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和前幾日養生補湯不同, 今天唐見微送來的可都是夯實的硬菜。

第一道菜是炸藕合。

這耦合便是把藕切成一指寬的厚片,再将厚片從中切一刀開口,但不完全切斷, 變成夾餅之形。将豬肉餡夾在兩片藕之間,外面裹上面糊和蛋液, 入油鍋炸成金黃。

這炸藕合外酥裏脆,配合唐見微調制的酸辣醬一塊兒入口,爽嫩可口,極其下飯。

第二道菜,唐見微稱之為“水煮魚”。

“這黃湯看上去不像是水,倒像是酒。”童博夷認真揣度,“可是又沒有酒味,難道是茶?”

唐見微站在童少懸的身邊說:“其實是油。”

“油?”

“對,這一盆黃湯其實不是水, 而是胡麻油。之所以成為‘水煮’, 是因為魚片和配菜都是用水煮熟, 再淋上熱油提味。”

“這麽一大盆都是胡麻油, 阿慎, 真是辛苦你了。”宋橋年輕的時候也下過庖廚, 知道胡麻油榨起來耗時費勁又花銀子,故整個大蒼也只有皇城國宴上偶爾能見着油炸或者煎炒的烹饪手法,平民百姓用的更多的是蒸煮之法。

唐見微笑道:“阿娘見外了,阿慎沒什麽其他愛好,自小就好一口吃。為了吃到順口的菜, 阿慎不怕辛苦。在吃這魚之前有件事需要提醒一二。這魚雖然名為水煮, 實則鋪了花椒和蜀椒, 再由熱油澆淋。表面上不顯燙嘴辛辣, 吃起來還是需要留意一些,不然的話舌頭和喉嚨得要受罪了。”

這花椒遍地都是,乃是國産香料,從北到南都可以買得到,也是平日裏大蒼百姓最喜歡用的香料之一。

而蜀椒還是唐見微從博陵帶來的那些,已經所剩無幾,夙縣這兒的市集她已經逛遍,根本買不到。她一直都非常省着用,這一回一大盆的水煮魚,也只舍得放三四根下去。

不過這竄天紅也不需多放,只要三四根便可以營造一大鍋的辣勁。

夙縣雖處東南,但依山傍海,夏季濕熱冬季濕冷,每年天氣轉涼之後,百姓們便喜歡吃辣激熱,扛過寒冬。

土生土長的夙縣人童長廷本就嗜辣,早就被麻辣的香味弄得一顆心蠢蠢欲動。滿懷期待地夾了一片魚肉,小心翼翼地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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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肉并非入口即碎,而是頗有韌勁。魚肉無刺且肌理飽滿,相當有嚼頭。

正如唐見微所說,這魚肉看似溫涼不驚,其實相當燙嘴。

這種燙和辛辣、麻辣感瞬間征服了童長廷的味覺,唇齒之間香味滿溢,直辣的雙眼泛淚,鼻涕狂生。

有種自虐的快樂随着一口口吞噬魚肉的動作,于不知不覺中裹挾了進食者。

這魚肉肥美卻不膩,更重要的是完全沒刺,讓進食變得毫無障礙。

嘴唇都被麻得失去知覺,還是沒法停下進食的舉動,童長廷只顧着吃,沒發現自己的模樣已經相當失禮。

宋橋趕緊拿了手絹過來,幫丈夫擦抹幹淨。

“你瞧瞧你,多大的人了,怎麽在孩子們面前吃成這樣。”宋橋好奇,“有這麽好吃嗎?”

童長廷還被辣得吸溜吸溜個不停,指着水煮魚道:

“你試試,真的很過瘾!”

童博夷看阿耶這模樣,對水煮魚更好奇。

花椒的味道他很熟悉,但這紅色的是什麽?

聞起來有種危險的氣息……

看阿耶吃完之後既痛苦又興奮的模樣,他更加心癢,夾起一片魚片小心地放到嘴裏。

童少潛看他這樣子,笑道:“大哥,你這是怕被魚片咬了嘴麽?”

若是在平時,童博夷早就跟童少潛互相拆臺了。可魚肉入口,感受着麻辣的刺激填滿整個口腔,隐隐約約有些獨特又熟悉的滋味混合在這香味之內,讓童博夷只顧着品嘗美味,根本不在意妹妹說了些什麽。

宋橋和童少潛也嘗了魚片,很快額頭上開始冒汗,但嘴上卻停不下來。

“這紅色的是什麽……”童少潛用箸指着蜀椒問道,“為什麽,我的嘴腫了!”

