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不要跟唐見微說, 我自有辦法。

童少懸被衙門的人在走之前這樣跟童少潛交待。

童少潛眼睜睜地看着妹妹被帶走,心急如焚,立即讓柴叔通知耶娘, 讓耶娘快些回府。

“大哥,你不是在衙門裏有認識的熟人嗎?無論如何快點去找他們幫忙!我去找葛尋晴,讓她找她阿耶相助!”

“好!”童博夷已經沖去拎馬了, “咱們分頭行事!”

季雪要去找唐見微, 被童少潛拉住了。

“阿念說這件事不要跟唐三娘說。”

“可是!”

“聽阿念的吧。”童少潛臉龐上是少有的正色和焦慮, “她既然這麽交代, 必定有她的道理。”

唐見微和紫檀收攤回來, 發現童府出奇的安靜。

以往忙忙碌碌的家奴們如今一個都不見蹤影, 就連秋心也沒在。

唐觀秋獨自坐在西院的石凳上看書, 見唐見微她們回來了,并沒有露出以往開心的笑容,立即放下了書,上前對她說:

“阿娘, 剛才來了一群士兵, 不知是不是沈約犯了事,驚動了朝廷!”

唐觀秋所說的話一如既往颠三倒四,但唐見微從中尋到了一些關鍵的字眼:

“士兵?來這兒了?”

“是啊, 還将人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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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被抓走了?”

這個問題似乎難倒了唐觀秋。

胡二郎等人來拿人的時候, 唐觀秋聽到了動靜, 躲在暗處看到了整個過程。

她親眼看到童少懸被帶走,如今問她, 卻又想不起來被帶走的人是誰。

看她沉思不語, 與她交流過的時間長了, 能略略掌握她思緒規則的唐見微耐心引導:

“是将對面那個院子裏的人帶走了嗎?”

唐觀秋如夢初醒般點了點頭:“是!”

聽到這話, 唐見微不慌是不可能的。

在樹林子裏,她明明借着驚鳥的動靜逃脫了,縣令和胡二郎她們必定沒有發現她,對于這件事她非常篤定。

那為何這麽快又找到了童家來?

莫非……

如雷貫穿心,唐見微立即去摸腰間的鑰匙,發現懸挂在腰的鑰匙不見了!

那不是一串鑰匙,只有一把,是宋橋給她的童府西院鑰匙。

因為只有單把,平時挂在身上沒有聲響,唐見微很少能想起它的存在。

沒想到居然遺失了!

唐見微懊喪不已。

她煽起的飛鳥讓縣令馬隊的神秘之人乘騎受驚,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唐見微聽見了動靜,那人應該被驚馬甩了個正着,甚至摔下了馬背。

縣令祭奉之事做得如此隐蔽,甚至如了山林間才讓那神秘人混入了隊伍,所載之物必定不可被外人所知。

如今有人半道闖入,若她是縣令的話,也勢必要将暗中之人查個明白!

耶娘一案太久沒有線索,弄得她一嗅到了不太正常的氣息便沖動冒進。

雖然憑借着她一時的狡猾暫時逃脫,卻沒料到竟留下了連累童家的證物!

難怪一進童府并感覺到氣氛不對,原來是出了大事。

童家的人一看那鑰匙便知道是西院的,便會知道是她所為……為什麽沒有一個人過來跟她說此事?!

想到這裏,唐見微心急不已,握住唐觀秋的手臂道:

“姐姐你看到了嗎?對面院子裏誰被帶走了?是經常和我說話的那個小娘子嗎?”

唐觀秋回憶了一番,懵懵懂懂道:“穿着石榴裙的小娘子,是她,被帶走了。”

“石榴裙……”唐見微記得,童少懸出現在長公主賞春雅聚之上,被她吓暈的那次穿的就是石榴裙!

童少懸,真的是她被帶走了嗎?可是這個點鐘難道她不應該在書院嗎?

是了……今天是她書院每十日一天的休假,她在家。

童少懸幫她頂罪了嗎?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唐見微腦門上出了一層汗,完全想象不到若是童少懸這樣脆弱的小身板被審訊一頓,甚至是關入牢房之內會有什麽後果。

怕是會折了半條命!

