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命中有劫

酒家村是一個內陸小村, 地勢不算偏僻, 離縣城也就半小時的距離, 年輕人多出去打工,随着最近經濟低迷, 絕大部分人都回到了村裏, 開始學習種田養豬, 至少能混個溫飽。

雖然到處都有妖獸鬧事,酒家村卻一直很平靜, 沒出什麽妖魔鬼怪,連植物都很平靜沒怎麽瘋長,有好事者将這事發到網上,得到的“專家”結論是這裏靈蘊極低, 所以妖草也不漲不起來。

這個事情讓村民們又悲又喜, 喜的是可以安穩種田,不用擔心意外,悲的是現在靈蘊加強體制延長生命的作用已經越來越被認可,如果長年呆在這裏, 豈不是要相對地減壽?

再說了伺候莊稼當真是個苦力活,讓吹慣了空調的年輕人在烈日之下除草割稻簡直就是慘劇,不少人已經開始想要搬遷去城裏讨生活, 只是現在靈蘊小區的價格極為搶手且價格高昂, 他們想買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村民們大多為此發愁。

發愁總需要一點發洩口,麻将館裏因此熱鬧無比,他們在一起聊天喝茶, 打點小牌,卻又都為以後擔憂。

只是今天,他們遇到一件新鮮事——來了很多外人,還有很多士兵,悄悄把村子團團圍住,許進不許出。

若只是外人當然不算大事,關鍵是這些人一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仙氣盎然,比廣告裏的修真大師還像高人,有村民悄悄拍照想發朋友圈炫耀,竟然都發不出去……這肯定是大人物啊,一時間,人心浮動,好些人想去攀攀關系,看能不能有機緣認識一下。

然而,這些人都沒有一點閑聊的興趣,想找上去的人莫名就回到原地,除了心裏發寒,什麽也沒得到。

他們的目的地也很迷,居然是村裏原一個小酒吧。

這小酒吧是用村裏宅基地建立的兩層小樓,修的很漂亮,弧線十分圓潤,像是貝殼拼接而成,店主是村裏的一個老姑娘,開了快十年了,平時總有幾個外人來買酒,但量也不大,十分冷清。

這姑娘也姓酒,三十多歲的人了,保養的很好,水靈得像二十歲的小姑娘,但在老一輩眼裏,不結婚就是大罪,約束着村裏人少與她來往,更覺得那些外來買酒的人和她肯定有什麽不正當交易,姑娘的名聲便一直不太少。

誰知道居然看走了眼,這姑娘居然認識那麽多的仙人……

一時間,村民們各種羨慕嫉妒恨,不少人抱怨着村裏的姑娘居然一點都不念舊,這麽大的事都不說一聲,不給機會,就是不把他們當成自己人。

還有人仗着有一點幾代之前的血緣關系想要倚老賣老進酒館去看看,卻連靠近都做不到。

……

酒店裏的裝修十分地簡潔,就刷了個牆安了個燈,桌椅都是大排檔的那種折疊桌和塑料凳,看起來十分廉價。

女老板将幾張桌子拼在一起,邀請他們坐下,給他們倒上一杯清酒,就是沒給鳳閣主倒。

重周悄悄問師父到底結了多少仇,怎麽這麽偏僻的地方都有仇家,對面當年才十歲吧?

鳳栖低聲說那年他還年輕,用靈單買了她“82年的五糧佳釀”,然後才知道根本沒有這款酒。所以當時就舉報了她賣假酒,沒想到她居然記恨了那麽多年。

“十五年前這裏就有異世入口,一直是酒正麟小姐在這裏鎮守,包括這次的通道,也是她探索出來。”謝靈均在店裏微笑着向邵渝介紹,“她也是我們特殊部的元老之一,擁有獨特的天賦神通。”

“那邊有什麽特殊之處麽?”邵渝知道,如果這一路沒什麽危險的話,那這次過來也輪不到他了。

謝靈均微微一笑,看向酒老板:“阿酒,你仔細給大家說說。”

這位姑娘并不是太熱情,被點名才懶懶地擡起頭來,緩緩道:“十五年前我之地下的破口也不知什麽情況,有風熏了我一晚,那時起,我出入那道口子就很自由,但如果其它人進去,首先是重力會變,其次是裏邊有很多道路,随時會變,通向那個世界的,每十九天才會有一次,其它時候,會有不同變化。”

“什麽變化?”邵渝很識趣地接下話頭。

“一時說不清楚,你們看吧。”酒老板塗着指甲油的指尖扣住一塊石頭,瞬間,一層青煙冒起,如蜃樓般的幻像出現在清煙之中。

這石頭放出的景象仿佛被誰戴在胸口,微微抖動着,露出一條無際長河,蔓延向遠方,河邊蒿草連天,有美麗的小花點綴其間,天上卻是灰色的大地,仿佛天地颠倒,那天際還有海面蔓延,大海之中,正是一條大魚頭部倒栽蔥一般插在海裏,它的身軀是如此龐大,幾乎遮蔽了大半的天際,露出的傷口骨骼斷裂,散發着一種古樸又神聖的光澤。

周圍好些人呼吸都有點急促,郝醫生更是幾乎把頭要伸進青煙:“這麽大的魚,夠全世界人民吃一萬年吧?”

