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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家裏不過多了一個人, 但給鳳娥的感覺卻是天翻地覆的改變。

她拎着一個匣子進門，腳步未停的進了裏屋随手将匣子放在了炕上。

“前段時間父親來信，讓我們今年早些關門, 從今年正月裏就在家裏待着, 過了正月十五再回去。”

宋母在他們進門的時候, 就放下了手裏的窗花和剪刀, 一邊穿鞋一邊笑着點頭。

“那感情好，你快上炕暖和一下, 我去喊二狗子回來，咱們今天好好準備一下，做兩個菜讓他們哥倆喝兩口。”

陳栓柱已經挑着扁擔進了堂屋, 這些都是他們過來前, 在鎮上置辦的年貨，瓜子花生糖瓜果脯是樣樣都有，這些陳霖骁之前也準備了, 但樣數的确不及陳栓柱準備的。

除了這些還有些素日裏不常見的吃食，多為臘肉或者臘腸, 還有不少茶葉和酒。

陳栓柱從框裏翻了一下，拎出一只已經宰殺好處理幹淨的公雞, “娘, 這是臨出門才殺的雞, 今晚就炖了吧。”

這時，院子裏的公雞像是受到了驚吓，昂起頭叫了起來，裏屋的鳳娥頗為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緩緩轉頭看向姚金枝。

“家裏買了雞？”

聽着叫聲應該是成年的雞，難道是為了過年特意買來養着, 準備年三十宰的？

姚金枝也顧不上手裏的窗花了，在宋母下地之後，她也緊随其後，一邊催着鳳娥上炕暖和些，一邊準備熱水想給陳栓柱和鳳娥沏熱茶。

“是啊，前些時日二哥在周圍村子裏買的，有母雞也有公雞，今日嬸子還說過年就宰兩只，一只炖湯一只炒着吃。”

家裏日子過得好，鳳娥也開心，笑彎了眼睛看向姚金枝，“你可真是家裏的福星，你這一來今年家裏都興旺了起來，只盼着呀……明年開春天氣好，多種些糧食。”

原本她想說只盼着明年擇個好日子，把姚金枝迎進門，但又怕小娘子臉皮薄，別再說多了一會兒見了陳霖骁該別扭了。

于是話頭一轉就只盼着明年有個大豐收了。

不一會兒院門再次響起，是陳霖骁架着鷹，領着狗和狼回來了，而且他空着手出門，這會兒手裏卻拎着三五只竹鼠和四只野兔。

陳栓柱聞聲看向院子裏的弟弟，看清他肩膀上站着的海東青，瞳孔都顫了顫。

“這是你去抓的？！可是去了達谷頂那邊？你這是不要命了！”

弟弟小時候差點在那邊出事，他當時可是記憶猶新，母親那次差點以為弟弟救不過來，守在受傷的弟弟身邊哭的泣不成聲。

“哥，我已經不是孩童了，去之前自然已經安排了好，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屋裏姚金枝剛沖好了粗茶，轉頭看到陳霖骁回來，趕緊去鍋裏拿出之前準備好的姜湯，“二哥快喝了。”

一大早跑出去的時候，她就擔心他會着涼，于是熬了一碗姜湯溫在鍋裏，等着他回來喝了祛祛寒。

鳳娥這會讓也從裏屋出來，看到這一幕擡手用絲帕掩唇輕笑，“都瞧瞧，二弟這會兒也有人心疼了，栓柱你也少說點，省的惹着金枝妹子心疼不是。”

“鳳娥嫂子！”

姚金枝羞赧的警告一聲，一雙帶着水光的杏眼微瞪，不僅不讓人害怕，反而讓人看了更想逗弄一番。

“叫嫂子就叫嫂子，幹嘛還要生疏的加上個名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我關系不好呢。”

論說話，姚金枝是說不過鳳娥，她自己心裏也清楚，只能氣咻咻的去找宋母，惹得鳳娥更是笑的嚣張。

青槐村小年有吃餃子的風俗，用菘菜和肥瘦相間的豬肉調餡，陳栓柱和面，陳霖骁燒火，宋母開始準備晚上要做的菜。

鳳娥帶着姚金枝在裏屋剪窗花，只等着一會兒面醒好，兩人就負責包今晚的餃子。

兩人眼明手快，不一會兒就将所有的窗花剪了出來，姚金枝捏着一張喜上梅梢比在窗戶紙上端詳。

“嫂子，一會兒咱們裏面貼一張，外面也貼一張吧。”

平時村子裏莊戶人家為了節省，都将窗花貼在外面，這樣不管誰來了看到都覺得喜慶，屋裏倒是不怎麽注意。

可現在兩人說着話，一口氣剪了不少，姚金枝就想揮霍一把，讓家裏家外都喜慶熱鬧。

在鳳娥看來不過是幾張紙，自然沒有掃興的想法，于是兩人端着陳栓柱熬好的漿糊，一個負責刷漿糊，一個負責調整窗花。

宋母剛把雞焯好水，站在竈門前一邊擦着手一邊看着兩個兒媳嬉笑幹活，她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