唐見微讓紫檀在家照顧姐姐,扭頭便向門口走。

去衙門!

剛走到門口照壁處,卻見童少懸和童家的一行人回來了。

唐見微“咦”了一聲,本是驚濤駭浪般的心緒在一瞬間被凍住了。

這就回來了?

所以……沒事?

走在最前面的童長廷看向唐見微的眼神相當一言難盡,似乎有很多話說,又不便開口。

不止是他,童家所有人都是如此。

唐見微顧不上這些眼神,目光從衆人之間鑽進去,死死地抓住臉色慘白的童少懸。

童少懸對耶娘和兄長們說:“你們先進去吧,我和唐見微說幾句話。”

唐見微仔細聽她的聲音,似乎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所以縣令并沒有為難她?但若是什麽事也沒有的話,為什麽童家人臉色和她一樣這般難看?

全程挽着童少懸胳膊的童少潛并不想走,死死摳着她手臂的動作一點兒都沒松懈。

“三姐,去吧。”童少懸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童少潛只能作罷,慢慢放開她。

宋橋完完全全被焦慮籠罩,一刻都不想離開女兒,但是童少懸一再堅持,她也只好示意大夥兒先退去。

童家人從唐見微身邊一一走過,只留下她們兩個。

童少懸靠在照壁上,問唐見微:“怎麽了,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欠你錢了嗎?”

唐見微見她面無血色,可說話又相當自如,不像是被縣令責罰了。

好像第一次見到童少懸的時候,童少懸的臉色就是如此,如白紙一般。

“衙門的人将你帶走,是因為鑰匙的事,對嗎?”

童少懸“哦”了一聲,順手将身邊的竹葉摘下來一片,在手指尖繞着:“所以鑰匙真的是你丢的?怎麽,就這麽不想入我童家的門?給你的鑰匙也随便丢在荒山野嶺。”

“不是……”唐見微如實說,“是我一時粗心大意,不小心遺落了。”

“你為什麽跟蹤縣令?”童少懸直言不諱地問道。

唐見微一時沉默了。

……

大半個時辰前。

童少懸被帶到了衙門內堂,佘縣令坐在高臺上,雙臂敞開壓着寬寬的案幾面,歪着頭,側着的眼神削在童少懸細嫩的臉龐上。

童家人焦急地等在內堂之外,被衙役們攔住,不讓他們進去。

“鑰匙是你遺落的?”

佘縣令的聲音波瀾不驚,聽不出他的情緒,卻如一陣讓人透不過氣的陰雲,籠罩在內堂之上,讓人耳朵裏嗡嗡地響。

童少懸向他拱手施禮:“正是草民。”

“哦?那你倒是說說,為何跟蹤本縣?”

聽佘縣令的語氣,似乎并不相信這件事兒是童少懸幹的。

鷹眼男人站在另一個屋子裏,隔着牆聽裏面的動靜,此時略略往外探了一眼,看見了童少懸。

童少懸道:“草民乃是白鹿書院的學生,今日休假,閑來無事便喜歡四處走走,尋找靈感。草民并非刻意打擾縣尊,還請縣尊恕罪。”

“找靈感?你在荒山裏找什麽靈感?”

童少懸心道,原來是跑到山裏去了,那正好。

童少懸對答如流:“草民一向喜歡研究些機巧奇玩,有時是飛天木鳥,有時又是些彈藥火器,縣內四處都是坊牆和鄉民,草民怕傷着人,所以時常到無人的荒山之中研磨。”

她說的這些倒不是謊話,不過她也不是太經常到山裏一個人待着,只有童少潛實在太聒噪,她想要找個安靜的環境走機理圖的時候才會到山上。

自然也不會去城郊的山,首選便是書院坐落之地,起碼還有清泉飛鳥相伴,也不至于太恐怖。

但無論是什麽山,她這位夙縣有名的神童總是名聲在外,誰都知道她成天身後跟着一只能夠自動的小綿羊,更知道她家裏擺着個等待飛天的向月升。

古往今來,但凡是個奇才,必定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愛好,這很好理解,鑽野林子算是這些愛好之中最普通不過的了。

童少懸信手拈來的話乍聽上去漫不經心,似乎沒有說謊的必要。

佘縣令又問:“既然你在山中找靈感,為何又要逃跑?”

