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村裏讀書人不多,因為讀書識字就得有銀錢供養着,筆墨紙硯那樣都不是尋常人家能輕易供得起的。

而薄薄的一本書都要一兩銀子,這可是村裏人全家半年的嚼頭。

陳家窮的家徒四壁,姚金枝從沒有想過陳霖骁考秀才的事情,乍然聽到他這樣說,還以為自己開心傻了,耳朵都出現了幻聽。

但對上陳霖骁認真的眼神,她咽了咽口水,将要說出口的話都咽了回去。

“二哥怎麽溫書呢。”

姚金枝雖然在陳家住了幾日,但屋裏可以算是一目了然,別說是書了,就算是一張紙她都沒有見過。

“都在這裏。”陳霖骁冷着臉,淡然的指了指自己的頭。

嚣張中帶着自信,明明動作有些自大,但就是讓人讨厭不起來,不知是不是對于陳霖骁感激的情緒作祟,姚金枝竟然打心底裏信了。

并沒有覺得他在說大話,反而心裏滿是崇拜。

一雙滿含仰慕的眸子盯着,一向冷淡的陳霖骁也有些頂不住,羽睫輕顫的移開了視線。

他突然後悔做出這樣自大輕浮的行為。

“咳,趕緊做熏肉吧,接下來幾日我可能會再去一趟山裏,你在家中照顧好自己。”

原本看着姚金枝昨日的反應,他有些不想進山了,但這些獵物也足以他們一家人過個安穩年。

可如果從年前到開春考試都不進山,那麽家裏必須要有足夠的存銀才行。

說完他看向姚金枝,目光裏帶着探究和試探,但這隐晦的光芒卻并沒有被膽小大條的姚金枝捕捉到。

“二哥放心,這兩日我就準備幹糧吃食,這次要進山很久嗎?”

這次他的确想要進山久點,可又擔心眼前這個會哭鼻子的小娘子,“不會,會盡快回來。”

有幾堆篝火烘着,兩人不僅沒有感覺到冷,反而還忙出了一頭的汗,肉被切成條挂在竹竿上,很快表面就風幹出一層膜。

夜裏,兩人坐在堂屋裏,望着院子裏的肉,一陣風吹過坐在竈邊的姚金枝緊了緊衣領。

“雨後好像又冷了很多,明日我給二哥重新縫一下衣服吧,不然在山裏會冷。”

他們上來只帶着幾件單衣,這個時候就算是穿兩層也是會冷,就算再怎麽縫補,那些布料磨損後,也起不到保暖的作用,陳霖骁也沒有多想,微微颔首。

“多謝。”

說完那話後,姚金枝也反應過來這個問題。

但如果陳霖骁的衣服太單薄,別說能不能扛得住,就算是挺得住,只怕回來後也是會病一場。

他們如今在屋裏烤着火,冷不丁刮過一陣風都讓人哆嗦。

那山裏的夜風,哪裏是咬咬牙就能忍住的,想到這裏姚金枝暗暗皺起眉頭。

好在第二天陽光不錯,雖然冷但也不難挨,想着宋氏對她的叮囑和關懷,姚金枝心頭一暖,同時也感覺到肩頭沉甸甸的責任。

山裏小屋除了那些冷冰冰狩獵工具,只有兩人帶來的幾件衣服、被子,再也沒有更多的家當了。

“哎……”姚金枝憂愁的嘆了一口氣。

這幾日陳霖骁一邊關注着晾曬的臘肉,一邊準備着下一次進山的東西,同時帶着大黑二黃給兩只狼崽子啓蒙,希望它們可以早早擔負起看家狩獵的技能。

直到臨出發前一日,姚金枝拿着一件棉袍站在他的面前。

“二哥你試試看,要是哪裏不對勁兒我今兒就能改好。”

陳霖骁洗了洗手,接過她遞過來的棉袍,一入手陳霖骁的眉頭輕蹙,棉袍的分量不輕,說明裏面加了不少的棉花,可這分量也說明這棉花不是新的。

很多舊棉花……這個院子裏能用的棉花可不多。

迎着姚金枝期待的目光,他不動聲色的穿上了那件棉袍。

雖然舊棉花有些沉,保暖也不如新棉花,但這棉衣一上身,明顯感覺到周圍的寒風都被擋在了外面。

“很合适。”

