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師尊今日很窘迫

那東西很強大,宋柬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不過有程佰列護着他問題不大,而且那些詭異的地下藤蔓并不怎麽攻擊他們倆。

但卻使出了渾身解數攻擊詠君和向亦白,他們被打得好不狼狽。

“佰列,亦白仙尊負傷了。”宋柬已經被程佰列護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

遠處的向亦白被藤蔓刺中了鎖骨,皮骨紛飛血肉分離的模樣甚是瘆人,然而肉體損傷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那藤蔓上的邪魔之氣如同蝕骨劇毒,順着破裂的傷口頃刻間侵入了他的經脈,繼而又入侵了他的五髒六腑。

席卷全身不過轉瞬之間。

他當即做出了應對,想用靈力逼出邪氣,這顯然很痛苦,讓他一直無所波動的五官都透漏出了扭曲。詠君斬斷了那截藤蔓,斷口處污濁的邪氣噴湧而出,她迅速結起屏障将邪氣阻隔,然後攬住向亦白禦劍退到藤蔓難以觸及的地方。

“忍住,我幫你把邪氣逼出來。”詠君面色沉浸,雙手指腹像是覆着一層水膜,粼粼波光映在了向亦白的傷口上。

灰色的邪氣已經被向亦白用體內的靈氣驅逐,但這些邪氣如附骨之蛆般将利爪紮入他的經脈裏,用靈氣的每一寸剝離都是種從內部被撕裂的痛苦。

詠君指尖的波光就像冰涼的海水,以絕對的溫和包裹住了向亦白的經脈和內腑,将那些從內部噬咬他的螞蟻一只一只驅逐出境。

有什麽形容可怖的東西開始從向亦白的傷口被一絲絲地抽出,随之而來的靈氣也跟着修補他肩上分崩離棄的骨肉,直到皮肉完好如初,一團濁氣被詠君拿在了掌心裏,被她碾滅在指尖。

向亦白:“你當年也是這麽救我的嗎,小尹。”

詠君手上的動作一頓,随後道:“有想起來什麽嗎?”

向亦白搖搖頭,“不過許多年沒這麽痛過了,當年那場海難裏我受的傷不會比這次輕,不然你也不用花那麽長時間救我。一個凡人那麽痛的話,應該會很絕望吧,忘了也好。”

他頓了一下,“而且父親和娘親都死在了那次暴風雨裏……謝謝你當年不僅救了我還幫我收斂了父母的屍身。”

詠君:“都過去多少年了,怎麽突然講起這個?”

“大概是我年紀大了,最近總會想起以前的事。等這次網棋諸島的事情告一段落,你願意随我回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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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君颔首:“當然。”

“不過這邊的事兒怕是一時半會兒完不了,這不是我們幾個修了兩三百年的能夠應付得了的東西。”她看着那占據了整座島的龐然大物,幽幽道:“這東西的目标一開始就不是島上的凡人。”

向亦白接上她的話:“而是我們這些前來查看情況的修士。”

像這種偏遠地方出了邪祟,一般各大門派都會派些弟子前來查看,也有很多雲游歷練的散修會聞聲前來,這些人多不會特別強,否則都在各自的山頭閉關修行也不會出門歷練。

而這些人正是這藤蔓的目标,修士的血肉和內丹對于邪祟而言都是極具養分的東西,就像方才被化成血水吸食了的臨術。

畢竟詠君和向亦白會來這種地方只是湊巧。

向亦白于修行上甚是刻苦,兩百多年的光景已經到了第五重的乾元境界,饒是他也無法對付這個不知吞吃了多少凡人修士的龐然大物。

程佰列帶着宋柬飛到了向亦白他們的身邊,詠君見他們完好無損便笑着說:“二位道友身手不錯啊。”

“多虧二位道友在前迎敵,”宋柬說,“那東西沒怎麽攻擊我們。”

向亦白站起來:“先撤,我已經向宗門發了消息,家師會前來親自料理。”他說着同時發出警示,讓散修和其他門派的弟子勿輕易闖入。

程佰列颔首:“好。”

他們在整個網棋諸島的外圍布下結界,同時聯系附近玄修一同将島上的住民全部撤離。

程佰列他們倆在這裏算半個散修,而且本就是這幻境外的人,存在感相當稀薄。

“所以沒有布下邪陣的邪祟,那藤蔓就是‘邪祟’本身?這種東西算是妖修嗎,藤蔓也能得機緣入道?”宋柬問道。

關于植物有沒有可能變成邪祟,其實是有可能的,程佰列說:“我見過類似的記載,被凡人膜拜的大樹開了靈智,為了獲得更多崇拜故意在村莊中散布了疫病,以此來獲得更多祈禱願力。”

“被自己信仰的東西所殺麽?”宋柬喃喃,只覺得,“那也太讓人痛苦了。”

“亦白仙尊和詠君夫人來到島上查看邪祟,路上結識的散修死在了邪祟手下,二人與邪祟搏鬥一番未能殺死邪祟,向亦白負傷被詠君治愈,然後兩人請來向亦白的師尊解決了盤踞在島嶼上的邪祟。”宋柬把事情的經過簡單概括了一下,“信息量不大。”

他轉頭問程佰列:“他們倆的對話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我覺得這一次雖然亦白仙尊負了傷,但似乎也沒有那麽嚴重,修士修行遇到這種事情在所難免,應該也不值得印象深刻吧。”

“為什麽這段往事會成為他幻境的一部分?”

