12
艾奇頗有些心慌意亂地給梅畫的腳上蓋嚴實被子,屁股底下就像有人拿錐子紮他一樣,驚慌失措地踩着胡亂的步子去了堂屋,歪歪地坐在小板凳上,雙目無神,臉上挂着癡癡的笑容。
過了好一會艾奇才警醒過來,轉頭瞅見梅畫午飯前費力鑿出的木板,拿過來抱在懷裏摩挲了好一陣才去倉房找了一張砂紙一下一下的耐心打磨,仿佛是至寶一般,悉心呵護。
艾奇大小跟着他爹下地做活,裏裏外外練就了一番好手,就連屋裏的桌子椅子都是他自己一人畫好尺寸後利用空閑時間打出來的,雖然沒有正式的學過木匠拜過師傅,可他的手藝在附近的幾個村子都出了名,做出來的家具一點都不比專職木匠師傅做的差,實打實的是自己琢磨鍛煉出來的,村裏但凡有個娶親辦喜事或者誰家需要用點家具什麽的都是來找艾奇給做,價格不但公道,話也好說。
像梅畫這麽點小物件沒出了一刻鐘就在艾奇的手中出落的平滑無暇,将木屑碎末子抖落,又用濕布擦幹淨之後,艾奇把他放進裏屋的小桌上,這樣梅畫一擡眼就能看見,然後自己順着床邊側身躺倒小眯一會就準備下地了。
這一覺算是睡了個昏天黑地,梅畫夾着被子攏着眉在床上翻了兩圈才戀戀不舍的打個哈欠掀開眼皮。
“嗯……”慵懶的輕吟一聲,梅畫的小腿用力的蹬蹬被子,從未有過的精神飽滿。
坐起身疊上被子,伸腳穿鞋時眼睛瞄到了一塊原木平滑帶坑的小板,梅畫身體微微一頓,輕笑一聲,吶吶自語道,“挺勤快!”彎腰拿過來上下檢查一下,而後滿意的點點頭,心裏油然的升起一陣愉悅,嘴裏哼起了時下的流行歌曲。
到了夏天人就容易缺水,梅畫連鞋都沒穿利落就着急忙慌的蹬蹬瞪地跑去外屋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啊!”痛快的嗷一聲,全身勁爽,這水還挺甜。
因着剛睡醒,肢體還略微僵硬,梅畫趁這個時間把院子裏的菜挨個澆了一邊,前後院走了十來圈覺得身體緩過勁來了才洗幹淨手進屋。
家裏只有一張吃飯用的四方桌,梅畫從裝衣服的箱子裏找出一塊比較舊的黑布,已經洗的掉了顏色,隐隐露出白色,估計也沒什麽其他用了,正好方便自己。
梅畫把布鋪到桌子上,四周餘下五公分左右,正合适當做底布。
他先将兩只小中毫溫水化開,接着把自己中午想好的兩幅畫的顏色調出來,這個時代的顏料比較粘稠,略幹,乍一看倒像是油畫的顏料,只是原有的色彩上卻不如油畫料鮮豔,這絕對和制作工藝有關,梅畫無心研究探索那些細枝末節,中午想到兩幅畫作,雖然不想一鳴驚人,但也得讓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才行。
想來想去打算做一幅《富貴牡丹》,另一幅是《九魚圖》,在這個農忙的節氣裏,不管哪一幅都有極強的寓意,而且這兩幅畫的基調豔麗,着色鮮明,只要熱愛生活的人看到他一定會心有所感,怡情悅性,就是為了圖個好彩頭也會買回去懸于家中,看着就賞心悅目。
梅畫鋪平一張長八十公分寬五十公分的上等宣紙,細細地研究好着筆思路後,拿起只沾一個尖尖的墨水的小毫開始下筆。
相比較繁雜細瑣的牡丹圖,九魚圖倒是省勁的多,九條鯉魚全部選用吸引眼球的紅色,背景則是暗綠色的寬闊荷葉,另外還有兩朵粉邊白瓤的荷花做陪襯。
梅畫之前做過另一幅九魚圖,當時是他同學的一個生日,那人知道他擅長美術,而他媽媽特喜歡水墨畫,于是便以生日禮物之情請梅畫作了一幅圖,只不過和他現在這副還點區別。
人一旦靜下心來便會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個時辰過後,梅畫在這個世上的首幅作品問世,可惜如此意趣盎然玲珑巧妙的佳作無人鼓掌贊嘆,當然梅畫也不需要那種虛無缥缈的名頭,他可以做的能夠做的事情只圖一個興趣和喜好。
梅畫對自己的繪畫功底胸有成足,極其滿意地将九魚圖放在卧室裏的桌子上等顏料幹透,轉頭回去開始思考下一幅畫,反複琢磨之後開始潤筆。
一個破舊的茅草房裏,身形立正的端坐着一個面冠如玉凝神靜氣的少年,只見他神态輕柔,雙眸顫動,白如凝脂的右手緩緩而動,指間夾着兩只筆,時而換取,時而點墨,姿态随意,卻嚴謹傲然。
進入最後的複色着色階段,梅畫放下筆松松肩膀,喝了半瓢水後又去院子走走,手蓋在額頭上瞧了瞧天上呈四十五度角位置的太陽,梅畫扭扭腰肢轉身回屋準備把最後一點做完。
這幅畫難度倒是不大,因為梅畫把色彩只定了四種,除去綠色和墨色,全圖就只有紅色黃色和粉色,剩下色彩用的都是漸變,整幅畫的架構跌沓起伏,層次複雜,堪比山巒,色彩濃郁,雍容華貴;大氣缤紛,品冠群芳。
梅畫心舒一口氣,靜靜的觀摩幾分鐘後把他和九魚圖并排地放在一起,轉而出去收拾桌子上的東西。
突然間寂靜墨香的氛圍被驚擾,梆梆的敲門聲響起,其中還夾雜着一個中氣十足男高音,梅畫疊桌布的手一頓,眼無波瀾的看向門外,只一秒便收了回來繼續收拾東西,那個聲音還在繼續,梅畫進屋把東西放好,又把畫收起來,整整儀容這才閑庭信步的走向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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