他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姚金枝也已經習慣了他這副冷淡的樣子,上前幫他拽平了衣襟,看了看确實沒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

“袖子和衣擺我縫的密實,二哥不用怕刮破了衣裳,在山裏也要好好穿着。”

相處這段時間她也看出了一些事情,每次幹粗活的時候,陳霖骁總是把身上厚衣脫下來,生怕刮壞了。

陳家不富裕,做衣裳也不是每年都能做的,特別是厚衣用料多,所以陳霖骁會更加小心。

也是因為這個,姚金枝怕他進了山林後,就将棉袍脫下來舍不得穿,所以多叮囑了一句。

可打定主意要參加科舉的陳霖骁,現在也并沒有打算委屈自己,只要考上秀才,家裏的稅賦可以減免。

而且有了秀才的功名在身,每年朝廷還會給不少的俸祿,對于現在的家裏有益無害。

“放心,明日我進山你也不用擔心,這次去說不準是兩日還是三五日,你且準備着,我回來咱們就下山。”

有了之前的經歷,姚金枝這次在聽到他的叮囑,好像也沒有那麽緊張了,反而開始期待下山的事情。

野豬肉做成了臘肉,但那些豬肚和豬心都被他們洗淨拿了回來,陳霖骁擔心那些內髒還有殘餘的毒素,這兩日都泡在鹽水裏。

“應是沒什麽問題了,一會兒和筍子一起炒了吧。”姚金枝又給那些內髒換了一遍鹽水。

需要準備的工具都已經準備好,天色也暗了下來,姚金枝已經圍着竈臺轉了一下午,烙了餅做了些容易帶的野豬肉幹,這些都是為了天亮後給陳霖骁帶着的。

見她忙了一下午,陳霖骁主動湊過來幫她一起做晚飯。

豬心用食茱萸和酸豆角一起炒,香辣撲鼻反而遮住了腥味。

又用前一日新挖的筍子和豬肚一起炖,姚金枝還在裏面放了切塊的野山芋,軟糯甘甜吸足了肉汁,配上白米飯姚金枝覺得自己此刻活像個神仙。

湯足飯飽後,因着陳霖骁第二天天不亮就要起來,兩人便分別洗漱準備早早休息。

豆大的燈火影影綽綽照着裏屋,陳霖骁借着不算明亮的光環視了一下屋內,看到床上鋪好的倆床厚被子,劍眉再次蹙起。

他神情淡然,狀似要整理似的,伸手動了一下擋在兩人中間的枕頭,收回手後皺緊的眉頭依舊沒有松開。

熄滅了燈燭,陳霖骁躺下摸着自己身上蓋着的被子,心裏越發疑惑,側頭看看月光裏已經縮在一起的小娘子,他劍眉微挑似乎猜到了什麽。

他飛快的伸手探了過去,絲毫不給姚金枝一點反應的時間。

原本應該和自己一樣蓋着厚實的棉被,但他手一落下就清楚的感覺到……手感不對。

那感覺像是按在枯草上,被子裏的人似乎也察覺到了,身子一僵周圍的氣息都變得緊張起來。

“二哥,怎,怎麽了?”

乍一聽沒有什麽,可陳霖骁還是敏銳的發現,小娘子今天的聲音有些打顫。

他坐起身,拿出火折子點燃了油燈,把橫亘在兩人之間的枕頭丢到了一旁,一把扯開她的被子,将自己的棉被蓋在了姚金枝的身上。

不等姚金枝反抗,他手上一個用力,就将她之前的被子扯開一道口子,一團毛茸茸的蘆葦花冒了出來,他伸進去手掏了掏,只有薄薄的一層不怎麽軟的棉花,其餘的都是蘆葦花在撐着。

陳霖骁的臉色當即變得鐵青,“這就是你答應我會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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