“逃跑?”童少懸覺得他問得奇怪,“我沒有逃跑啊,只不過快要到吃午膳的時辰,我夫人還在家裏等着我,我自然要快些回去。對了,胡叔叔,你也知道我娘子手藝好得很吧?”

站在一旁的胡二郎神情嚴峻,并沒有當場應答她。

佘縣令再問:“瞧你弱不禁風,就算是趕着要回家也不可能比身強力壯的衙役跑得快。你是如何做到瞬間消失的?若是沒有點功夫,斷斷不可能。”

童少懸一直挂在臉上的笑容在佘縣令抛出這個問題之後凝固了。

佘縣令自以為抓到了她的痛腳,提高聲音道:“公堂之上豈容你妄言诳語?!如實招來!說!”

縣尉和衆衙役齊聲爆喝:“說!!”

內堂驚天的動靜震在宋橋的心上。

童家人站在外面被門攔着什麽都看不見,本來就心急如焚,聽到這等聲響更加慌張。

童長廷急得滿地轉,拉住夫人的手,噙着淚聲音嘶啞:

“阿念,阿念不會有事吧?她從小到大可沒受過這種苦!”

宋橋握着丈夫的手,撫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盡管宋橋也是一萬個擔心,可她必須挺住:

“先別自己吓自己。咱們阿念雖然沒受過這等苦,可你自己的女兒你不了解嗎?阿念機靈得很,而且她也說了,她有辦法的,你該相信她。”

是啊,童長廷知道家裏的幺女特別聰明,不僅會造機巧,更是個鬼機靈,沒有任何事能難得住她。

可是童長廷就是擔心,畢竟這是他的親女兒,十指連着心。

童少懸直視着佘縣令,不畏反笑,向衙役的方向一揮長袖:“想要跑得比他們快,這很難嗎?”

佘縣令冷眼看她:“莫非小娘子還要比一比腳程?”

童少懸笑着搖頭:“不,我不比腳程。”

佘縣令哂笑一聲,還未再開口,卻聽這狂徒道:

“我雙腿邁都不用邁一步,便能比這幾位縣衙大哥全力沖刺還要快。”

幾位衙役聽到這話,全都笑出了聲。

童少懸擡起眉:“你們若是不信,便來與我比試比試。”

佘縣令瞧這小娘子細胳膊細腿,印堂帶黑臉頰浮白,完全是風一吹就倒的病弱嬌軀。

便是這等體質,還要上趕着和日日習武的精壯漢子比試?

佘縣令只當她是随口玩笑。

童少懸并非說說而已,她再次嚴正要求與衙役比試:“若是小女能不動雙腿跑贏諸位官爺,是否能夠證明小女并非有意沖撞縣尊?”

佘縣令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童少懸堅定道:“請縣尊派一位官爺與小女比試。若是小女輸了,任由縣尊處罰,絕不敢有一句怨言!”

童少懸這話聽上去謙卑,其實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你們敢和我比試嗎?

佘縣令閉上了眼睛,再睜開,說了個“好”字。

“童少懸是嗎?本縣也聽說過你的事,據說你過目不忘,能夠左手畫圓,右手畫方,是夙縣百年難得一見的天造之才。今日就讓本縣開開眼界,讓我瞧瞧所謂的天造奇才如何雙腿不動便能勝于他人!胡二郎,你來與她比試!”

胡二郎被點到名,心裏有些矛盾,可只能應承下來。

童少懸向胡二郎行了個手禮,對佘縣令說:“在比試之前,還請讓小女從家中拿些物件來。”

佘縣令如何肯放她回家?只叫了門外童家的人來一位。

宋橋便沖進了內堂,立即拉住童少懸上上下下地打量:

“阿念,你沒事吧!可有受傷?”

童少懸搖搖頭說:“沒有,阿娘放心,縣尊公正不阿,不會無緣無故枉傷良民。阿娘,麻煩你去将家裏的書兜子幫我拿來。”

“書兜子?你要它作甚?”