唐見微便跟她解釋,這是産自遙遠蜀地的一種辣椒,名叫蜀椒,她用的是蜀椒的一種,也是辣度最高的竄天紅。

童少潛很少吃辣,對辣也不太感興趣,可這竄天紅卻和她以往吃過的辣味全然不同。

辣得香,辣得過瘾,辣得她頭皮發麻的同時,還想要更多!

宋橋的嘴也在發紅發腫,相對于童家其他幾位而言,她算是個克制的人,放下箸稍微歇一歇,免得再吃下去面目猙獰。

趁機也回味一番,這水煮魚除了新鮮直接的辣之外,還有一股濃郁的、讓人欲罷不能的熟悉香味。

宋橋問唐見微那香味到底是什麽,還沒等唐見微開口,童少懸便提前将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是蔥油,對嗎?”

唐見微點頭微笑:“夫人猜的對,就是蔥油。”

童長廷贊道:“原來加了蔥油。我就說這辣中帶着焦香。那這魚是什麽魚,為何肉厚緊實,絲毫沒有腥味,甚至連刺都沒有?”

唐見微道:“這是烏鳢,便是我們俗稱的黑魚。這黑魚是我昨天在市集上尋來的,不是普通養在池塘裏的魚,而是培育在水草繁茂的淺水河內,又是食肉魚,故嘗不出土腥味。黑魚不僅可以滋補調養,還能生肌補血,很有營養。其實它也是有刺的,只不過它的刺較別的魚少了許多,只有主骨以及與主骨連在一起的刺。”

童少懸擡頭看她:“所以你是把黑魚的刺全部去掉了嗎?”

坐在胡椅從下往上看的時候,童少懸的眼睛不自覺地睜大,仿佛又憑空小上了好幾歲,讓唐見微一時有種想要撫摸她小腦袋的沖動。

幸好忍住了,不然的話這畫面也太過溫馨,充滿母慈子孝的意味,讓她正坐在對面的正牌阿娘心裏該怎麽想。

“是,全部剔掉了,并不費事兒。”唐見微小聲回答,“夫人不用擔心我。”

童少懸沒有說話,重新将注意力轉移到她的碗中。

剩下的一個湯,便是用這黑魚的魚頭炖成的湯。

不過出自唐見微之手,必定沒那麽簡單。

将黑魚的整顆魚頭從中間剁成兩瓣,入湯,放入姜片和胡椒。再嗑兩枚蛋,打散之後倒入湯中。

魚頭複雜獨特的美味,和胡椒濃烈的口感,以及濃稠的蛋液交織升華,一口熱湯入肚,所有的潮濕寒冷一掃而光。

唐見微今晚準備的那幾樣家常菜實在是太入味,太适合一家人熱火朝天圍坐在一塊兒吃飯。

據說前朝因為女性在出嫁之前不宜見到他人,所以即便在家裏也都是分食,自己吃自己的。

大蒼建國之後,女性可以經商入仕,男女大防的風氣也逐漸消弭。

高挑的胡桌胡椅在大蒼境內風靡之後,熱熱鬧鬧的舉家合食很快代替了分食。

唐見微看着童家人吃得相當熱鬧,互相議論着,給彼此夾菜,她也挺開心的。

不過還未正式過門,她不方便在此逗留,便向大家告辭,明日再見。

童家人見她辛辛苦苦用心做了兩菜一湯端過來,結果連坐也沒坐下,這就離開了,紛紛看向了童少懸,用眼神将她催起來。

童少懸:“……”

身後的熱鬧随着腳步很快消失,唐見微的笑容也在黑暗吞噬臉龐之時慢慢僵硬。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吃晚膳的場景,好像不久之前她也經歷過。

