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節
輕點了點頭,“這我明白。”
“這件事我會保密,”唐昭輝說,“你要是還有顧慮,也許是對我不放心?”
這真是讓人為難。
柳小龍掂量了下,感覺這并不是一件壞事。
他小心地說:“我當然相信您……”随即又強調了一遍,“但您可別跟他說,是我講出去的。”
柳小龍也只聽費蕭講過個大概。當時費蕭只直接提過賈一平和許博朗的名字。但經過三個月後,柳小龍親身感受着隊裏微妙的關系,也猜到了故事裏當時用A、B、C指代的其他主人公是誰。
“費蕭是初二那年被選去省隊的,分在賈一平教練組。一開始一切都比較順利,我聽說他游的不錯,我們有時候會見一面。一年半前,我爸爸有個機會去北市大學工作,那邊給的待遇好很多,我們準備搬家。這個時候,我得知費蕭的爸爸也要轉去北市大學,”柳小龍回憶着,“但這其實很奇怪,費蕭的爸爸本來就是系主任,也是教授,多倫多畢業的海歸,轉去北市大學其實并不劃算。後來我聽說,是因為費蕭被省隊開除了,事情還上了報紙。我上網查,發現說他和教練鬥毆,把教練打了。”
唐昭輝點點頭,“我知道這件事。”
柳小龍睜大眼睛,“這事都傳到澳大利亞了?”
唐昭輝想,京市的孩子能打岔真是名不虛傳。“……我是後來知道的。”
柳小龍一拍腦袋,“是是是,我太緊張,糊塗了。之後,我們出去吃過幾次飯,我問他那件事到底怎麽樣。他說很複雜。他和賈指導的相處并不是很愉快,您可能也看出來了,賈指導是簡單粗暴型,但費蕭很有自己的想法,他們開始總頂嘴,但沒發展到打架鬥毆的那個程度。”
對于柳小龍夾雜的那些猜測,唐昭輝沒肯定,也沒否定,神色沒有顯露任何的波動。
柳小龍接着說了下去:
“賈指導當初有個隊員,叫許博朗,也是現在全國紀錄的保持者。我原先了解不多,費蕭說他很有天賦,也很刻苦,對人很好。他退役是因為那次破紀錄的昙花一現後,成績曲線很快就往下掉了。這件事網上争議很多,有人說他吃興奮劑,也有人說他身體出了問題。”
“費蕭說,他覺得是因為賈指導明知道許博朗身上有傷,還不管不顧打了封閉針就派他出去參賽,導致舊傷一直沒能得到治療。但是,賈指導不承認這事。許博朗成績下滑後,他看救不起來,就讓他自己申請主動離隊了。”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直接的原因。這些事後,費蕭對賈指導的意見很大。真正的□□,是一次意外。有一個很有希望的隊員患有哮喘病,要吃一種藥。這種藥不在反興奮劑條例裏,所以不用幹涉。但後來搞隊內監督組織尿檢,發現他有一項指标不對,再後來就發現他藥瓶裏的藥被換成了禁藥名單裏的藥物。然後他們一查,發現只有費蕭一直有跟蹤禁藥名單的習慣,懷疑是他幹的,但沒有證據。費蕭說,賈指導直接來問是不是他幹的,他覺得賈指導在誣陷他,和他急赤白臉地大吵一架,賈指導氣急了打了他一巴掌讓他認錯,他沒受過這種委屈,賈指導再動手時,他就用力去擋,一下賈指導就摔在了地上。之後,他就被趕出省隊了。”
柳小龍的喉結動了動,他試探着說:“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那個隊員是高洛。”
柳小龍終于說完了。他舔了舔嘴唇,擔憂地看向唐昭輝。
唐昭輝微微擰着眉,他沒想到事情會這麽複雜。
“沒有證據?難道不會調監控?”
柳小龍搖搖頭,“顯然當時沒有。我們學校的監控也是這兩年才裝的,而且有時候為了省電根本不會開,就是個擺設。我在二中的時候丢過東西,想去查監控,老師告訴我監控早就斷了。”
唐昭輝沉思了下,又問:“你怎麽看這件事?”
柳小龍說:“費蕭喜歡打印這種條文,是一直以來的習慣。他在這方面很嚴謹,現在也會跟蹤藥物的變化,這也是因為他自己氣管有問題,春天過敏嚴重,也會吃一些常用藥。我覺得賈指導一定冤枉他了,費蕭多驕傲的一個人,不會做這種害人的事情。”
唐昭輝有些好奇,“他離開省隊後,也是這樣?”
