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姚金枝躲在房間裏再次哭紅了眼睛, 她覺得這輩子她都沒有臉再見人了,門外的宋母端着熱騰騰的紅糖炖蛋忍笑。

“好孩子,這有什麽的, 又不是被外人看到了, 被你二哥看到了也不是丢人的事情, 以後日子長着吶, 你總不能躲他一輩子吧。”

土炕燒的熱乎乎,她躺在上面越發感覺有些羞人, 她知道此刻陳霖骁就在一牆之隔的竈前燒火,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她耳朵尖都紅的像是要滴血。

肚子一陣陣的痛意襲來, 讓人不安的皺起眉宇, 宋母推開門就看到她蜷縮着身子忍痛的樣子。

“喲,這都痛出冷汗了,怎麽這樣嚴重?你且吃點紅糖炖蛋, 我這就讓你二哥去叫郎中過來給你瞧瞧。”

守在外面燒火的陳霖骁聽後,顧不上剛才的尴尬, 起身掀開門簾進去看了看。

看見蜷縮在炕頭的小娘子,臉色都疼白了幾分, 他着急的上前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擦汗, 強行将人扶了起來, 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

“先把這個吃了,我去請郎中給你瞧瞧。”

活了兩世的人,還是第一次知道女人小日子是怎麽回事兒,剛才乍然看到姚金枝衣裙上的血漬, 他還以為對方生病或者受傷了。

後來還是宋母聽到了動靜,過來看後才笑着将他推出來, 三兩句話給他說了一個大概,向來冷臉的陳霖骁頓時也燒紅了臉。

姚金枝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陳霖骁,奈何自己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根本沒有反抗的本事,只能乖乖聽話任其喂給自己那紅糖炖蛋。

見人吃完後臉色也好了很多,他才将人放下替她蓋好被子,轉身和宋母交代了兩句出了家門。

若是擱在之前,姚金枝說什麽都不會讓他請郎中,女人家的事兒原本就不便和人說,但這次真的疼到她不敢大口呼吸。

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姚金枝聽到宋母和人說話的聲音,不久陳霖骁帶着郎中的媳婦走了進來。

這人姚金枝也認得,村裏就一家郎中,平時有個接生什麽的,都是郎中媳婦幫忙,醫術雖然比不得郎中,但見多了也學的多,小毛病自然不在話下,特別是女人的毛病。

她擡指搭在姚金枝的脈上試了試,并沒有說什麽,轉身去了堂屋好像和郎中交流了一番,沒一會兒宋母進來看看她。

“丫頭不用擔心,你這是之前落水做了病根,郎中開了幾服藥喝了以後慢慢調養就會好。”

她沒有說的是,這次雖然小日子遭罪,卻是個好現象,郎中原本擔心姚金枝落水着涼後難以生育。

但是這次來了葵水,雖然遭罪但也是好事,只要以後調養的好了,孕育也不是難事。

陳霖骁在堂屋招待郎中夫妻,老郎中寫出藥方後吹了吹未幹的墨跡。

“這孩子也是個有福氣的,幸好來了你們家,這日日吃喝上不短着她,身子才能恢複過來,原本她身子就有些虧空,加上落水一事,老夫差點以為她日後難以生育了。”

陳霖骁接過郎中遞過來的藥單,看了一眼上面的藥材,“日後應該怎麽給她進補才好?”

“說簡單也簡單,說難辦也不易,條件允許的話用紅棗和枸杞炖些肉湯喝就行,若是不易辦到,那就吃飽了飯,每天能加個雞蛋那是再好不過。”

肉對于陳家不是問題,現在他手裏也有了五十多兩的銀子,別說家裏還有熏的野豬肉,就是去買些新鮮的肉,也是買得起的。

睡在熱炕上,喝了郎中開的藥,姚金枝沉沉的睡了一覺,再睜眼的是被院子裏的雞鳴聲吵起來的。

房間裏已經暗了下來,從門簾的縫隙裏照進來橙紅色的燈火,她試着起身坐起,陳霖骁剛好掀開門簾進來,身上還夾雜着未化的雪。

“下雪了,外面天涼的很,這幾日你就不要出屋了。”

他身上裹挾着的冷風,已經清晰的讓姚金枝感受到,“二哥,院子裏是什麽聲音?”

“雞叫聲,午後我去了趟鎮上,買了些雞,以後你照顧好那些雞,下了蛋每日吃一個。”

村裏一般都是買小雞,價錢便宜長大了就能下蛋,但如果買成年的大雞,價錢貴不說萬一買到年紀大的母雞,回來基本不會下蛋。

“好好的怎麽買雞了?”

宋母聽到房間裏說話的聲音,端着油燈進來看看,恰巧聽到了姚金枝的話。

“你二哥聽郎中說你需要進補,所以公雞母雞各買了六只,母雞留着下蛋,公雞留着宰了給你熬湯。”

得知真相姚金枝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自己又是吃藥又是進補,這一下豈不是要花很多錢?