那時候,她也有耶娘也有姐妹,也有家。

她也不是生下來就一個人。

從前廳出來之後,倏然被冷意包裹。

有些細雨從漆黑的天際飄下來,落在童少懸送給她的棉襖上。

夙縣的雨都和博陵的不太一樣,博陵的雨說落就落,一顆顆比豆粒還大,連着北風迅速下成瓢潑之勢。

而這裏的雨很細很綿,輕易便在眉毛和睫毛上停留,弄得人發癢。不像是雨,更像是霧。

前段時間她還跟紫檀說,這夙縣氣候炎熱,都入秋了還常常熱得人一身汗,說不定到了冬天連炭盆子都不用起。

沒想到才過了多久,一場秋雨灑下來,氣候驟然變化,即便穿了襖子,也凍得她直哆嗦。

如果說博陵冬季的冷是寒風和冰雪交織的拳頭,是直接打在臉上的冷,那麽夙縣的冷便是鑽進骨頭縫裏,鑽進心裏的蠱蟲,讓人五髒六腑都結冰,血裏面都滾着冰渣的冷。

唐見微覺得自己穿的已經不少了,沒想到一陣冷風過來,還是将她吹了個通透。

來夙縣之後,她似乎一直都很忙。

忙着跟童家人打交道,忙着和童少懸你來我往地互相擠兌,忙着出攤忙着賺錢……

等她再回首的時候,秋季都已經走到了盡頭。

年不遠了,給她留下刻骨之痛的天顯六年就要過去了。

她曾經習慣的那個溫暖之家,那些本該屬于她的寵愛,也被封在了黃土之下,永不複來。

唐見微擡起頭,想要找到耶娘教她識別的第一顆星星,可是望了許久,除了如墨一般的黑之外什麽都沒找到。

古老的傳說不都是那麽說的嗎?

家人去世之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只要想到見他們的時候,擡起頭便能夠看見。

家人們永遠會守護在身邊。

所以那些傳說都是騙人的,都是自我安慰的謊言罷了。

她根本看不見,感覺不到,什麽都沒有。

失去了便是永遠失去了。

她低下頭,自嘲地笑笑,想要快步離開之時,驟然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

“三娘。”

唐見微的心尖被這一句溫柔的呼喚敲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驚顫又酥軟。

是她的家人在叫她!

唐見微立即回眸,米黃色的紗燈将竹林照成了一片接近于白的顏色。童少懸還戴着去書院時戴着的青色幞頭,身着緊腰胡服,腳踩小皮靴。

薄薄的紗燈裏燭火被風吹得忽閃忽閃,童少懸比巴掌臉還要小一圈的臉上,那雙櫻唇尚未張啓,藏着些羞澀感的靈動大眼睛裏仿佛已經代替主人說了話。

原來是童少懸。

唐見微眼眸內驚喜又期待的光很快熄滅,換成了溫和。

但方才那一瞬與往日略有不同的表情,還是被童少懸捕捉到了。

她大概能猜到唐見微因何露出脆弱的神色,或許是與她稱呼改口有關。

三娘。

童少懸很感謝她為童家做菜,也有意緩和彼此的關系。畢竟随着年關将至,她倆大婚之日也快要定下來了,與其整日像冤家一樣,還不如好好相處。

再說,她也不可能一輩子不改口。

唐見微已經喊她“夫人”好一陣子了,她不過稱呼一聲“三娘”罷了,不太過分親密也不疏遠,還是很合理的。

沒想到這一聲三娘,卻讓那個唐見微不痛快了。

剛才離開前廳的時候,童少懸就注意到了,唐見微在看見童家一家子其樂融融之時,露出了一瞬間,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失落。

她是想到什麽不愉快的回憶了吧。

即便是像唐見微這般看上去無憂無慮,似乎很堅強的人,也會有難過的時候。

童少懸有點後悔,不該在這個時候改變稱呼,更讓她不舒服。

“我這樣叫你,是不是有點不合适?”

童少懸慢慢穿過竹林,向唐見微的方向走過來。

當她站到唐見微面前平視對方時,她發現自己竟然和唐見微的身高已經相差無幾。

童府本就不大,竹林所包裹的碎石路更是狹窄,因為地形的關系還有些彎彎繞繞。

兩個人在竹林之間相對而立,有一種在此幽會的靜谧感。

“挺好的。”唐見微的笑容剝離了平日裏顯而易見的甜,有些微苦,卻更美,“以前我家人也經常這樣叫我。”

童少懸看着自己的小皮靴的尖端:“若是你不反感的話,我以後就這樣叫你好了。”

“不反感啊,怎麽會反感。”唐見微停頓了須臾,莞爾道,“謝謝你。”

“這有什麽可謝的……我阿娘讓我來跟你說,你別急着回去了,就在我們這兒吃點吧。你做菜做得這麽辛苦,一口都沒有吃就這樣走了,讓我們如何過意得去?”

