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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混亂将整層病房都喚醒了,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病人都從門口探出了腦袋。
聽着這聲熟悉的聲音,鐘愛芬氣得就要起身出去。
白瑛連忙上前制止。母親身體本就不好,要是再受什麽刺激,或者磕到碰到,豈不是雪上加霜。
想必那個家夥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專門跑來醫院鬧事。
她轉過頭,本想拜托路知尋看牢自己的母親,卻發現病房裏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路知尋原本就站得離門比較近,現在更是如同聽到了哨聲的牧羊犬一般沖了出去。
白瑛本想出去制止,但又顧及到母親,便只好留了下來。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豎起耳朵觀察着門外的情況。
路知尋剛推開門,便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正拍打着護士臺的桌面,手中還拿着一個未喝完的啤酒瓶。
和上次想比,他可真是一點都沒變,足以見得那日的派出所一游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
白瑛父親并沒有感受到站在他身後的路知尋,仍然沖護士舉着啤酒瓶大呼小叫:“問你話呢,鐘愛芬在哪個病房?你他媽是聾了還是啞了?”
護士們面面相觑,不知該如何是好。
路知尋實在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拍了拍白瑛父親的肩膀,非常不友好地開口:“這裏是醫院,你幹嘛呢?”
似曾相識的聲音迫使對方将視線聚焦在了路知尋身上,他看到眼前的男人眉頭緊鎖,嘴角揚起一絲冷笑。
“喲,我當時誰呢,原來是白瑛的保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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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朝着路知尋一步一步逼近。
看到危險從自己身上轉移,護士們立刻低下頭來發起了消息,請求着幫助。
路知尋絲毫沒有感到畏懼,他迎着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仍不忘調侃道:“一把年紀了,幹嘛找年輕小姑娘的麻煩?”
白瑛父親原本就看路知尋不爽,如今受他這麽一激更是怒上心頭,伸出手直接朝着他的肩膀就是用力一推。
好在路知尋早已預料到了他的反應,這一下并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
他反手拍開了白瑛父親的手,哪知對方一個重心不穩,竟搖搖晃晃地摔倒在了地上。
手中的啤酒瓶傾斜在身上,淡黃色的液體順着手臂緩緩下流,原本雪白的地板也沾染上了污漬。
明明是他先動的手,如今在衆人面前出了洋相,白瑛父親便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了路知尋身上,他掙紮着起身,指着路知尋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臭小子,我好歹也是你馬子的爹,你最好給我客氣一點。”
聽到這句,一旁圍觀的病人和家屬們紛紛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既然氣氛已經烘托到這了,路知尋也沒什麽好顧及的,既然他不要臉面,那自己自然也不會客氣。
他看着白瑛父親穿着粗氣的模樣,輕笑一聲:“既然是父親就要盡好做父親的責任,整天問女兒要錢算什麽?”
“我把她拉扯到這麽大,問她要點錢怎麽了?”即便是如此強詞奪理的話,白瑛的父親仍然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仿佛自己毫無過錯似的。
路知尋自然是不會退讓半步,咄咄逼人地向他逼近:“要點錢?十萬是一點錢嗎?”
此話如同一顆投入深海的炸彈一般,僅短短一瞬,平靜的海面瞬間揚起百米巨浪。
衆人的議論聲更加密集了,甚至不再是低語,而是清晰到連語氣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哪有這樣當爹的?要錢要到醫院來了。”
“我看他這幅樣子,肯定也不是第一次了。”
“喝得醉醺醺的,什麽樣子,也不嫌丢人。”
眼看着自己成為了衆矢之的,不知是因為羞愧還是憤怒,白瑛父親原本蠟黃的臉頓時變得通紅,他用酒瓶指着路知尋,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挺牛啊,挺能說會道的,我今天不想跟你廢話,你把白瑛給我叫出來。”
路知尋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可能。”
白瑛父親也不是善茬,怎麽會因為路知尋的一句“不可能”就輕易放棄,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邁着步子就欲往病房裏走去。
路知尋用身體擋在門口,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比白瑛父親高上一個頭不止,其實從體型上對方完全不占優勢,要不是那晚自己沒有做好準備,也不至于被他推下樓梯。
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路知尋的目光更加淩冽了起來。
不管身前的矮小男人怎麽移動着身子,路知尋宛如一座大山般屹立不倒。
但這樣的對峙毫無意義,他逐漸感到不耐煩起來,便伸出手,将白瑛父親甩了出去。
再一次被推倒在地上,白瑛父親簡直怒不可遏,他剛想起身,便被兩個人一左一右按住了肩膀。
他擡起頭,只見兩位穿着藍色制服的高大男人出現在自己身側,正低着頭注視着自己。
下一秒,他便被其中一人單手拎了起來,如同一只小雞一般。
即便如此,他還是垂死掙紮着:“你們幹什麽?別對我動手動腳的。”
但保安哪會理會這些,他們二人互相點了點頭,便架着白瑛父親走了出去。
雖然人已經越走越遠,而他的聲音卻聲音回蕩在走廊裏。
“白瑛,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看你還能躲到哪裏去!”