“阿娘去拿了便是。順便将我的工具箱一起帶來。”

宋橋滿心的不解,但是女兒這樣說了,她照做便是。

将書兜子和工具箱都拿到了衙門,童少懸當着所有人的面将書兜子拆了,裝書的車鬥卸掉,只保留帶着輪子的底板。

她拿了工具将齒輪組改造一番之後,拎起底板,對佘縣令道:“可以開始比試了。”

将宋橋再帶出去後,一行人來到衙門後院,這兒平日裏是衙役們操練的地方,樹上挂着米袋,遠處立着靶子,長度足夠比試腳程。

縣尉用腳尖在首尾劃了兩條線,胡二郎和童少懸同時站在第一根線前。

誰率先沖過終點,誰就獲勝。

胡二郎看了童少懸一眼,這小娘子毫無懼色,仿佛已經勝券在握。

佘縣令看明白了,她一會兒定會站在帶輪的木板之上,利用滾輪前進。

可是她雙腿不動的話,如何驅動?

又不是在傾斜的路面上,可以借着坡度往下滾,這兒可是實打實的平地。

就在佘縣令依舊疑惑不解之時,童少懸用力扽了好幾把小綿羊原本的尾巴,随後立即将木板踩在腳下。

那被她改造過的木板似乎在這幾番猛抽之時注入了生命,居然在她的腳下瘋狂躁動,就像是随時會自行沖出去。

而童少懸用力踩着它,在用盡全力鎮壓。

“縣尊,可以開始了。”

童少懸提醒佘縣令。

此時佘縣令已經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他一聲令下,胡二郎用盡全力往前沖,而童少懸兩只腳踩在木板之上,将木板釋放,那木板就像一支飽滿的離弦之箭,立即帶着童少懸飛了出去。

眨眼之間就超過了胡二郎!

看見這一幕的衆人皆驚,忍不住發出低呼!

童少懸壓低身子勉強保持平衡,在沖過終點之時,木輪被突起的土坑卡了個正着,童少懸整個人摔了出去。

但她還是贏了!

童少懸灰頭土臉地站起來,将她最喜歡的石榴裙上的灰土仔仔細細拍打幹淨,對剛剛過終點的胡二叔道:“你輸了。”

她再轉頭對佘縣令說:“草民贏了,縣尊。如此一來,便可以證明當時草民只是着急回家吃飯,并非有意沖撞縣尊了吧?”

所有的衙役都在竊竊私語。

他們其中有不少人見過童少懸身後跟着一只木制的小綿羊,吭哧吭哧地跟着她去書院,也知道她聰慧無雙,卻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她真正的本事。

一個木板加四個輪子,經過一番改造頭尾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居然能擁有這麽快的速度!跟騎着烈馬狂奔有的一拼!

佘縣令暗暗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笑了笑:

“沒想到童娘子居然有這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本縣的确開了眼界。”

童少懸正要向他拱手行禮,感謝他放過一馬,卻聽他話頭一轉,厲聲道:

“可無論你是否故意,沖撞了本縣這事乃是事實!若是本縣縱容你肆意妄為,以後還如何持籌握算撥亂治興?!來啊,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童少懸沒料到他居然這般無恥:“你!”

衙役們面面相觑,也是沒有想到縣令居然這般偷奸耍賴,欺負這個小娘子。

一時間衙役們都沒有動彈,佘縣令指着他們:

“為何不動?你們還想反了不成?!”

“是!”

衙役們也沒辦法,畢竟他們拿衙門的俸祿,得靠這差事養家糊口,縣令一句話便能将他們踹出衙門,他們只能唯命是從。

用仗棍将童少懸架到內堂,童家人還在外面等待,完全不知道幺女将要遭受酷刑!

“打!”佘縣令親自監察,不讓衙役們手下留情。

胡二郎握着仗棍的手都在打抖。

明明是佘縣令輸了,居然丢了理還不饒人?!

胡二郎下不去這個手!

