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次拉燈

林栎這天中午趁着公司休息的時候，翹班了，直接把車開到了福利院，看到欣然穿着之前自己給她買的外套坐在外面和其他小朋友玩積木，林栎悄悄走上前去，欣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擡起頭來，看到他的瞬間頓時笑得像朵向日葵，“爸爸！”

其他小朋友也順着看過來，欣然蹦着蹦着跑過來，撲到他的懷裏，“爸爸你怎麽來了？老師沒告訴我你要來啊。”

“爸爸想給你個驚喜。”林栎摸了摸她的頭，欣然原本就瘦小，這一病，好像更瘦了，林栎有些心疼。

欣然倒是好像完全不計較之前她出院了爸爸都沒出現的事情，拉着他的手，把人拽到自己小夥伴們面前介紹，“這是我爸爸。”

林栎笑着跟其他小朋友打招呼，小朋友們很有禮貌，都叫“叔叔好。”

林栎在福利院裏陪欣然吃午飯，其實他更樂意直接帶欣然回家吃飯，但是他想看看福利院的食物怎麽樣，他有一個想法，目前還沒完全想好，所以現在只能以另外一種方式補償欣然。

“平時福利院的午飯是這樣嗎？”林栎問。

“嗯！”欣然嘴裏包着飯，使勁兒點頭。

林栎稍稍安心了一些，拍了拍她的頭，“等我們吃完飯，爸爸帶你回家，這段時間你回去跟爸爸住好不好？”

欣然瞪大了眼睛，艱難地咽下嘴裏的食物，“真的嗎？！”

爸爸從來沒說過帶她回家住之類的話，一般都是帶她出去玩，當天就回來，欣然去過那個所謂的家，只是陪爸爸回去取東西，她其實很想留下，只不過她知道自己不是爸爸親生的孩子，老師常常說，世界上有人愛是幸福的，但人們不能索取更多。

所以她從來都沒有對爸爸說過自己的想法。

“當然是真的啊。”林栎說，“過幾天，爸爸還要帶你去見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欣然對這兩個詞沒什麽概念，“我還有爺爺奶奶？”

“對啊。”林栎說，“他們是爸爸的，爸爸和媽媽。”

欣然仰着小腦袋，“那……爺爺奶奶也和我們住在一起嗎？”

“爺爺奶奶自己有住的地方，我們有空常去看看他們就好了。”林栎說，“我們和一個小哥哥住在一起。”

“小哥哥？”欣然顯然很好奇，“是上次爸爸說的那個小哥哥嗎？”

林栎笑了，“對，就是他，是爸爸的男朋友。”

欣然點點頭，滿心都是“要回家住了”的念頭，顧不上搭理林栎了，抓緊時間往自己嘴裏塞飯。

林栎幫欣然辦好了各種手續，出去的時候，看到欣然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和小夥伴們告別，把自己的娃娃玩具什麽的分給了每個孩子，最後還擁抱了一個小胖子，林栎注意看了一下，難道這就是那個小胖？

林栎眯了眯眼睛，絕對不能讓他當欣然的男朋友，無辜的小胖子現在還不知道就這樣被一個父親無情地劃入了未來女婿的黑名單裏。

欣然坐在他的車上，比哪一次都要興奮，但還是那種憋着的興奮，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後面去了，還忍着不動聲色。

林栎心裏也很輕松，其實他在助養欣然的時候并沒有想那麽多，那時候只是想資助一個生命，當一個父親，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應該做的，例如，帶自己的孩子回家。

他只是想獲得某種程度上的心理滿足感，現在想起來，欣然差點兒是個炮灰，林栎對這個孩子很寵愛，但是卻不上心，就連上次欣然出院他沒來得及去接，他也只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并沒有把那當做自己的一種責任。

現在，看到孩子因為能回家和他一起住就這麽開心，林栎有些過意不去。

欣然……應該能和艾利很好地相處吧？兩個都是很好的孩子。

林栎幫欣然把小行李箱拿進房子，欣然跟在他後面拉着他的衣角，來時的熱情好像有些消散，現在的欣然看起來比較緊張。

“不用緊張，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你以後可以一直住在這裏，你是這裏的小主人。”林栎輕輕摸着她的頭，把她微微往前推着走。

欣然回頭看了看爸爸，還是很緊張，但已經能自己慢慢走進去了。

“你好。”前面突然出現一個微笑着的人，欣然被吓了一跳，擡頭一看，卻突然笑逐顏開，“艾利哥哥！”

