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三）

朦胧的光亮便是與他們同坐的那段時間。

他們折紙飛機，俯在窗沿，放飛出去，然後看誰的飛機在空中繞的圈更多便是誰贏。每當數學老師又在講臺上說着她的“自豪”時，他們便在下面偷笑，他說：“你聽她吹，牛都在天上飛。”每當田傑又在談論女孩子的時候他如長輩一般道：“這些東西少想點。”如其他調皮的小孩一樣，他上課與老師頂嘴，大聲講話，不做作業。每當數學老師拿着木條向他走來時，他已經跑出了教室。有時她發呆，眼睛直直的盯着一處，他便也狠狠的盯着她，當她注意到他的時候，他笑着說：“你在想什麽？看得這麽認真。”他們似乎從來都不會忽略她。

與肖直同桌的女孩怕他，他也會故意去吓那個女孩子，去弄她頭發，然後将她弄哭。她曾以為她與那女孩是一類的人，因為女孩也時常一個人，後來發現不是，她習慣推卸責任。

他曾笑過她穿的厚，他曾一副認真的樣子叫她伸出手，她不明所以的伸出，他随即笑着拿起她的手放在肖直的頭上，帶着她的手在肖直頭上反複來回，道：“你看，你看，她摸你了哦！”肖直避開，她也強取回了自己的手。

一片安靜中，數學老師刺耳的聲音突然響起：“我不知道有些人，每天從來不說話，她的嘴巴就不臭？”她如同觸電般驚愕的擡頭，而數學老師的目光也向她看來，慣有的歪嘴鄙夷的笑，有着剎那的安靜，随即全班目光都投向她，哄笑爆發。她埋頭，臉通紅，手中的筆随意亂畫。田傑歪了頭，也對她笑了。她看見他，他沒有表情。直到高中，黃思鷗對她說：“我發現你有時會有口臭。現在就有。”她那時感到口中幹苦，她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她答：“因為沒說話了吧。”而讓她回想起來那全班的哄笑，她想靜靜的回答：“老師，真的會臭呢。”

當小學畢業，初中老師突然的和藹，心中只餘：原來老師也可以這樣。她一直不明白胡斯到底做錯了什麽，當數學老師走過胡斯的座位時，那怒火到底發自何處？木條便打在胡斯的手上，老師口中念念有詞：“要你哭，要你哭！”然後胡斯的手紅腫不能書寫。而她也曾被數學老師捏着臉，然後将她的本子丢在地上，叫她去改，但已是很好，因為老師沒有用腳。當因老師的耳光而出鼻血的同學的家長來找老師時，老師否認了。她想，老師，您那清華的兒子也是這樣教育的嗎？那至少稚嫩渺小的身軀，你怎麽能夠下得去手？

當胡斯挨打的時候，後座的鄧平倒吸着氣，下課後說：“打得好吓人。”鄧平也許就如那正面的代表，他積極樂觀成績優秀，是班幹部，對所有人都挺好。而挨打的胡斯呢？當她與劉美調換位置的時候，胡斯曾說同她坐一桌的時候，位置坐都坐不下，現在同劉美一桌，位置真寬！後來她接觸到一個詞“吃軟飯”，讓她想到了胡斯。那時還有個男孩叫李淩，李淩散播打聽制造者各種同學的關于，李淩讨好畏懼着他，而他每看當看到李淩出現的時候總是厭煩的樣子叫李淩走開。熊微，胡德，欺軟怕硬，這是她想到的詞。她與那位成績最差，從來都是任人打罵的高瘦而窮困的男生唐冰便是他們的“欺軟”。而對他？這二人只得仍他的的拳打腳踢，然後對他哈腰賠笑。但唐冰卻也仍是他玩笑的對象。

這段本應純真的孩童歲月裏，卻覺得好似人物的百态，只它更加直接，明了。這太諷刺。她逐漸感到虛空，無所立足。幼小的她以為身體病了。

她終于在初中看見他喜愛的那個女孩，楊喬。她看見楊喬吃飯時很優雅，安靜，懂禮，她想果真是她所想的那樣。而她錯了，楊喬是喧鬧的，張揚且顯得嬌氣的，她覺得很失望。楊喬有着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很漂亮，楊喬本就是一個漂亮的女孩。當知道楊喬與肖直的關系時，她想他知道時是怎樣的表現？廣播中他因逃課，打架而被通報批評，處罰，從她靠窗的位置向外看去，她看到他被班主任叫出教室受訓，她看到他路過她的窗前，路上對面相遇，她想他還記得她吧？因她如此暗淡無光，毫不起眼。

年齡的增長，孤獨感空前來襲。她只知道很難過，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她只知道她還是一個人，她不知道“孤獨”這個詞。本只想一人，卻在具體狀态下被獨立後的尴尬恐慌不安，不知如何化解。她感到一切太瘋狂，有一個深淵她在跌落。那時的她想到最好的死去方法是吃安眠藥，她真的感到她需要去看醫生。看着行人，她時常會想他們是怎樣的人生，他們是什麽故事，天真的想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會這樣嗎？不是這樣的。她終于被同桌告知她的無趣，被告知沒有喜怒哀樂。她不再認為自己可以改變。她也慢慢習慣。再次與他的對話，讓她欣喜。她感到他的氣息似在沉澱。

高中的再次相遇，她感到他變了很多。青澀狂妄的逐漸退去，他有種讓她安定的氣場，且強大。他走向成熟，進行着一個男子的蛻變。看着他對她說“你是我女朋友”時，所以她似被牽引着一般點了頭。回想往事時她知道這個點頭是她一輩子的幸運。但當安靜思考，她覺得這些是個短暫的美好幻象，他會清醒，然後景象散去。她的點頭究竟出自怎樣的真心，她都不知道。為了滿足她的什麽？她的愉悅？還是她的匮乏？她以如此的冷漠。她想分開是必然的。

在大學那段最痛苦迷茫彷徨的時間裏，郁結于心的東西無處發洩。她只想到了他，她開始在屏幕上寫着自己的內心，開始說着那些在心中積蓄着的痛，苦難。她開始嘗試着完全坦白，赤裸的訴說給他。這是如此大膽的一步。她也試圖去撫摸他的傷口。看着陽光下，俊朗的他，疑慮消散，她喜歡着他，他是她的信任與依賴。他是她的唯一，她這一輩子只會對他如此。

那個男孩給了她好感，這個男子才是她的真心所向。

關于愛的認定與入骨的深入，所以他叫她不要等他的時候，她是那樣的氣憤。那些年漫長的等待她便可以等待，她的愛要麽是他的要麽便永遠封存。日益的剛強，支撐着她獨自的年月。将思念與孤苦封鎖，靜待時光流逝。塵土飛揚的荒年，至少他還在那裏等她，她心中永遠有一片淨土在等待着他。只是有時她真的累了，她想容她一回好不好，所以她終于在牆角哭着，低低喚出：“顏木……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