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節
把根部清洗幹淨,在陽光下曬了二十分鐘消毒,然後重新栽培到花盆裏。這下支撐的時間長了一些,過了一個月,君子蘭徹底爛根黃葉了,整個蔫蔫的。他們也沒了辦法。
枝葉一點點凋零,落在土壤裏,被分解幹淨。慢慢地,只剩下一只裝滿土的花盆,安靜地伫立在布滿斑斑點點的窗臺上。它再沒能等來它的主人。
花盆是米白色的,略高,下窄上寬,底下有個支架撐着。花盆上刻着四豎排十六個小字,他們費了很大功夫才辨認出來:
“雲山風度,松柏精神。良操美德,玉品金心。”
另一條路
三月初,他們轉向錦市進行高原訓練。
高原訓練主要是為了通過增加體內的血紅蛋白培養運動員的有氧能力,并且刺激運動員體內的生長激素,長跑、爬山都是訓練的一部分。200米自由泳介于有氧與無氧之間,對運動員的雙重能力都有極高的要求。省隊的訓練模式為3-3-3,也就是先進行三周的平原訓練,再進行三周高原訓練,最後是三周的恢複期。這裏的訓練很新鮮,但難度也很大。
照理說迎來春日該是暖的,所謂陽春三月,聽着就舒服。但偏偏碰上倒春寒,天冷得不行。六點醒了的時候,天還全黑着,再加上住的地方沒空調,暖氣力道不足,起床真的很費力,和夏天大不相同,誰也沒精神去掀誰的被子了喊對方起床了。
游泳場地是室外露天的。到場地時,天依然沒亮,是蒙着一層灰的深藍色。費蕭脫下外套拉伸着身體。一開始清晨那種潮濕的冷氣好像要透過骨頭,動的多了,身上終于暖和過來。
熱身後是游程訓練。費蕭走到泳池邊,伸手下去摸了摸水,一下涼的縮了回來。“卧槽,這麽冷?”
柳小龍蹲下來把手放進去試了試,也涼的直抖手。他皺着眉頭嘟囔,“估計也就十度出頭。”
一時間大家都在泳池邊上站着不動身,連衣服都沒脫。
費蕭咬咬牙,下定決心走到櫃子前,打開自己的那欄,深深吸了口氣,把衛衣和裏面的襯衫全脫了下來塞進去,只剩下一條泳褲在身上。另有兩三個人也在做同樣的事。他們內心早不知道天人交戰多少回了,但表面上卻刻意地顯出十分平靜的、無所謂的樣态。
他們陸續跳進水裏。
費蕭本來想先伸條腿進去試試,緩過來這溫度了再開始游,但想想長痛不如短痛,扭扭捏捏的多丢人,還是直接躍了進去。一開始,寒冰一樣的水讓他短促地抽了好幾口氣。他只能強撐着往前游,一個來回後,身體慢慢暖了起來。許多事都是這樣,做之前戰戰兢兢,真鼓足勇氣去做了,其實也沒那麽可怕。
所有隊員都一個個開始了訓練。
小高站在後面,沒有幹預他們剛剛內心的掙紮。看着他們全部下水後,她脫下米黃色的棉服外套,僅僅穿着件薄薄的黑衛衣和條九分的牛仔褲,手持秒表小跑在池邊,開始跟蹤他們的訓練情況。
她覺得很欣慰,隊員們磨蹭的時間短到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十條泳道裏,原本冷寂的池水被年輕的少年們翻動出一朵朵的浪花,空氣都随着他們游泳時撲騰的動作暖了起來。有人游到盡頭蹬壁到邊後翻轉身體,冒出水面想看下別人的情況,一扭身看見小高和另外兩個助理教練都穿的單薄、站在寒風裏幫他們掐秒表,馬上又一個猛子紮下去,接着訓練了。
京市的清晨較錦市要溫暖一些,路旁的迎春花已經開了,淺淺的黃色大片大片地綻放着。
張俞在窗口看了一會兒,覺得大好天氣不出門實在是浪費,披了件厚的棒球服就往外走。
他哼着歌往下一跳一跳地走,輕輕一跳就能躍下三五節臺階。出門後他右轉,沿着人行道窄窄的邊緣努力保持着平衡前行。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跟上他,幾乎與他亦步亦趨。張俞沒有任何反應,自顧自地專注在這條“平衡木”上。那司機見他真沒意識轉頭看看,終于耐不住,按了按喇叭。
張俞被驚了下,第一反應竟然是回頭,然後才往左邊的馬路看去。
這一看更是下一跳:“唐唐唐——唐老師?”