鬧劇暫時告一段落,圍觀的人群也逐漸散開,但路知尋卻始終放心不下來。
他望着再次回歸寂靜的走廊和護士們埋進前臺的腦袋,一切似乎都仿佛沒發生過一般,如臺風過境後的海面一般,将廢墟通通沉入了海底。
他轉身走進病房,卻看到白瑛一動不動地貼在靠近門口的牆上,空洞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恐懼和迷茫。
白瑛只比路知尋多走過兩年的人生光景,雖然她比大多數人都堅強,卻也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普通人。
會對不确定的未來感到恐懼,對突如其來的危險不知所措,難過時也想找個肩膀依靠。
或許是為了不讓鐘愛芬看到門口發生的一切,白瑛已經将病床周圍的簾子拉了起來,形成了一個與外界完全隔絕的小世界。
而白瑛和路知尋,正站在外頭,一言不發地互相凝視着。
看着白瑛微微濕潤的眼眶,路知尋正想說些什麽,下一秒,她柔軟的腦袋就靠了上來。
輕柔的花香在路知尋的鼻尖萦繞着,他擡起頭,将手掌輕輕地撫上她的頭頂,如同安撫一只小貓一般,溫柔地摩挲着。
路知尋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肩膀濕了一塊,這種如同跑完八百米後衣物緊貼着皮膚的感覺并不好受,但路知尋卻甘之若饴。
事實上,他此時确實有種運動完之後心髒快要跳出身體的興奮感。
他想,白瑛肯定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擲地有聲的心跳。
從醫院出來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
路知尋摸了摸自己早已饑腸辘辘的肚子,感覺路邊的每一家飯店裏傳來的香味都是對他靈魂的極限挑戰。
他看着走在自己前頭的白瑛的背影,卻又覺得自己的饑餓根本不值一提。
聽說,人在哭過之後會覺得更餓,一想到這裏,路知尋便追上了白瑛的步伐,将臉湊到她面前問道:“師姐,你餓嗎?我們要不要随便吃點?”
像是在等待着路知尋的邀請似的,白瑛踩着他的最後一個音節回答道:“好啊。”
路知尋環視了一圈周圍,最終選定了一家充滿煙火氣的大排檔。
雖然是偏見,但他總是認為顧客越多的店食物美味的概率總是會大一點,卻也因此踩過不少雷。
白瑛跟着路知尋走到一張幹淨的桌子前坐下,忍不住感嘆道:“以前讀書的時候,好像經常來這種店吃飯。”
路知尋一邊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一邊回答道:“畢竟學校附近也沒什麽像樣的飯店。”
那時候,在充斥着油漬的店內吃着飯,說着根本沒有主題的廢話,這種根本算不上浪漫的回憶,如今回想起來卻也帶着些青春的美好氣息。
但人終究要長大,有些問題也必須要解決。
等到點完菜後,白瑛才仿佛有正經事要說一般坐直了身體。
“我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聽到她如今嚴肅的語氣,路知尋也挺直了脊背回答道:“當然可以。”
白瑛猶豫片刻,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說:“之前你不是說有個同學是律師......”
雖然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路知尋已經明白了她的意圖,便立刻打開微信将聯系方式推了過去。
他表現得比本人更加主動積極,似乎巴不得立刻把這件事推上日程。
伴随着手機的提示音響起,白瑛原本緊繃的臉瞬間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你也太快了吧。”
大排檔的優點之一就是上菜速度飛快,在談話之間,桌上已經擺上了三道菜。
剛出鍋的菜還散發着熱氣,在緩緩騰空的白色煙霧中,對方的臉都被蒙上了一層朦胧的色彩。
透過迷霧,路知尋的眼神在白瑛的臉上跳躍着,逐漸游移到她纖長的脖頸和雪白的鎖骨。
“騰”地一聲,塑料椅子往後位移了幾厘米。
路知尋猛地站起身,走到身後的冰箱裏拿了兩瓶啤酒。
望着啤酒瓶外側滲出的點滴水霧,如同路知尋此刻濕漉漉的心一般,在悶熱的初夏夜裏七上八下地躍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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