童少懸其實是想說幾句更好聽的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每回面對這個女人,別說是說出來的話,就是舌頭也變得格外僵硬。

童少懸笨嘴拙舌,但她想說的話,唐見微已經明白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講究這些。我姐姐和紫檀都等着我回去呢,我在西院也留了飯菜。”

童少懸擡起了頭。

“放心,和端過去喂你吃的菜色一樣。”

“……這有什麽好放心的,我才沒有這麽饞。”

“是麽,原來也沒有很喜歡我做的菜。”

“……唐見微,你是故意的嗎?”

“怎麽又改回來了,不是說以後都叫我三娘了嗎?”

唐見微見這孩子被逗了兩下,臉上有些漸漸起伏的愠色,卻又不是真的生氣,心被她鮮活的臉和蓬勃的生命力溫暖着……

好像沒有剛才那般冷了。

童少懸還想再和她鬥幾句嘴,唐見微往回揮了揮手說:

“快點回去吧,今天的菜要是涼了的話可就不好吃了。”

童少懸點了點頭,往後挪了兩步:“那下次讓你姐和紫檀一起到前廳來吃飯好了。”說完時候再補一句,“不然的話我阿娘會一直念我。”

“成親之後就過來。”

“……”

“你耶娘定好日子了嗎?”

“我不知道,還沒問。”

“行,那改天我問問。”

“我走了。”

“嗯。”

童少懸走了幾步,再回頭,發現唐見微已經在西院的游廊之上,很快步入黑暗之中。

紗燈這麽暗的嗎?童少懸擡頭瞧了瞧,以前就是這麽暗的嗎?

這燈布一點都不透光,還沒有屋頂的瓦片透光。

不行,一定得改造一番。

唐見微回到西院的時候,紫檀和唐觀秋都還沒有吃飯,正坐在案幾前數銀子。

“你在幹嘛呢?怎麽還不吃?”

“我跟大娘子說了讓她先吃,但她不肯,說要等阿娘回來一塊兒吃。”紫檀數着銀子頭都沒擡,數到最後驚訝地哇了一聲說,

“三娘,你知道咱們這幾天下來賺了多少嗎?”

唐見微每天只算賬,并不管錢,賺來的錢全部都交給紫檀,讓她好好收起來。

紫檀愛吃也愛錢,從小就喜歡攢錢,如今跟着唐見微到了異地白手起家,開始重新做買賣,每日數錢的熱情又拔高不少。

“你說說,有多少?”唐見微坐到案幾邊,先喝一口熱湯暖一暖身子。

“十兩!”紫檀心花怒放道,“除去買賣成本和每日做飯買食材的錢之外,咱們已經存下十兩銀子了!”

沒想到唐見微并沒有太興奮,反而淡淡地說:“才十兩。”

“祖宗!人家一家子一個月才賺多少,你就已經賺到十兩了!三娘,你真的是經商奇才啊!這才是剛剛開始而已,以後咱們主仆二人齊心協力,必定能夠将唐氏早點攤發揚光大!”

唐見微笑話她:“紫檀,你就這點出息,只想着經營小小的早點攤?就不能再想點別的?”

“我想啊!我恨不得現在直接将酒樓開起來!每天賺個千八百的!”

“以後會開的。我給自己一個小目标,先建一家夙縣第一酒樓再說。”

唐見微平靜地吃了一片魚肉,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咋舌。

紫檀幫她們姐倆從炭上架着的保溫鍋裏把素面撈出來,激動道:

“一定可以的!咱們三娘還要開全昂州第一酒樓,全大蒼第一酒樓!産業遍布整個大蒼!”

唐見微笑着接過面:“承你吉言了。”

紫檀将面遞給唐觀秋,發現她卻不接,低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唐見微将腦袋湊上去,發現她在數掌心裏的糖果。

“一、二、三、四。”

她手掌間托着四枚糖果,每顆糖果都用顏色各異,漂亮的琉璃紙包裹着。

唐見微問她:“姐姐,你為何數這糖?”

