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雨比起之前小了不少,但依舊可以在幾個呼吸間,将人淋成個落湯雞。
姚金枝披着蓑衣舉着傘沖到了大門口,借着屋裏微弱的光,她依稀看到林中走出一個人,只是那人的身形有些奇怪。
還沒等她看清楚,大黑二黃沖了過來,濕漉漉的兩只狗見到迎出來的姚金枝,開心的往她身前蹭,姚金枝趕緊往後躲閃。
“快回去,屋裏生了爐子,你們快去烤火,快回去。”
大黑是個聽話的,聽她這樣說回頭看向逐漸走近的陳霖骁,雖然相處了幾日它也清楚姚金枝是家裏人,但它們的主人依舊是陳霖骁。
所以對于命令也只聽他的話,雨夜黑影裏的人逐漸走進,姚金枝舉着傘也踉踉跄跄迎到他身邊。
“陳二哥你流血了?!怎麽……這是什麽?!”
一連串驚呼之下,雨中的陳霖骁腦殼都疼,但還是耐着性子解釋。
“我沒有受傷,是這只鹿傷了,怕是今晚就要生。”
她高舉着傘,給他遮住了冰冷的雨,但這對陳霖骁來說沒有什麽用處,他身上早就濕透了,這會兒打不打傘也沒有什麽阻礙。
他腳下動作十分迅速,姚金枝只能小跑着跟上去,随着雨水落下,血水也越來越多,她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吓得小臉發白,就連舉着傘的手都開始顫抖。
陳霖骁疾風驟雨的走進院中,直接沖到了柴房,姚金枝跟在他身邊幫他打下手,抱了軟和的幹草鋪在地上,看着濕漉漉血淋淋的小鹿,她有些手足無措。
待鹿被放下姚金枝才看清,它身上沒有受傷,血水卻是從它的身下流出,“滴答——”一聲水滴砸進土地。
她側頭看去,陳霖骁已經全身濕透,發梢不停的滴答着雨水。
“陳二哥快去裏屋擦洗一下吧,我燒了熱水,炕上是新找出來的幹淨衣裳。”
陳霖骁沒有應聲,伸手在鹿的腹下探了探,像是确認了什麽,他站起身從柴房一角的木箱裏翻出些幹巴巴的草根。
“這鹿是因為雨天山坡坍塌墜下山的,應是動了胎氣要分娩,這些都是提氣的草藥,泥壺大火煮開涼涼給它灌下去。”
聽到這裏姚金枝也終于明白,為什麽母鹿沒有受傷卻鮮血不斷的往外流,她有些慌亂的接過草藥,和陳霖骁從邊門進了堂屋。
泥爐裏她煮着姜湯,趕緊找了三個碗将姜湯都倒了出來,刷洗幹淨煮上了補血提氣的藥材,這些藥材都是上山狩獵時順手采的。
多是用來以防不備之需,上山狩獵受傷是常有的,這些藥材多為補血補氣的。
她找了一破舊的被單給兩只狗擦了擦身上的水,又去柴房給那只滿是警惕卻又美多少力氣的鹿也擦了擦。
剛忙完陳霖骁已經擦洗一番換了衣裳出來,看到竈臺上的三碗姜湯,他端起兩碗朝着姚金枝走去。
“剛才也淋了雨,喝了驅寒。”
不給姚金枝反對的機會,硬是将碗塞給了她,捧着熱乎乎的姜湯,她猶豫了一下後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咱們接下來怎麽辦?之前只聽說王家嬸子會給牛馬接生。”
“怕是來不及。”男人冷峻的聲音緊随其後。
接生這件事兩人都沒有經歷過,但陳霖骁前世倒是讀過一本獸醫書,他出于好奇略翻了翻,裏面倒是提到過一些,但也只是粗讀并未研究。
“無妨,它這胎還不足月,生産得有些時間,只要保證母鹿有力氣,應該也用不上我們。”
看着桌上依舊做好的飯菜,陳霖骁一口氣喝完碗中的姜湯,又将另一碗給兩只狗和那頭淋濕的母鹿分別灌下,才洗洗手坐在桌邊。
“先吃飯吧。”
姚金枝看了一眼角落裏,還在水中吐泥青螺,想着今晚怕是沒心思吃這玩意兒了,索性再養兩日,到時候吃起來更幹淨。
她給兩人盛了飯,就着帶來的泡菜,和今日采的新鮮脆嫩的水芹,吃到一半陳霖骁才發現好像不對。
“上山的時候,沒記得母親給咱們帶了這菜。”
他們上山的時候,的确是背了幾顆菘菜還有些泡菜糧食,卻并沒有這種綠色爽脆的蔬菜。
聽他這樣說,姚金枝心裏嘆息一聲,宋母擔心的不錯,讓他一個人上山,只怕除了清炖野物,就剩啃涼馍了,連水芹都不認識。
“這是溪水邊長得野水芹,那裏還有很多,只可惜這東西不好儲存,挖回來吃不完會壞,不挖過兩天冷了也就爛在地裏,趁着還有咱們還能再吃幾次。”
陳霖骁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這衣服和早上出門時穿的一樣,并沒有換過。
“不是說天不好不許你出門嗎?”他語氣有些嚴厲。
她握着竹箸的手一頓,小心的擡眸打量他一眼。
“那會兒……那會兒還沒下雨,後來下雨我就在家裏,再沒有出門。”
他不置可否,低頭不語安靜的吃飯。
姚金枝心裏卻沒有這樣平靜,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正想在說些什麽,突然聽到一聲凄厲的呦呦鳴叫,吓得她手裏的筷子掉到了桌上。
坐在對面的男人見她被吓到,知道她膽小怕一會兒母鹿生産的景象吓到她,于是率先放下了碗筷,擡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即将跟着起身的姚金枝,按回到椅子上。
“你繼續吃,湯藥也好了我去看看,一會兒吃飽你再燒鍋熱水等着,稍後可能用得上。”
話訖,陳霖骁端着溫熱的湯藥離開了堂屋,姚金枝看着碗裏的粥,三五下吃幹淨,扔下碗筷就去竈臺邊燒水。
可即便是坐在竈膛前,她的心裏在“咚咚——”跳着,母鹿時不時哀嚎兩聲,柴房的邊門原本就單薄,哪裏能擋住母鹿那凄厲的叫聲。
就倆籃子裏兩只熟睡的狼崽子,都警覺地坐起來,目光有些畏懼的看着邊門,小小兩團在籃子裏更是不敢動。
鍋裏的水需要兌上冷水用,故此姚金枝也沒有燒太多,很快鍋裏的水就翻湧起來,她拿出木盆盛出來熱水,正猶豫着要不要現在端到柴房。
堂屋和柴房間的邊門,就被人推開。
姚金枝端着裝滿水的木盆,擡眸看向走進來的男人,入目的卻是他滿手的鮮血,姚金枝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臉上退了血色。
“我手上有血,你将這些止血的藥碾碎,只能保住大鹿了。”
聽他這樣一說,姚金枝心裏更是着急,若是不知也就罷了,可她偏偏看到了它那雙帶着乞求的大眼睛,不管是人還是動物,母親對于自己孩子的愛都是相通的。
“那,陳二哥,我可以進去試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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