“是啊,古書有言,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這一定是只鲲吧?”鳳閣主悠悠道。

“極有可能,也只有這種上古神獸才有那神石之力,才有補天之能。”重周肯定地道。

“有了它,出現在我們土地上的秘境就可以被關閉,國土增長,靈物無數,而且再沒有不受控制的大妖怪。”塗檢察官冷厲的臉上也不禁浮出笑容。

“補天肯定用不完,”飛機駕駛員慕江幾乎要流出口水,“那話怎麽說來着,鲲之大,一鍋炖不下,鵬之大,需要兩個燒烤架,一個秘制,一個微辣……”

“對對,我喜歡油炸脆皮!”

“那樣太浪費了,清蒸才能最大限度保持營養!”

“你們這些傻子,”鳳閣主面露鄙夷,“若說美味,當然是刺身最好,沒有芥末的魚是沒有信仰的。”

“叽叽喳喳……”

“巴啦巴啦……”

這些人各自争論起來,有鹹黨有甜黨,有放香菜派有放香蔥派……

最後,謝部長的一聲輕咳結束了争論,他看向了一直沒有開口的邵渝,溫柔地道:“你怎麽看?”

邵渝終于回過神來,看幻象的眼神依然帶着一點迷茫。

沒辦法,那魚雖然放大了,但他見過千百次摸過千萬次,連傷疤都一模一樣。

再想想魚當年的魂身,他還有什麽聯想不到的。

這分明就是自家的愛魚夫人。

他能怎麽看??

他總不能說這只魚是我的你們都別想——哪怕事實确實如此。

得快點把這事告訴姜魚,否則萬一出事就麻煩了,還當這是大礦呢,他家魚只是傷還沒好,不是真的死魚。

“我覺得,還是先說說路上的危險吧。”邵渝不動聲色地道。

酒姑娘勾起唇角:“很高興還有兩個能保持理智的。”

她扣住石頭的手繼續在石上一點:“大家接着看下去吧。”

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到幻象之上。

半小時過去了,只見蒿草浮動,寂靜的河水流淌如初,與先前毫無區別。

但大家都是極有耐性的人,終于,有一道光芒從上游飄來,仿佛被一個突然的蕩起的水花一激,飄到草地上,細微的光芒伸出手腳,本能地向着河水方向跑去。

就在它快要回歸河流之時,面前的空間猛然一閉,将那幽魂一口吞下。

那速度太快,帶起空間一陣漣漪,激發出的火花隐隐勾勒出一個巨大的獸口輪廓,然後又張大,恢複如初。

那草地依舊是草地,但衆人的眼睛再張大,也看不出那任何區別。

“這東西太詭異了,如果不是我有天賦,是不可能活着回來的,為了試探出這是什麽東西,我專門放了數百個綿教探子進去,基本弄到一點信息,這種東西,喜歡在河邊狩獵,肉眼和法力都無法發現這些東西,擅長潛伏,而且數量很多,一不小心就進它們嘴裏去了。”酒老板松開手,畫面停留在那怪物閉口的一瞬,讓衆人能仔細觀察到這東西的輪廓。

“對它的了解還很少,目前知道的消息,就是它非常讨厭靈火,”謝部長目光掃過鳳閣主,“也非常讨厭秩序類能力。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在研究透徹之後再來此地,但現在異境越來越多,跟據專家研究,已經逼近了地球承受的極限,時間有限,所以我帶大家過來。”

他知道帶上如此多的主力很冒險,但都到這種程度了,不冒險以後也就沒機會冒險了。

至于說進入異境獲得承認,然後成為新世界的主人這種事,他們也研究過了,但大量統計數據顯示,對面承認的是有修行資質的物種,不是什麽都收,舍棄自己世界的氣運投奔對方,那剩下的生命會和地球一起被撕碎,成為對方世界壯大自己的養分。

他們不是綿教,幹不出這種事情。

“我可以保護大家在死亡邊緣試探。”酒姑娘緩緩走上前來,“但請不要離我太遠。”

鳳栖卻突然笑道:“麻煩酒姑娘了,不知道最新有沒有新釀的82年五糧液呢?我有十年沒喝到呢。”

邵渝一時困惑,新釀?82年?這不是矛盾麽,難道是賣假酒?

酒姑娘冷冷看他一眼,從身邊拿起一杯酒,手指罩于其上,卻見那酒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暗,酒水也開始幹涸,似乎有時鐘在飛快拔弄,加速了時光的流動。

鳳閣主的微笑瞬間有些僵,這是,時光加速?

這麽些年了,空間類的神通遍地都是,,但時光類的天賦,這似乎還是知道的第一個,他當年居然就那樣輕易給謝靈均,感覺損失幾個億。

“好了,請用吧,”酒姑娘冷笑道,“酒水流通許可證已經取消了,野雞你倒是再舉報我賣假酒啊!?”

“阿酒,”謝部長起身道,“我們先去看看吧。”

邵渝想到島上生長年份緩慢的花花草草,一時有些心動:“酒姑娘,有興趣來我校開店麽?”

要是能把魚肉帶回來,再順手拐個姑娘回去……那這次參加活動,就很完美了。

南海之濱,姜魚瞬間感覺有些不安:“好像,有點不對勁。”

“無需多慮,我以太清衍變之術算過,這次你必然能活着回來,不必擔心。”他爺爺這樣安慰他。

單姜并沒有被安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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