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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煦想起那夜之事,不免有些生氣,“伯植好大的架子,那一晚,朕足足等了你兩個時辰,連面都不曾露一個。”
柳葉連忙跪下,請罪:“臣該死,那一夜臣去了,只是途中發生了些事情,待臣到時,聖上已經移駕。”
趙煦略帶懷疑地哦了一聲,問:“敢問伯植途中遇見什麽事情了?”
柳葉:“臣被人跟蹤盯梢,是以,不敢斷然前往錦樂坊。好不容易才甩掉跟蹤之人,”微微擡眸,眼中有些許微瀾,“那時,天已經很晚了。”
趙煦的語氣微微緩和了些:“起來說話。”
柳葉稱是謝恩,方起身,規規矩矩立在一側。
趙煦又說:“伯植不必這麽拘泥着,這裏是相國寺的後殿,不是集英殿,更不是朝堂之上,你我本是如何就還是如何。”
柳葉恭謹垂首道:“尊卑有序,微臣不敢造次。”
趙煦走下案幾,來到柳葉身前:“年紀輕輕的,你,倒跟那些七老八十的老臣們一般……”擺了擺手,“罷了,爽約之事回頭再與你算賬。今日叫你來還是為了寧俊生的案子。”
柳葉垂首認真聽着。
劍眉微斂,神色略沉,趙煦道:“刑部上疏說寧俊生抵死不認,反說賬冊乃是有人誣陷于他而僞造的,經過刑部幾次審問,并無過多進展。”
“并無過多進展”總好過“毫無進展”,柳葉的心微微提了一下,很是關心這個進展是什麽。
趙煦繼續道:“三十萬缗專銀依舊下落不明,只是賬冊所載之‘周園’,初步查明就在汴京周遭。”唇邊挑起一個冷笑,“寧俊生寧死不開口是心存希望,想讓人搭救他。”眸色變得深沉,“豈料搭救不曾等到,卻不明不白死在刑部大牢。”嘴角微微揚起,冷笑變成了嘲弄,“朕的刑部大牢,就這樣讓一個重犯不明不白的死了,簡直可笑。”略頓了頓,“此案極有可能涉及朝中重臣,想要撕開口子,談何容易。範丞相與朕共議,此事當雙管齊下。明面該怎麽查還怎麽查,暗地裏還得更加深入。”
柳葉的嘴角微不可查劃過一絲笑意,賦閑月餘,終于又能重回案件之中。
果然,趙煦說:“範丞相向朕舉薦伯植。一來,湖州案本就是你負責的。二來,戶部員外郎江為東對你也是推崇有加,言你心思缜密,又有大謀略,堪當大任。三來,你義父卓安德一生忠義,想必教導出來的孩子也是忠心可鑒的。”頓了一下,“四來……你是朕的兄弟。”
柳葉惶恐:“臣不敢與聖上稱兄道弟。”
趙煦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敢與我稱兄道弟,倒是敢爽約違旨?”
想不到堂堂天子倒是記仇了,無奈一笑。柳葉垂了垂頭:“臣遵旨。”
趙煦目光炯炯看着眼前一身便服,身量消瘦,脊背卻透着一股倔強的少年,“朕還有話說。”
柳葉拱手躬身:“微臣在聽。”
趙煦不急不緩道:“先帝薨,朕尚年幼,太皇太後臨朝,任用司馬溫公,一時間朝政清明,吏治也盛清廉之風。怎奈司馬溫公年事過高,短短一年就撒手人寰了。此後至今,足有八年之久,朝局不穩,令宵小有機可乘,跻身朝堂,故而造成了寧俊生之流如爛癬疥瘡,除之不盡。”嘆了口氣,“一個寧俊生能令運河決堤,若是三個、五個、乃至十個寧俊生呢……”少年仰天長嘆,露出淡淡的愁容,“大宋的江山萬不可斷送在朕手中啊。”
看着他眉間淡淡的愁容,她的心中湧起一股奇妙的感覺,似心疼,似酸澀,猶如淡淡的苦在胸中蕩漾開來,一時間竟然不知該作何回答。若說撫慰,只怕後宮佳麗數千,溫軟柔情做得都比她好,若說出謀劃策,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樞密院的宰輔大人們早已殚精竭慮。
沉寂在房中如那些微暖的燭光一般,充斥着每個角落。
可,她是聖上口中的朋友,兄弟……
“微臣定當竭盡所能,為肅清吏治而鞠躬盡瘁。”此時,她能給的無非是她的決心罷了。
趙煦贊許地點了點頭:“得伯植之言,朕心甚慰。只是此番朕要你做的不僅僅是一把立在明處的長刀,更是一把隐于無形的利刃,深入疥瘡,将膿包爛肉一并挖除。你,可願意?”