“以前鳳娥回來多少有些拘謹，這會兒有了金枝，妯娌倆倒是處的好，話也多了。”

陳霖骁還在燒火，今天不光做飯需要燒火，洗洗涮涮哪一樣也離不開熱水，聽到母親這樣說，他眉宇皺了皺。

“母親謹言，還沒有成親，若是被人聽了，難免壞了名頭。”

宋母臉上笑容一僵，翻了一個白眼，“呸，村裏誰不知道她是怎麽在咱們家的，若是擔心壞了她的名聲，你倒不如早些大大方方将人迎進門，給個名分堵住那些人的嘴。”

在一旁洗魚的陳栓柱連連點頭，表示贊同自家老母親。

“不急，我自有安排。”

陳霖骁不願多說，宋母和陳栓柱對視一眼，也不再勸。

五個人幹活就是快，需要烹炒的菜都已經準備好，時間還早，五個人就一起坐在炕上包餃子。

陳栓柱和陳霖骁負責擀皮，三個女人一邊說着家常一邊包餃子。

“今年年景好，明年定然是個豐收年，明年我也不奢求啥了，鳳娥早點給家裏添個丁，往後過年家裏指定還要熱鬧。”

坐在宋母身邊的姚金枝聞言笑了，手裏捏着餃子，正準備打趣一下鳳娥，擡頭卻見她笑容裏竟然夾雜着苦澀。

想要說的玩笑話也都咽了回去，宋母只當她是當着兩個男人的面害羞，也突然感覺自己失言了，畢竟這裏除了大兒子還有二兒子在，說這些豈不是不合适。

她懊惱的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傻笑的大兒子，和事不關己如同沒有聽到的二兒子，又笑着岔開了話題。

小年飯簡單些，炖了一個山菇雞，蒸了一條魚，又炒了三個素菜，一人一大盤餃子，全家五口吃的喜氣洋洋。

宋母和大多數的母親一樣，整日裏生怕孩子餓着肚子，這不給鳳娥和姚金枝也都盛了一大盤餃子，兩個小娘子別說雞和魚了，一盤餃子都吃不完。

陳栓柱自然知道自家媳婦的飯量，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幫她吃着碗裏的餃子，“多吃些菜，餃子剩下我來吃。”

他人憨厚，說話的聲音也是憨憨的，但這樣憨厚的人，如此細心溫柔的照顧媳婦時，反而更加暖心。

坐在他們對面的姚金枝，不無羨慕的戳了一下自己碗裏的餃子，突然耳邊傳來男人冷淡的聲音。

“想吃什麽就吃，不用勉強。”

在姚金枝轉頭看向身邊人的時候，他已經從她那山一樣的餃子裏，夾走了五六個。

想到剛才她看到鳳娥兩口的畫面，姚金枝不由得臉熱，嘴角卻是壓不住的笑意，她好像也不用羨慕別人了……

正這樣想着，身邊的男人又給她摘了一塊兒魚肉，這魚也是鳳娥他們從鎮上回來時，順道買的鮮魚。

在山的時候，他就發現比起野雞山兔，姚金枝好像更喜歡吃魚，只是魚刺多她不太會挑，每次吃的小心翼翼，或者直接喝魚湯放棄魚肉。

姚金枝臉頰紅紅的也不知是屋裏炭火足，還是心裏開心樂的，夾起魚肉一口吃掉，鮮滑的魚肉在唇齒間融化，她眼睛也微微眯起享受美味。

一睜眼正好對上了鳳娥含笑的眸子，眼神裏充滿了打趣揶揄的神色，姚金枝臉色又紅了一度。

坐在上位的宋母也看在眼裏，抿嘴笑着吃掉一個餃子，只有陳栓柱一心給鳳娥夾菜，并沒有注意對面的兩個人。

“好好吃飯，愣什麽神？”男人又給她摘了幾塊魚肉，見她紅着臉東張西望的，也沒有戳破。

吃過飯，宋母享受了一次長輩的特權，坐在那裏沒有動，兄弟兩人幫着端空盤子收拾桌子，鳳娥和姚金枝坐在竈前，用稍熱的水刷着盤子碗。

“二弟看着性子冷，沒想到待你還挺用心的，陳家男人就這點好，知道疼人也不會出去亂來。”

姚金枝擦幹鳳娥洗過的盤子，紅着臉笑了笑，擡眸看向鳳娥的時候，卻依舊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苦澀。

“嫂子可是有什麽心事？嫂子別怪我多嘴，今日嬸子提到了孩子，我瞧着嫂子心裏像是有苦難言，不知是什麽事兒？不妨說出來，說不準我也能幫着出出主意。”

她話音沒落，鳳娥手裏的動作早已停了下來，面上沒有什麽神情，姚金枝見此心裏一緊，這段時間相處的熟了，她……可能越界了。

“我們可能不會再有孩子了。”過了一會兒，鳳娥低低念叨了一句。

坐在她身邊的姚金枝卻聽得清楚，瞪大了眼睛看着身邊溫柔的鳳娥嫂子。

再？難道之前他們有過一個孩子？那……那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