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仿若美夢成真
“程佰列那個逆徒總算不是總一無是處,沒想到侘傺山數百年的封禁就這麽解了。”
掌門殿裏沒有旁人,只有蕭之訪和他的首徒崇平在,于是蕭掌門就忍不住狠狠吐槽起來。
程佰列……果然小師叔去了侘傺山,所以師尊這幾日才會日日前往觀星臺。崇平安靜地站在蕭之訪身側當樹洞,心下如此想到。
“我們宗門派去的弟子可有發現什麽其他值得注意的?”蕭之訪繼而問道。
崇平搖搖頭:“侘傺山腹地滿山的土層都被掀開過,那裏原該是埋有屍骨,除了這些不翼而飛的屍骨沒有其他異常了。”
一向暴躁的蕭掌門看起來更加暴躁了,他煩躁地裏衣袖口攥成了鹹菜幹,最後相當生氣地哼了一聲,“原本以為姓程的那個臭小子拐帶了阿柬就已經是最麻煩的事兒了,結果現在又來樁更麻煩的!”
簡直煩死人了。
拐帶……
崇平面對自家師尊口中說出的這個詞兒,心情多少有些複雜。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對于崇平而言,還是先替師尊分憂比較重要,“師尊,平兒請去追查侘傺山一事。”
這回蕭之訪反倒沒像倒豆子一樣喋喋不休了,他想了一會兒說:“侘傺山這般大的動靜,玄門千宗想必是都知道了。程佰列和阿柬去過侘傺山的事情不曾讓他人知曉過,也不能讓旁人知曉。”
一宗之主多少是有點兒心累的,“阿柬這些年名聲被捧得太高并不是什麽好事,只不過他此前一直在白源峰上不曾入世,不輕易入世人視線,便也沒那麽容易被當成秀林之木。然而侘傺山解禁之事非同小可,若讓人知道此事同他有關,我實在怕他今後會變成被架在火上烤的那個。”
“師尊思慮的是。”崇平斂目稱。
蕭之訪繼續道:“侘傺山調查一事,我們不必沖在前面,自會有其他宗門牽起這個頭,屆時你再帶弟子們一同前去即可,莫要冒頭,但務必把握好所有線索。”
崇平:“徒兒遵命。”
“嗯,辛苦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光說完蕭之訪好像又想到了什麽,“對了,白源峰上那只貓是不是叫你領了回去?這個拿去,逗他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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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從袖中拿出了什麽拋向崇平,崇平接住一看,竟是只鳥羽紮成的逗貓棒。
他的沉穩有點兒壓不住拼了老命也想往上翹的嘴角,只得趕緊道一聲“謝謝師尊”,邁着矜持的快步退了出去。
蕭之訪搖搖頭,第三萬八千七百次感嘆道,幸好自己有個靠譜的大徒弟,不然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那邊程佰列順着話頭把“師尊”和“拐帶”倆詞好不容易才圓過去。
他這輩子都在學着當好一個玄修,如今一躍升為魔界尊主,實際上連當魔都是新手,連上上輩子才算勉強做了百日的尊主,這讓他很多時候連怎麽當魔都搞不清楚。
就像最開始時他甚至無法查看宋柬靈力經脈的情況一樣,只是這輩子不像上輩子那樣鑽在牛角尖裏出不來,反倒是比瘋魔的上輩子更知道怎麽當個魔,以及在桐雲千山的夾縫裏當個“魔尊”了。
這幾日宋柬每次打坐調息都有程佰列從頭到尾盯着,倒是在沒出過差錯,不說程佰列,連宋柬自己都松了一口氣。那天他雖然插科打诨的把自己吐血的事情給略過去了,但他醒來時程佰列那張蒼白的臉卻始終揮之不去。
他不想再看到程佰列連鬓角都被冷汗浸透,惶恐不安的樣子了,所以自己也十分小心。
然後,他發現自己确如程佰列所言,還真的挺強的。
那天正午太陽正好,程佰列難得能在這個時辰回小院陪宋柬在檐廊上晾肚皮。
宋柬聽見動靜側過身來眯着眼瞧他,像只大白貓。
“把你吵醒了?”程佰列看着那雙眯成月牙的眼睛,小聲問道。
宋柬搖搖頭:“沒睡死,現在什麽時辰了,你怎麽已經回來了?”
還說不是被吵醒的,連什麽時辰都不知道。
程佰列擡起手在宋柬臉側搭了一個涼棚,替他檔去刺目的陽光,“還早,才過未時。”
宋柬大大方方地享受這陽光下的小小陰涼,睜大眼問道:“這麽早?你這幾日總算忙完了嗎?”
“我不過是擺着好看罷了,他們想做的那些事情并不需要我來做決定。”
這件事情宋柬其實已經思考很久了,只是之前他失去靈力甚至無法自保,所以想再多都不過是白用功。現在他的靈力恢複了至少五成,總也能派上些用場,至少不會拖佰列的後腿了。
“佰列,我們離開這裏吧。”
程佰列遲疑了一下,“阿柬……”
“我知道一時半會兒肯定不可能,所以我們要從長計議,畢竟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若是出了桐雲千山多半是會被玄宗千門追絞的。”他說着擡手用指腹撓了撓程佰列的下巴,“所以我們需要演一場戲。”
程佰列:“演戲?”