柳葉跪下叩首:“臣,死而後已。”
趙煦伸手扶起她,眸光在她的臉上略停了停:“大宋是朕的大宋,大宋是趙家的大宋,大宋更是萬千子民的大宋。朕代萬千子民拜托伯植了。”
相國寺裏威嚴中帶着沉穩,沉穩中帶着淡淡憂愁的君王。雅席間談笑風生,舉止高雅的宋詠,無雙姑娘面前端莊中帶着憂郁,憂郁中又帶着一絲無助的宋公子……
柳葉深覺自己已經陷入一個泥沼,抽不得身,而她也是不願抽身的。
離開相國寺時的柳葉,猶如一江潮湧全進了胸腔,此時的她已經不是來時那個她,不僅僅是那個為了給兄長報仇雪恨的女子,而是大宋天子的臣子,聖上的密友,肩負着江山安危,百姓社稷。
更重要的是,她還是無雙姑娘。
郝随用那輛單轅馬車将柳葉送至宅院門口,率先跳下車來,再将柳葉扶下。“柳大人,範丞相讓我給大人捎個口信,大理寺少卿家中老母病重,幾日前回家侍疾去了,讓您先去頂着缺,吏部的官憑明日就會送來。”
柳葉拱手:“多謝郝公公。”
郝随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這是朱雀門外的一處宅子,不大,卻也整潔。柳大人收拾收拾就搬過去吧。畢竟這裏離皇城忒遠,去大理寺應個卯也得大半日的腳程。”
柳葉一時摸不準,不知道是否該接下這房契。郝随又道:“這個是官家讓我辦的,柳大人總不會抗旨不遵吧?”
柳葉趕忙躬身行了一禮,恭謹接過房契,“請郝公公代我叩謝隆恩。”
郝随:“一定一定……”砸了砸唇,欲言又止,最後拱了拱手,“柳大人保重。”
看着馬車消失在暗夜中,柳葉方進門去。
如凝坐在桌邊,守着一盞豆大的油燈等着,見柳葉進門,趕忙起身迎了上來,“大人回來了,餓了沒?”拿起撣子幫柳葉撣去袍袂上的塵土。
柳葉搖了搖頭,正欲勸說她不必總是這樣等,無意間瞥見桌上放着一封信,“誰送來的?”
如凝的面色微微沉了沉,低聲回道:“一個叫小翠的姑娘送來的,只說你看了便知是誰送的。”
小翠?錦樂坊!
難道是梅姐查到了李端明的落腳之處?
柳葉一把拂開如凝的撣子,拿起信轉身回房。
如凝拿着撣子,獨立在昏暗的燭火之下,有夜風吹來,竟添了幾分孤單。
握着撣子的手攥緊,直到指節發白。
房中的柳葉對此毫無知覺。她興奮得撥亮油燈,将信拆開來細細讀起來。
信是梅姐寫來的,信中說二葦子無意間看見李端明進了同在青坊街的司宗坊,并徹夜未出。後頭梅姐又言如今的無雙姑娘在汴京中已然是轟動,更誇張地在信中說:“此時無雙姑娘若是上街走一圈,汴京怕是要萬人空巷了。”
萬人空巷?柳葉将信收好,自嘲一笑。據說仁宗年間,柳景莊出殡之時倒是真的萬人空巷。
柳景莊?
“卓某人由來性子閑散,多虧了大人提攜,總算也是半個公門中人,如此罷了”“如此說來,卓兄最願做的是‘師師生得妖豔,香香于我情多,安安那更久比和,四個打成一個’的柳官人咯?”
自陳州門一別。戲言還在耳畔,如今倒是快一個月不見音信了。柳葉嘆了口氣,若是他在,興許也能給出謀劃策吧。
遐思歸于遐思,事關湖州案,柳葉不敢怠慢,立即趕往錦樂坊。
到得坊中之時已是亥時三刻,坊中歌舞方休,唯有幾個雜役在清掃。他人皆已回屋歇下。
梅姐剛剛拆下發髻,沒料到柳葉來得如此之快,倒是吃了一驚。忙将她讓入房中,嗔怪道:“曉得你這半夜三更還來的話,我明兒再給你送這封信豈不更好?”
柳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擾梅姐休息了,只是此事關系重大,我是片刻也等不得的。”
梅姐重新撥亮燈火,“忘了之前有人跟蹤你了?大半夜的,委實不安全。”
柳葉望着梅姐衣襟半敞的妖嬈模樣,哧一下笑了,“我倒覺得半夜來梅姐這兒更合情理,只是……”
梅姐攏了攏衣襟,笑道:“只是又要傳出許多風流韻事來?”
而後将二葦子如何發現李端明之事細細說了。
柳葉托囑她多留意一番。
夜色已經深沉,說完話,柳葉便起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趙煦:朕終于是正式出道了,歐耶(剪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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