程佰列把這一整天來,向亦白與詠君的對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似乎與找到詠君夫人故鄉這件事情都并沒有什麽關聯。

依照詠君夫人對他們二人所言,以及上一次入幻境時所聽到的向亦白對詠君的告白,困鎖住向亦白的應該是他無法找到詠君故鄉這件事情。

程佰列也在思索,詠君希望他們幫她渡化向亦白,他們大概知道向亦白被囚困的原因,可是知道因并不代表就能解決果,重要的是究竟該用什麽方法。

得讓向亦白知道他身處在幻境裏,這不是現實。而最佳時機便是在他當初徹底走火入魔的前夕,他和宋柬需要等那一幕出現。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程佰列迫切地想要加速幻境裏的時間,讓一切趕緊去到這個久遠故事的最後,讓他能幫他的師尊趕緊拿到救命的東西。

“天黑了。”

程佰列看着宋柬望着夕陽西沉的天空喃喃自語,然後他們眼前的場景再一次融化,星星點點在轉瞬間徹底融進了黑暗裏。

在徹徹底底的純黑裏,又有什麽朦胧的光開始燃起,黑夜裏到處張燈結彩,琉璃璀璨金碧輝煌。

他們好像站在了黑夜中的琉璃天。

藥師佛的相關經典中對琉璃天有這樣的描述“琉璃為地,金繩界道,城闕、宮閣、軒窗、羅網皆七寶成”,這裏幾乎就是那樣一個世界。

腳下所踩如定格的海水,還閃爍着粼粼波光,內裏似乎有波濤在永恒流動,雖是黑夜,燈火卻似白晝,四處皆是透亮的幹淨。

“這……不是人間吧。”宋柬遲疑道。

程佰列意識到那個關鍵的節點被向亦白略過了,他皺眉心下幾乎有些憤怒。

“怎麽了佰列?”宋柬敏銳地察覺到了程佰列一瞬的不郁,擔憂地望着他,左手捏住了他的小指。

程佰列搖搖頭,反手将宋柬的左手徹底包裹進了自己的掌心裏。

“沒事,我們走進去看看。”

他們很快就走到了有人煙的地方,這些人所穿的服裝都是他們沒有見過的制式,看起來很飄逸似乎也能在那上面瞧見琉璃色的光。

所有人的面容皆屬精致,淺笑似春風拂面,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他們對程佰列和宋柬這兩個于此地實在突兀的外來者卻并沒有半點驚異,像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情況,有兩位侍者模樣的人迎了上來,溫和可親地對他們說:“是剛剛回來的家人吧,随我們來。洗去風塵換身幹淨衣裳。”

然後就不由分說地把他們倆拉走,扔進了一座大池子裏。溫泉裏雖說是霧氣彌漫,但也絕不至于到能迷人眼的程度。

宋柬之前天天追着程佰列索要的“坦誠相見”,沒想到在這麽猝不及防地情況下要實現了?

“要我們為二位搓澡擦身嗎?”

兩個漂亮女孩子說這話未免也太有沖擊力了吧,宋柬連忙擺手,将這二位“家人”請了出去。

她們臨走前叮囑道:“衣裳給你們留下了,記得務必換上。”

程佰列接過那兩套本地服飾,将其中一身遞給了宋柬。

“好輕便。”他翻弄了一下衣服,感覺有點複雜的樣子。

溫熱的水汽漫了上來,巨大的澡池彰顯出十足的存在感,實在是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宋柬:“……那個,我們就不洗澡了吧,換身衣服就差不多了,你覺得呢?”

“嗯,換吧。”程佰列說着已經解開了自己的腰帶,三兩下就把自己的衣服脫了幹淨,倒也完全沒在宋柬面前避諱。

他腰肢勁瘦肌肉緊實,是标準寬肩窄臀的模樣。宋柬的視線不小心落在了那腰腹兩側的人魚線上,只見那線條自上而下隐沒進了腰褲,而程佰列的手已經搭了上去。

宋柬默默吸了一口氣,以最快的速度挪開了自己的視線,也盡量坦蕩地扒下了自己的衣服,同時恨不得手腳并用地把那些輕飄飄的衣衫往自己身上招呼。

一炷香之後。

宋柬:“……”

他手上捧着一條他實在捉摸不透,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也不知道究竟管什麽用的料子。一套仙氣飄飄的衣裳愣是被他整出了麻袋的效果,而且宋柬總覺得方才那兩位小姐姐定是給他弄錯了尺碼,不然怎麽會遮上不遮下呢?

穿戴整齊的程佰列一錯眼便是宋柬那風中淩亂的模樣,他直勾勾地頂着手中的料子,像是在思考什麽玄宗詭案。

那模樣認真得太過可愛,叫程佰列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不過當他視線再稍微上移一些,就宕住笑不出來了。

宋柬不知道是怎麽操作的,脖頸連帶着鎖骨全部暴露在空氣中,細膩白皙的皮膚在這水汽氤氲的空間裏,像是被打上了細閃的琉璃。

程佰列呼吸一滞,他一把拿過宋柬手上那件“多”出來的衣衫,目光低垂地說:“你穿錯了,阿柬,我幫你。”

宋柬有些窘迫地将雙手微微展開方便程佰列幫他換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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