那個一身黑衣,甚至還戴了一副拉風的黑墨鏡的司機正是唐昭輝。
唐昭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個警惕意識得提高啊,我跟了你這麽久你都沒察覺。如果我是拐賣小孩的團夥,這邊車門一開就能把你抓走了。”
張俞咧嘴一笑,手一擺,“不至于,我這麽大人了,拐賣團夥都不稀罕,也就您還當我是小孩。”
照理說退役前,他是絕不敢和唐指導開這種玩笑了。但離開泳池後在路上遇見唐指導,他覺得輕松了很多,也沒了之前那種擔心訓練的不好挨批評的折磨。
唐昭輝問:“吃飯了嗎?”
張俞下意識地搖搖頭,随即一想難道要和唐指導一起吃飯,連忙點點頭。但為時已晚,唐昭輝早就看明白了他的心理活動。
唐昭輝拍了下副駕駛的座椅,“上車。”
張俞尴尬地伸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
他們去的是家當地的早餐鋪,吃燒羊肉面、豆泡湯和糖火燒。趕早班的那撥人已經過去了,店裏基本都只剩下有閑的老年人。這家的羊肉燒的很酥,雖說面條軟塌塌的不筋道,成了敗筆,但沖着這羊肉來,也能囫囵吞下去一大碗面。
張俞一邊吃一邊問:“你們不是去高原訓練了嗎?”
唐昭輝笑了笑,“你知道的還挺多。”
張俞咂咂嘴,“我和他們還有聯系,去哪裏、做什麽這種事能知道個大概。”
“我先辦點事,明天就過去。”
唐昭輝問:“聽說你不打算特招進體大?”
張俞差點一下被噎住。他咳了兩聲,點點頭,“我不愛讀書,想去做點生意,還在打聽。”
他不知道,這是唐昭輝向他父母打聽來的消息。
唐昭輝放下筷子,“有想好做什麽嗎?”
“體育器材、運動裝備?”張俞有點緊張,覺得像讀書時被班主任問話考察對未來的規劃,他抓了抓腦袋,“應該還是做老本行,我比較熟悉。而且和體育相關的事,我都還比較喜歡。”
唐昭輝說:“好。那你盡快吃,我幫你介紹一個人。”
張俞有些猶豫,他相信唐昭輝介紹的機會可以讓他免去不少麻煩,可他一向是個極怕麻煩別人的人,小時候對電視臺好奇,想求樓下的阿姨能不能讓他去市裏的電視臺看看主持人的工作環境是什麽樣的,他都要徘徊許久,生怕對方其實不願意。
“唐老師,要不我自己先試試,投投簡歷什麽的……”
唐昭輝忍不住笑了,“你的簡歷,只有投體育老師是有用的。況且現在就算小學招人,也都要大學本科畢業,你能投到哪裏去。”
張俞确實不想做體育老師。他自認在交際上還不錯,但教書育人不是他的長項。做老師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他生怕帶着學生誤入歧途。
他抓了抓後脖頸子,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那多謝唐指導了。”
那人的住處在近郊的平層別墅,背後是森林公園。唐昭輝只說那是他一個老友,早年做運動員的,退役後幹運動裝備發了家。那邊別墅叫“S號”,算京市的幾大富人區之一。
“是什麽牌子?”張俞問。
唐昭輝淡淡地說:“捷步。”
張俞睜大了眼睛。
唐昭輝輕車熟路。這裏安保很嚴格,到了大門口得車牌號有備份才能往裏進。唐昭輝給那人打了個電話,那人再告知保安,很快門口就顯示了“臨時通行”四個大字,車緩緩駛入地下車庫。
那人住在19號樓的2單元5層。唐昭輝說,可以叫他吳叔。
吳叔來給他們開門。
那是一個濃眉大眼的中年男人,穿着淺綠、深綠條紋的長風衣外套、白色的T恤和長褲。他和唐昭輝顯然很熟,都不需要過多客套的招呼,兩個人對彼此一點頭,就算問過好。
吳叔單手拄着拐,走起路來非常緩慢。他個頭很高,目測接近一米九,手上的拐杖好像也比路邊見到的要高大一些。
唐昭輝介紹說:“這是我學生,剛退下來不久。張俞。”
張俞忙去和他握手。
他們在桌前坐下來談話。吳叔給他們沏茶,反複地添。他和唐昭輝聊的事情,張俞并不懂,只能坐在一旁用手指輕輕碰觸着小而精致的茶杯,把它輕輕轉動,讓方向産生微小的變化。
他只是聽說,吳叔的膝蓋最近又出了問題,炎症導致了積水。過幾天他又要去做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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