提到這些糖果的時候,唐觀秋一直未有波瀾的眼睛裏,漾起了明顯的笑意:

“這些,是阿應買給我的。”

唐見微和紫檀對了一個眼神。

“阿應說,等我将糖果都吃完之後,她就會回來見我了。”

……

紫檀吃了一碗面之後又來了一碗米飯,主要是為了消滅水煮魚下面的配菜,還是就着米飯吃比較得勁。

今天的飯菜這麽香,可是唐觀秋卻吃得格外少,吃了兩口之後就坐在角落裏不搭理任何人,只是将那四枚糖果數了又數,眼睛也片刻不離,心事重重。

紫檀終于放下碗箸,仰天倒在地上,眼神發直。

“三娘,明天開始,你真的不好再做這麽香的飯菜了。不然的話,我怕總有一天我會撐爆肚皮而死……”

“紫檀。”唐見微說,“那幾顆糖是你買給她的嗎?”

“不是啊。”紫檀艱難地支起身子,“好像是大娘子一直随身攜帶的。來夙縣的路上我就見過她拿出來過,不過那時候還是一大把呢。”

“果然……”

“果然什麽?”回想起剛才大娘子說的話,紫檀後背發麻,“不、不是吧……難道大夫人真的會,會回來麽?”

紫檀沒好意思說明白,要是真的回來的話,會以什麽樣的形态回來?

鬼麽……

唐見微冷着臉說:“沈約已經與大姐沒有任何關系,也不是大夫人了,你以後不用這麽稱呼她。”

“……三娘,我還有機會稱呼她?我能不能不要這個機會?”

紫檀雖然力氣大,可是膽子小,最怕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聽到唐見微這樣說,臉比眼前的碗都白。

“有我在,你有什麽好怕。”唐見微和紫檀完全相反,從小到大除了她阿娘揍她的掃帚之外,什麽都不怕。當初博陵那間鬼宅不也被她裏裏外外都搜刮了個幹淨。

“而且沒你想的那麽邪乎。”唐見微明白姐姐數糖果是什麽意思。

沈約在和唐觀秋成親之前就已經随着大軍上過幾次前線,立下不少功勳,可謂年少有為。

每次出征都是不短的一段時日,唐觀秋獨自在博陵牽腸挂肚,度日如年,吃不下睡不好,只有沈約回來的那日,看到完整無恙的愛人,才能睡一頓好覺。

為了緩解唐觀秋的愁緒,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沈約在出征之前會去買一堆的糖果,裝在罐子裏送給唐觀秋,跟她說你每日吃一顆糖。

“等你将糖果全部吃完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這事兒唐見微默默圍觀過幾次,唐觀秋吃糖吃到牙疼,還是唐見微給她花椒讓她含着,這才緩解一些。

“所以,大娘子離開博陵的時候帶着糖,是為了等沈約回來。”

聽完之後,紫檀不怕了,心裏更多的是酸,

“萬一數完糖果之後,大夫人……沈約還是沒出現怎麽辦?她也不可能出現了。到時候大娘子不是更難過嗎?”

唐見微悶了一會兒之後道:

“我不會讓她難過的。”

紫檀知道唐見微言出必行,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

第二日早點攤收攤之後,她讓紫檀自己推車回來,她去市集一趟,一直到中午才回來。

“一、二、三、四。”

唐觀秋坐在案前吃掉了一顆糖之後,數數,數出了四顆。

她似乎察覺到有些不對,重新再數,還是數到四。

“還有四天,沈約就回來啦。”

唐觀秋開心地對紫檀說。

從那以後,每一天,她都會重複這句話。

這四顆糖,從來沒有少過。

※※※※※※※※※※※※※※※※※※※※

童少懸:發現這章的重點了嗎!

唐見微:你終于肯改口了?

童少懸:不!是我長高了!長高了!和你一樣高了!

唐見微:……

------------------------------

今日食單:

【炸藕合】

有些地方叫炸藕夾,我會做這道菜,真的……

【水煮魚】

水煮魚大家都很熟悉了,推薦一家水煮魚的店,叫龍人居,它們家水煮魚味道比較重,也是真的好吃,而且吃完之後還能将水煮魚裏面的油裝瓶,以及辣椒打成辣椒油一起帶走,回家做菜吃。

可真香啊T T!等疫情過了一定要再去吃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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