“嗯,”宋柬又點了點他的下巴,“我知道你不想做這個魔界尊主,你又經常念叨師尊,我想你應該也是想回玉虛宗的吧。我們既然要回去,就得洗刷掉不屬于我們的罪。所以你需要取得魔族的信任,只有打入敵人內部才能拿到最核心的情報不是?”
程佰列:“那那些我洗刷不掉的罪孽呢?”
宋柬愛憐地輕撫程佰列的後腦,說道:“你我道侶本就一體同心,此罪之罰,該我一半。到時候我們回宗門,一同向師尊領罰謝罪天下人,無論多重的懲罰都一同受着,生死不論。”
——此罪之罰,該我一半……生死不論。
眼前人說了同夢裏人一模一樣的話,這程佰列有一瞬的恍惚,好像那場在侘傺山裏才能做的美夢就這麽成真了。
“怎麽愣住了?”宋柬好笑地拍了拍程佰列後腦。
上輩子的程佰列破罐子破摔,只想着若是宋柬陪他一同下地獄,那去地獄又有何妨?可現在不一樣,三月之期馬上就要到了,他自己是受世人唾罵也好,被當做靶子不得好死也罷,他是無所謂了。
可是師尊呢,他的阿柬呢?
宋柬在桐雲千山中待了整整三月,卻拿不出對世人,對玄門千山的半點交代的話,天下人今後會怎麽看待白源峰主?
是了,程佰列知道他的師尊不在意這些,但如果宋柬今後恢複記憶,他發現自己曾經有機會救贖自己的弟子卻沒能去做的時候,他會怎樣?
程佰列不敢想象。
哪怕自己欺騙了他,程佰列也明白他的師尊不會因為這點欺騙,就可以抵消這種悔恨。
就像那夢裏人所言,即使道侶是假的,相伴三十年的情誼永遠是真的。
“好。”程佰列是在許下諾言,“我們要名正言順地離開這裏。”
桐雲千山位于大陸西南邊陲,終年濕熱,也因此多瘴氣蚊蟻,不适合凡人生存,如今是魔族盤踞的地方。實際上三千年前大陸的格局還不是今天這個模樣,當時的魔族和玄修基本算是南北分治,實力和勢力都不相上下。
當年魔界還出了一位實力十分駭人的魔尊,一度向北蠶食,無數凡人被圈入魔界範圍,淪為人牲,其慘狀罄竹難書。直到那時的玄修大能們聯起手來,苦戰數年才将那位魔尊封印,之後玄宗各派一路南下絞殺魔族殘黨,直至将魔族餘孽徹底趕入桐雲千山,那場大戰才算收了尾。
從此以後魔族龜縮于此三千年,若不是守着地之利恐怕也早已滅族,他們自然心有不甘,這些年來也一直沒少搞事情。
而且就像有的地方靈氣充沛适宜修行一樣,也有很多地方,要麽瘴氣環繞,要麽魔氣深重,或像東源郡那樣對魔氣靈氣都大幅壓制,桐雲千山的地理環境會讓玄修們的實力大打折扣,玄修們對縮在千丈山巒中的魔族還真是投鼠忌器。
當時宋柬獨上甘城,便有不少玄修暗地裏說他天真,相信什麽師徒情誼;也有人說白源峰主被天下捧得久了,真當自己高高在上,自大輕敵,怕不是折在那蠻荒地裏都沒人給他收屍。
不過對于魔族而言,這是塊正兒八經的風水寶地,只是有很多魔并不甘心蝸居于此。
“什麽聲音?”
正在議事堂裏商量事務的老貴族們忽然聽到西南方向傳來一聲巨響,幾只魔面面相觑,其中一位說道:“像是魔尊殿那方向。”
于是他們放下手中的事務,前往議事堂外查看情況,只見魔尊殿方向似有電閃雷鳴,簡直像是大能渡劫的異象。
這幾位中為首的大長老昆隐開口向侍衛問道:“什麽情況?尊主大人現下如何?”
“回大長老,不知怎麽突然這樣了,屬下已派護衛前去查看。”
另外一位長老說漢忍說:“這陣仗,像是秘境被打破了。”
他們都知道那位白源峰主被程佰列拘在魔尊殿裏,甚至還知道那位得了失魂症。
“莫不是那白源峰主恢複記憶了?”漢忍這句話的話音還沒徹底落地,就見那魔尊殿上空飛蹿出一黑一白兩個人影。
只是幾招之間,白衫素服的那人顯然已經落了下風,從半空中跌落下來,直直墜到地上,青石板蛛網般裂開,揚塵四起,可以想見這一墜受了多麽大的力度。
只見他白袍染血,周身都是風壓割出的傷口,一口鮮血順着身前破碎的青石板都沒進了黑灰的泥土裏,他手中長劍插在地上,右手死死握住劍把,像是想要勉力支撐自己站起來。
“程佰列——”男人的唇角還殘餘血珠,他死死盯住不遠處那個和他此時此刻如此狼狽模樣完全相反的魔界尊主,“你這般羞辱于我,何不幹脆一劍取我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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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