可是若不動手,他必定要丢了飯碗。

他老母親每個月的藥錢都快要不夠了,他不能丢了這份差事……

童少懸卻很淡然地伏在地上,側臉看向胡二郎道:

“胡叔叔你動手吧,職責所在,你打就是。我不記恨你。”

胡二郎差點被她這句話弄出眼淚,佘縣令死盯着他,對面的衙役已經落手,就差他了。

胡二郎咬緊牙關閉着眼,一仗下去,出乎意料,并沒有聽到童少懸的喊聲。

童少懸挨了兩大板,冷汗狂冒。

再挨了幾板,每一下都仿佛要将她打成兩截。

她咬緊牙關幾乎将十指捏碎,又是幾板下來,終究是沒有忍住,悶悶地喊出了聲。

一棍跟着一根,完全沒有喘息的餘地,已然血肉模糊。

渾身發抖,童少懸最喜歡的這條石榴裙沾滿了血。

胡二郎已經是下最輕的手,對面的衙役也沒真的用力氣,可是童少懸身子太弱,即便是最輕的力道打在她身上,依舊在她承受範圍之外。

二十大板打到最後,她已經沒了聲音。

胡二郎心裏一驚,趕緊探她鼻息。

吓死個人,還活着!

佘縣令丢過去一眼,走了。

胡二郎趕緊出來叫童家的人來。

佘縣令走到裏屋,對鷹眼男人行了個禮,笑嘻嘻地說:

“微臣替閣下解氣了。”

鷹眼男人什麽都未說,往童少懸伏着的地方看了一眼,離開了。

童家人進來,看見童少懸卧在一片血泊裏,全數吓得腿軟。

童少潛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一般立即滾了下來。

“阿念……阿念……你可別吓唬娘!”宋橋眼圈血紅,想要碰童少懸又不敢碰。

童博夷暴怒難當,一把拽住胡二郎的衣領:

“我妹妹犯了什麽法?!你們怎麽可以濫用私刑!”

童少懸手指動了動,弱聲道:“大哥……阿娘,阿耶,姐……扶我一把。”

胡二郎也沒想躲,喪着一張臉似乎任由童博夷動手,不會還手。

童博夷反而揍不下去。

将胡二郎推開,童博夷趕緊去扶妹妹。

好不容易将她架起來,送到醫館。

大夫給她上藥時,發現裙子黏連着傷口,根本撕不下來。

童少潛不敢看着血淋淋的場面,而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的童少懸卻說:

“沒關系的大夫,你來,我忍得住……上完藥就回去吧,出來太久,唐見微得懷疑了……”

……

此時童少懸和唐見微面對面,她撐着最後一口氣站在這兒,幾乎要暈過去,可唐見微遲遲不回答她的問題。

你為什麽跟蹤縣令?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有什麽苦衷嗎?

算了……

童少懸搖搖欲墜,将披在身上的披肩攏了攏,将血跡藏得更隐蔽一些。

“你不想說就算了,咱們回頭再聊。我有點累,回去休息了。”

沒有人攙扶,童少懸幾乎是挪着向東院走去。

每挪一步都痛得幾乎肢骨分離,她渾渾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希望唐見微不要看出破綻。

馬上要摔倒的時候,一直守在一旁的宋橋立即上來要抱住她。

唐見微搶先一步,從她身後将她牢牢護住了。

“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唐見微的語調有點陌生,不太像童少懸曾經聽過的任何一種情緒。

并不快樂,也不勝券在握,似乎也沒什麽心機。

她将難過的情緒袒露得很徹底,并不怕任何人發現。

“為什麽要幫我扛罪?我并不想連累你。”

唐見微的懷抱很暖和,很穩,童少懸知道有她抱着,自己即便一點力氣都不使,也不會摔倒。

“你有家。”

童少懸慢慢地轉身,面對唐見微。

唐見微發紅的眼睛即便蓄着淚,帶着些許疑惑,依舊很漂亮很動人。

童少懸将懷裏被打斷的翠羽簪拿出來,遞到唐見微面前:

“你有家啊,這就是你的家……唐見微,我就是你的家人。”

童少懸的聲音弱得幾乎在說出口的瞬間就會破碎,但唐見微聽懂了。

每個字都聽明白了。

她拿過翠羽簪,仔細地凝視它。

即便眼淚無法控制地往下淌,她依舊在朦胧之間看清了翠羽簪所有的細節。

她見過無數稀世之珍,卻從未有一件如同這枚斷裂的簪子一般,美得炫目,美得奪她心魄。

※※※※※※※※※※※※※※※※※※※※

童少懸:收了我的信物,以後就是我的人,這情咱們就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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