“我也搞不懂。可能是一下子轉變不過來吧,他沒那麽多時間游泳,但還是會用之前的一些标準要求自己。”
垂下眼睑,想了想,柳小龍又補充說:“您別看他表面上不正經,其實在游泳這塊,他很要強。”
唐昭輝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柳小龍說句“唐指導再見”,就如獲大赦似的一溜煙跑了。
唐昭輝走到窗前,把窗戶大開了,點了一支煙。他的辦公室外面就是馬路,這時是下班的高峰期,窄窄的一條路上塞滿了車,鳴笛聲不斷。有的車努力往前擠,結果被卡在中間,引得後面車直按喇叭。它走不了,交通也反而更堵塞了。
越是心急,越辦不成事。道理人人都知道,可當真處在這條小道上時,人們輕而易舉就會忘得一幹二淨了。你罵我一句,我怼你兩句,氣氛劍拔弩張,卻不會讓交通順暢一分。
唐昭輝自認并沒有煙瘾,并不似賈一平等那種一天就能幹掉兩包的類型。但壓力大的時候有煙就是菩薩,他會來一根緩緩。尼古丁有很好的麻痹作用,能讓他聚集聚集精力再去辦接連不斷的事情。
今天上午,劉飒的母親來看他,順便也和唐昭輝聊了幾句。從他們的互動唐昭輝看的出,這是一個對孩子極其寵溺的母親,送來水果都要用刀削好了放在盒子裏遞給劉飒,劉飒還未必領情。她說劉飒從小做事都比較順利,愛看武俠片,特別有正義感。正所謂路見不平必然拔刀相助,所以才會和費蕭過不去。
“你們怎麽可以找那樣一個品質道德敗壞的人來做飒飒的隊友呢?”劉飒的母親十分痛心地說。
她真心實意地覺得,劉飒那些全無憑據的冷言冷語只是俠客一樣可貴的正義感。而劉飒攻擊的對象,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
唐昭輝只能回答她:“當年的事情并沒有定論,沒人說那是費蕭做的。您也不要聽信那些傳言。”
她露出一個十分不屑的表情。
這并不是唐昭輝第一度遇到這樣的阻力。當時,他很快把話題轉移開去。
唐昭輝拿手機查了下許博朗之前的成績。
柳小龍的敘述還是很符合邏輯的。游泳并不是省裏的強項,能出一個許博朗這樣的天才并不容易。天賦高,也意味着責任大,各種比賽都要上。許博朗的項目廣度從二百米自由泳一直延伸到一千五百米,此外還要比接力,可以說一比賽就要連軸轉。如果少了他,省隊在全國賽上的獎牌榜會非常難看。因此,強撐着去比無疑是不得已的選擇。受了傷實在撐不住就打一針封閉,一針不行就打兩針,教練有時會和隊醫一起用“這個對身體沒有危害”的幌子欺騙運動員。
唐昭輝也是游泳運動員出身,他有類似的經歷,足以感同身受。或許因此,許多運動員的運動壽命被大大縮短了,他們本可以有更好的成績,卻再也沒有機會得到發揮。
對教練來說,再沒有比天才因外力導致的隕落更讓他痛心的了。
想到這裏,他眉心緊了緊,眼裏的憂慮難以掩飾,克制不住地嘆了口氣。他一天比一天強烈也緊迫地意識到,自己在省隊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雖說唐昭輝也從許多側面找人做過印證,但他并不會因為柳小龍的一番話就相信他說的一切的真實性。他需要足夠多的時間去查察。他将費蕭納入隊伍,是因為他信疑罪從無,如果沒有切實的證據,旁人是不該憑着一點粗淺的判斷就去認定所謂“罪人”,并且往他們身上丢石頭的。
沒人擁有這個資格。
不過,在泳隊這麽久,他對賈一平的教學方式确實也有些保留的意見。賈一平比他資歷深、經驗足,資歷在這裏的隊伍中還是十分重要的東西。但唐昭輝還是想大膽地做一些自己的表達。就像當初他力排衆議,把費蕭重新接回省隊一樣。
唐昭輝知道,野蠻生長是每支隊伍的發展中所必将經歷的歷史。但這日子已經夠長了,更科學的方法需要被采納。運動員不是争奪獎牌拼搏榮譽的機器,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在他心中,真正偉大的運動員不是稍縱即逝的,他們應該有足夠持久的運動生涯去發光發熱。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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