陳霖骁接過宋母手裏的油燈,看着有些不安的姚金枝,目光變得柔和了不少。

“不用多想,身體養好了便是最好的結果。”

現在再說不用買雞,就有些矯情了,姚金枝将他們的好都記在了心裏,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淚,笑了笑。

“嗯,我會早日養好身子,好好報答嬸子還有二哥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穿上炕邊的夾襖,宋氏掩唇笑着,“是得養好了身子,等你養好了給我生個大胖孫子,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報答。”

“嬸子……”姚金枝紅着臉低下了頭。

站在一旁的陳霖骁卻皺了皺眉,伸手攔住要下炕的人,“天都黑了你要去哪裏?”

“在炕上躺了一日,我下來走走。”

她沒好意思說自己內急,再說有些東西也需要換一下,總不能再在他面前丢臉吧。

“郎中說這些日子你需要好好将養着,一會兒做好飯我給端過來,你且回去躺着。”

人有三急等不得,姚金枝也懶得和他廢話,推開人奪門而出,陳霖骁跟在後面走了兩步,看着她的背影這才反應過來,便也停下了步子。

竈邊正在準備做飯的宋氏見了,咂了咂嘴恨鐵不成鋼的拍了兒子一巴掌,“燒火去。”

這邊兩人正忙着做飯,姚金枝從院子裏回來,臉上帶着些許的尴尬,見陳霖骁坐在竈前燒火,她羞答答的走過去。

“二哥,還是我來燒火吧。”

原本不想讓給她位置,但見她沒有走開的意思,想了想……燒火也不冷,反而烘的身子暖和,于是讓開了位置。

姚金枝坐下的一瞬松了一口氣,偷偷看了一眼走開的陳霖骁,臉頰紅紅的撥了撥爐膛裏的火。

她往火裏放了些稻草,燒出細白的灰燼,夾雜些許黑的焦炭狀的草灰,用灰鏟輕輕将那些灰鏟出來,放在一旁放涼。

趁着宋母不在竈邊,她從袖筒裏拿出一個白色的布袋,将灰填充進去。

“你這是在做什麽?”

男人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吓得姚金枝一哆嗦,回頭發現男人微微彎着腰看着自己手裏的東西,也不知他在這裏看了多久。

剎那間姚金枝的臉漲的通紅,“沒做什麽,二哥既然你來了,那你來燒火吧。”

說着她起身就跑出了院子。

經過這一天的折騰,陳霖骁終于參悟出來一點東西,他盯着灰鏟裏的餘灰若有所思,逐漸的眉宇皺起,眉眼間似嗔似悲。

他記得之前京中有一種蠶絲,細軟綿柔,吸水性強,權貴家中都拿來給孩子做尿布……有機會買些回來。

臨近年根,原本應該和衆人一樣忙年,但姚金枝卻過上了養尊處優的日子,宋氏和陳霖骁總是不讓她幹活,特別是碰水的活計,她也只能坐在熱炕上縫新衣縫被子。

陳家沒有太多的家具用具,打掃起來倒是簡單,宋母出去忙了一圈,手凍得冰涼,姚金枝趕緊掀開捂熱的毯子給她蓋上,捧着她的手幫她搓了搓。

“天越發的冷了,多我一個也能快些,嬸子你總是不讓我幹活,我這心裏不安。”

“我這眼神越發的不好,年下家裏被褥舊衣都要拆了漿洗,新衣也得做起來,這些活可不輕松,低頭一整天,脖頸都疼。”

宋氏說完見姚金枝還想說什麽,撇了撇嘴,“你若是怕累你就直說,我把那喂鹿掃院子的輕松活計讓給你,大不了我自己縫被子。”

住在一起久了,姚金枝怎麽會看不出來宋氏是什麽目的,于是笑了笑也沒有再說什麽,“哪裏會累啊,只求您多給我找點活才好。”

臘月二十三這日,陳栓柱關了鎮上的店鋪,帶着鳳娥回家過年了,往年這個時候他們會回來吃個團圓飯,但是年三十卻是在鎮上過,初三四的時候才會來村裏住一日。

這樣的行事也是對的,畢竟從開始他們都認為陳栓柱是入贅杜家的,所以自該在女方家過年,初三四回娘家,這也是上門婿的規矩。

可是今年杜老爺不在家,鎮上只有他們夫妻兩人,于是商量一下,決定小年關門後就回村裏過年,提早幾天回來也幫着宋母收拾一下屋子。

可他們一下騾車,就發現院子外面的雜草已經清理幹淨,陳栓柱路上還想着回來把屋前屋後都清理一遍。

推開院門,院中景象也讓兩人有些驚訝,整齊的工具擺放在草棚下,院中不僅清理的趕緊,甚至還鋪出一條磚路,這樣日後不管是下雨還是下雪,都不用踩得一腳泥。

陳霖骁帶着狗和狼崽子去放鷹,屋裏姚金枝和宋母坐在熱炕上剪窗花。

一進臘月門,陳家就糊上了新的窗紙,雪白泛光的窗紙映着屋裏更加亮堂,但太白了又顯得素氣,大過年的就應該喜慶一點。

于是姚金枝去村頭胖嬸那裏買了兩文錢的紅顏色,回來将剩下的白窗紙染成紅色,晾了兩日确認紙幹這才拿出來剪窗花。

兩人聽到院子裏有人說話,推來窗戶往外看了一眼,“喲你們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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