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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梧的畫展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如期舉辦。
路知尋原本想約白瑛一同前往,但來到她的畫室門口才發現門上貼了一張請假條。
他原本并未将這個當回事,但坐在出租車後排時,聽到從廣播裏傳來的聲音後,便開始心亂如麻。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能為了你請假估計就是非常深厚的關系了吧。”
雖然只是一檔收聽率極低的節目,就連稿子都前言不搭後語,但路知尋卻因此煩躁起來。
他仔細一想,白瑛的工作明明對她如此重要,但她似乎把柳梧放在了工作前頭。
而自己似乎也未曾有過此等殊榮。
他便帶着這樣的情緒,氣鼓鼓地走進了展廳的大門。
穿過陌生的人群,路知尋看到柳梧正和一群一眼看去就是畫壇大人物的老師們談笑風生,談吐間不經意流露出的意氣風發令路知尋原本就憋屈的胸口更加煩悶了。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養成的壞毛病,路知尋時不時暗自跟他人較勁的習慣仍然延續至今。
只不過,這也僅限于白瑛身邊的人。
還沒等路知尋上去打招呼,柳梧那雙狐貍般上揚的眼睛便快速地掃射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小路!”隔着兩米的距離,柳梧便揮着手大聲叫喊着路知尋的名字,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路知尋貼着牆,恨不得和雪白的牆面融為一體,但仍然咧着嘴假裝很興奮地回應道:“好久不見啊柳老師。”
柳梧筆直地朝他走來過來,一邊說着:“什麽好久不見,前幾天不是剛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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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腳步終于停下後,柳梧伸手搭上了路知尋的肩,“怎麽樣,那家養老院還不錯吧?”
在如此重要的,獨屬于自己的場合裏,柳梧居然問起了這種和自己毫不相關的問題,這令路知尋感到非常吃驚。
他愣了愣,有些木讷地回答道:“挺溫馨的,李院長人也很好。”
聽到路知尋誇獎李欽,柳梧表現得比他本人還要高興,“李欽雖然人比較軸,但還是很熱心的,當初他放着城裏的高薪工作不要,非要跑到山裏去蓋什麽養老院......”
“柳老師。”路知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柳梧的碎碎念,将話題引回到畫展上:“恭喜柳老師的畫展順利舉辦。”
這樣的話,柳梧在這個場子裏已經聽了不下二十遍,自然不會有太大的觸動,他只是揮了揮手,道:“獻醜了。”
柳梧本還想說什麽,卻看到路知尋的眼神早已繞過自己,落在了不遠處。
他回過頭,看到白瑛正捧着一束粉色的花,蹁跹地往這邊走了過來。
在白瑛來之前,路知尋姑且認為柳梧是全場最閃亮的星星,他那似乎能透過光的皮膚讓人難以移開雙眼。
但白瑛出現了,其他的人便沒了神采,就連陽光都很識趣地追到了她的肩頭。
柳梧迎了上去,像是篤定那束花是獻給自己的一般接了過來,臉上掩飾不住的笑意,“這麽客氣,還買這麽一大束花。”
白瑛禮貌地回以微笑,說:“在路邊看到一家鮮花店,想着之前還沒認真地謝過你。”
柳梧想了一會才記起她指的是什麽,低下頭笑了起來:“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不說我都忘了。”
但白瑛沒忘,她不喜歡占別人便宜,更不喜歡虧欠他人。雖然柳梧的錢她已經盡數還清了,但這人情卻是怎麽謝都不夠。
談笑間,一個身影幽幽地出現在白瑛身後,如同一個幽靈一般散發着陰暗的氣息。
柳梧無視了突然貼在白瑛背後的路知尋,問道:“怎麽樣,畫展辦得還可以吧?”
還沒等白瑛開口,路知尋便搶答道:“張主編的實力有目共睹,他辦事一向很靠譜。”
這個問答看似是在誇張懷瑜,實則卻将柳梧的努力摘得一幹二淨,仿佛此次畫展的成功全都歸功于張懷瑜似的。
柳梧垂下眼睛,苦笑了一聲,辯駁道:“這些作品我也準備了挺久的呢。”
白瑛瞥了路知尋一眼,說道:“很久沒看到柳老師的畫了,功力确實長進了許多。”
路知尋不服氣,躲在白瑛的背影裏做着鬼臉。
雖然他之前并不熟悉柳梧的作品,即便是今天也沒有湊近看哪怕一眼,但他就是對白瑛的話難以茍同。
就像一個孩子一般,聽到家長誇別人的孩子,哪怕對方确實優秀,心裏也是不服氣的。
他的這些小情緒通通被柳梧看在眼裏,雖然是有些充滿敵意的舉動,柳梧卻覺得非常可愛。
他沒有理睬路知尋,而是對白瑛說道:“王老師他們都在那邊,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白瑛點了點頭:“好啊。”
這時,路知尋又不樂意了:“你怎麽不問我?”