林栎在後面疑惑了，“你們怎麽會認識？”

欣然撲到艾利身上抱住他，回頭看自己的爸爸，“艾利哥哥以前也在福利院呢，我們是超級，超級，超級好的朋友呢！”說完轉回去蹭艾利的肚子。

艾利也笑着點點頭。

林栎眯了眯眼睛，“你怎麽從來沒告訴我？”

艾利這個時候明明應該擔心該怎麽向林栎解釋，但他的表情卻很輕松，如釋重負一般，“晚上告訴你，今天晚上，一切就都可以告訴你了。”

既然艾利這麽說了，林栎即使有一肚子疑問也都不好意思再問，一直忍到晚上。

他沒有想到艾利和欣然一早就認識，這樣其實更好，免去了磨合的時間，他可以早點兒帶艾利欣然去見爸爸媽媽，這件事也能早點兒定下來。

欣然看起來确實跟艾利很熟，也很喜歡艾利，從進門以後就一直纏着他，吃飯也好，玩游戲也好，完全當林栎這個爸爸不存在似的，林栎的疑問更重了，如果說艾利這麽讨欣然喜歡，為什麽欣然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艾利呢？

林栎仔細回想了一下，确實沒有，欣然沒有在他面前提起過艾利這個人，一次都沒有。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艾利把欣然送到了給她提前準備好的房間，給她講了睡前故事，等欣然睡着了，艾利退出房間，看到陽臺的燈光，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一場談話，明明應該緊張，艾利的心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輕松過。

林栎看艾利走過來，自覺的把煙掐了。

“說說吧。”林栎說，“你跟欣然是怎麽認識的，還有，你到底是誰？”

林栎的語氣有些生分，平常情況下的艾利應該會誠惶誠恐，但是真正到了攤牌的時候，艾利反而不怕了，他跟面前的這個人相處了很久，他們彼此都明白對方的人品，所以無論情況向什麽方向發展，他們都有個相同的信念——不會和對方分開。

“如果我說，我不是人呢？”艾利還是一開口就驚到了林栎。

“不是人？”林栎反複咀嚼這句話，不是人，難不成是鬼嗎？可是他又确定艾利不會是鬼，因為除了自己，還有那麽多人都知道艾利的存在，艾利的身體有正常人的溫度，能做出正常人的表情，除了那次無故出走，也沒什麽不像正常人的行為，而且，也沒有傷害他的任何舉動，“那你是什麽？”林栎輕聲開口詢問。

艾利微微勾起嘴角，眼睛依舊很清澈，看着林栎，“你不是常說起欣然送你的那個夜燈嗎？你難道不奇怪嗎？那個夜燈壞的時候，我就在你身邊，而好的時候，我就不見了。”

林栎聽完這些話，背上隐隐冒了一層冷汗，他穩了穩神，告訴自己，面前的是艾利，不管他是人是鬼，是其他什麽東西都好，他還是自己認定了要過一輩子的對象。

“什麽意思？”

艾利垂下眼睛，“我以前，就一直住在那裏面。”他擡起頭，“林栎，我不是人，解釋起來的話，我應該，算是‘靈’，我的存在是因為人們強烈的願望，當時機成熟，願望的意念足夠強大，我就有了實體。”

林栎想過很多關于艾利的真實身份，這個說法他真的從來沒有想到過。

“那你為什麽……會跟我在一起？”

艾利笑了笑，看看房間的方向，“因為你的女兒。”

“欣然？”林栎弄不明白這之間的關系。

“我原本是屬于欣然的，是她買來送給你的禮物，但你因為工作繁忙一直不出現，她沒有機會送出去，只能等，後來，她每天晚上都會跟我說話，她非常愛你，許願說希望能有一個人陪着你，愛你。”艾利想起欣然每天跟他說起自己爸爸時候的樣子，還是很心疼那個在福利院的小女孩兒，“她的願望太強烈，所以造就了我，之後，我就出現了。”

林栎不可置信，“所以那天晚上第一次見面，其實你早就有所預謀？”他想起來了，他參加晚宴的那天，确實是欣然送他禮物的那天。

林栎記得，欣然送了他禮物，還囑咐他一定要把禮物放好，可以許願。

艾力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這之間的關系，“我原本沒想着找你，我一直跟着欣然，那孩子很招人疼，後來，欣然執意把燈送給你，我才接觸的你。”

林栎對自己最初的想法有了一絲絲否定，“所以……你一直對我好，跟我在一起，只是因為欣然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