柳梧哭笑不得,“我還以為你對這些人情世故不感興趣呢。”
路知尋确實不感興趣,但是比起這些,他更不想放任白瑛單獨和柳梧有相處的機會。
既然他想跟着,柳梧自然不會阻攔,來者都是客,他作為主人自然要招待好每一位客人。
路知尋如同一根柱子般站在人群中,聆聽着四周傳來的對話聲,時不時回答一些cue到自己的問題。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白瑛一定和自己一樣坐立難安。
就在他滿腦子想着馊主意想要帶白瑛溜出去之際,王老師一句突如其來的話将他飛散的思緒一下子拉了回來。
只聽王老師拍着柳梧的手背說道:“小柳,我今天啊,越看越覺得你跟白瑛很般配。”
聽到王老師這麽說,其他人先是看看柳梧,又轉過頭看了一眼白瑛,紛紛便是贊同。
“你別說,還真是。”
“這就是所謂的郎才女貌啊。”
“小柳好像比白瑛大四歲吧?年齡也挺合适。”
所有人都沉浸在擅自配對的歡樂氣氛中,只有路知尋的眉頭皺得比窗外的樹幹還深。
般配什麽。
路知尋不敢當衆反駁,只好在內心暗自吐槽道:現在都已經流行姐弟戀了,你們這群老古董。
但王老師他們自然是聽不到路知尋內心的聲音,仍然眉飛色舞地調侃着柳梧和白瑛。
“小柳你之前不是說想找有共同興趣愛好的女朋友嗎?這不,近在眼前!”
柳梧不記得自己有說過這種話,他估計要麽是王老師把他和其他人記渾了,要麽就是他為了湊對不惜無中生有。
但他還是笑着附和道:“是啊,不過這種事情還是要看緣分的。”
像是經常聽到這句話一般,王老師露出了見怪不怪的笑容,“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喜歡講緣分,講感覺!實際上哪有這麽多緣分啊。”
柳梧對此不可置否,他下意識地去觀察路知尋的表情,卻看到他此刻陰沉的頭頂似乎即将降臨一場暴雨。
他覺得有些好笑,又覺得路知尋有些可愛,便起身對王老師他們說了句:“不好意思,我還有些事先失陪了。”
走過路知尋身邊時,柳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跟自己走。
路知尋雖不知道柳梧有何意圖,但還是聽話地站了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地穿過展廳,來到了寬敞的後院。
路知尋剛想詢問對方的意圖,柳梧卻非常主動地率先開口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跟白瑛表白?”
路知尋顯然被這露骨的開場白吓了一大跳,他本來禮節性地辯解一番,卻發現并沒有什麽好解釋的。
柳梧看出了路知尋的拘謹,便繼續說道:“你不是喜歡白瑛嗎?別搞有的沒的那些小動作了,喜歡就直接去追她。”
就在剛剛那場短暫的交流中,柳梧的眼神精準地觀察着在座的每一個人,這是他多年以來的習慣了。
于是他看到了白瑛和路知尋隔着數人的目光,如同鋼琴上的黑白鍵,不停地在兩者之間跳躍。
他對白瑛不感興趣,說實話,他對大多數女性都不感興趣,他的世界裏只有那些濃與淡的水墨。
所以他不願卷入這場荒謬的,壓根就不會存在的三人局中,更不想被路知尋白白誤解一番。
路知尋面對柳梧這般咄咄逼人的言語,原本的氣勢一下子頹了下來,他靠着欄杆,擡頭仰望着天空,因為陽光的刺眼而眯起了眼睛。
“我又不是沒表白過。”他說道。
柳梧走到路知尋身邊,看着他因仰頭而更加流暢的下颌線,語氣中帶着一絲嘲笑:“什麽時候的事情?該不是大學時期吧?”
路知尋被戳中了痛處,立刻反駁道:“才不是!再說了,她又不是不知道......”
到了如今,他只要能陪在她身邊就已經心滿意足。
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即便不是情侶身份,他也由衷地跟她同喜同悲。
只不過,看到她的微笑展現在旁人面前時,心髒還是止不住地刺痛起來。
路知尋知道,這是一種非常醜陋、小氣的,名為嫉妒的罪惡。
柳梧看着路知尋失落的眼神,嘆了口氣:“你啊,現在怎麽畏手畏腳的?一次表白不成功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
“你這不是耍流氓嗎?”路知尋忍不住吐槽道。
“如果對方不喜歡你的話當然不能糾纏不休,可是白瑛恐怕不是完全對你沒有感覺吧。”
路知尋确定,又不确定。
但事到如今,他覺得天時和地利都沒有站在他這一邊。
兩人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沉默。
就在這時,白瑛打開玻璃門走了過來,朝着柳梧點了點頭後,問道:“沒打擾你們吧?”
柳梧雙手搭在欄杆上,一副放蕩不羁的笑容,“沒事,我們就随便聊聊。”
白瑛微微颔首,随後伸出手指指了指路知尋,問道:“那你不介紹我借走他吧?”
柳梧愣了一秒,随後向路知尋投以一個極盡暧昧的目光。
他笑着回答道:“盡管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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