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她值得
顧景是單人病房, 白莎莎進去的時候,他躺在床上,身上都是繃帶。
有那麽一瞬間, 她甚至恍惚得覺得過去與現在突然重疊在了一起, 自己還是那個一夜未睡擔心心上人的女孩,而那裏躺着的是自己一心一意喜歡的人。
可是, 空蕩蕩的心口卻在提醒她,不一樣了。
白莎莎走到了床邊,她的腳步已經很輕了, 床上的人卻似乎是有感應一般一瞬間睜開了眼。
狼狽的男人甚至已經看不出來俊秀的臉龐,但他的眼睛睜開的那一刻, 仍然帶着蠱惑人心的溫柔。
“莎莎!”顧景看到她,眼裏馬上迸出了驚喜, 聲音卻極力隐忍着這種喜悅,溫和得就像是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那些事情,而現在也只不過是夫妻正常的問候,“你來了。”
白莎莎心裏嘆口氣,在他床邊坐下。
“你感覺怎麽樣?還好嗎?”
聽了這話, 顧景笑意更盛了:“看到你,就很好了。”
他眼神貪戀地看着旁邊的人,目光溫柔卻灼熱, 甚至心裏也重新升起了希望, 莎莎畢竟還是心疼自己的。
白莎莎低下頭不去看顧景的眼神, 她整理了一下語言才開口:“顧景,對不起。”
顧景的笑意就這麽凝固在了臉上:“你跟我道什麽歉?是我對不起你。”
“你現在成這個樣子躺在病床上,也有我的責任。對不起。”白莎莎又補充。
“莎莎,”顧景的情緒有些不穩, “你為什麽要道歉?你為什麽要替他道歉?我們才是夫妻啊!”
替時毅道歉的白莎莎,就像是跟時毅是自己人,他才是那個外人。
顧景對時毅的恨意又多上了幾分。
白莎莎也不想刺激他,只能輕聲解釋:“這事畢竟是因我而起。況且……也是我把他拉進來的,我當然有責任。”
顧景聽到這話的時候,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澆下,渾身僵硬。
他知道,莎莎恢複記憶了,他踩在雲端這麽久,終于要跌下深淵了。偷來的幸福,終于要還回去了嗎?
顧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你都記起來了?”
白莎莎嗯了一聲。
失憶對于白莎莎的好處,大概就是讓她從失憶前剛得知背叛時的歇斯底裏走出來。
她那時候真的是崩潰到想要長眠不醒,現在卻平靜了很多。
“我要說對不起不止這個,”她繼續說下去,“那時候我覺得哪怕是離婚,就這麽離也太不甘心了,想讓你也體會一次那種心情。可是現在,顧景,我後悔了。我應該好好結束的,不管對你,還是對我自己,都是一個交代。”
“莎莎!”顧景伸出打着繃帶的手緊緊拽着她,“不要說這種話,我們之間,怎麽可能結束。”
白莎莎覺得不能理解他:“顧景,我們現在成了這樣,你覺得怎麽可能還能繼續?”
“怎麽不可以?”察覺到她在掙脫,顧景不顧身上的傷拽得更用力了,“我們前段時間,不也相處得很好嗎?莎莎,我會改的,我真的會改的,我什麽都不要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你明明知道那是我失憶了,你是想讓我再出車禍失憶一遍嗎?”
白莎莎其實只是無意這麽一說,她才剛醒,并不知道車禍的具體事由,卻正好戳到了顧景心虛的地方。
他為了不讓莎莎記起這些事情而放過了霍凝,現在莎莎全都記起來了。
白莎莎在他愣神的這會兒功夫已經掙脫了他的手。
“莎莎!”
顧景再想去抓她,她就站得遠了些。
“這些事情,我們以後再談。你先安心養病,等病好了我們再說。我沒有辦法在這裏照顧你,所以給你請了一個看護。”說到這裏,她想到了外邊的姜舒雲,略帶諷刺地笑了笑,“不過,你大概并不需要吧。”她說要就轉身要離開。
顧景看到白莎莎要走,忙掙紮着坐起:“莎莎,你先別走。”
一陣哐當聲後,顧景翻到了床下,輸液架也随之倒在了地上。
白莎莎停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地打開門。
關門的前一刻,她聽見顧景用着悲涼的語氣喚她:“莎莎,你別不要我,我只有你。”
白莎莎沒有回答。
顧景,你怎麽可能只有我呢?你生來就是王子,萬千寵愛,萬衆矚目,我真的要不起。
姜舒雲并不在病房門口,她此刻在醫院的花園長椅上坐着。
白莎莎說“夫妻”的那個畫面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沒錯,他們是夫妻。自己是那個觊觎朋友丈夫的無恥小三,還弄丢了唯一的朋友。
可是,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顧景這個名字,就成了她走不出來的心魔,她在黑暗處偷窺着,絕望着。然後有一天,這個男人終于對自己伸出了手,她就奮不顧身地貼上去了,即使要傷害的是對她而言,同樣重要的白莎莎。
姜舒雲心神有些恍惚,她又想起了白莎莎失望而冰冷的眼神,第一次問自己。
“值得嗎?”
旁邊響起來聲音,讓姜舒雲差點以為是自己問出了口,她轉頭,祁嘉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長椅的另一頭。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姜舒雲收起了那些心思,臉上又看不出情緒了。
祁嘉嗤笑出來:“沒錯,是你的事情。我就是犯賤才從時毅手裏保下了你,讓你只是丢了工作。”
姜舒雲抿着唇沒有說話,她知道,如果沒有祁嘉,自己肯定不是從現在的公司辭職這麽簡單的事情,不說會留下案底,最起碼也會被行業封殺。她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最起碼應該說聲謝謝的,可長時間在祁嘉面前的高姿态,讓她此刻無法低下頭更加狼狽。
祁嘉對她的反應并不意外,他站了起來,略帶冷淡地開口:“我們分手吧。”
姜舒雲沉默了一會兒,祁嘉此刻提出分手,對于她來說其實是致命的。讓她心理最後一道防線也崩塌。
然而她卻強撐着聲音的冷淡:“随便你。”
“也是,”祁嘉手插在兜裏,“對你來說我們都不算在一起過吧?又何談分手?那就祝你上位成功吧。我可以為了你不染發,不開跑車,不戴耳釘,你說的不成熟,我都可以改。但是,我可沒有打算為了你徹底變成你心裏的那個男人。”
說到這裏他又覺得可笑,變成她心裏的那個男人,也是不可能的吧?畢竟那可是她不可觸碰的存在。
不過,那都無所謂了。祁嘉向外走去,他旁觀了這麽多天這個女人的瘋狂,也明白了,那是自己插不進去的世界。
姜舒雲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決絕得仿佛真的沒有一絲眷念。
“小孩子的愛情,果然是靠不住的。”她死死咬牙,讓自己沒有說出挽留的話,心卻不受控制地抽痛着。
終究,自己還是孤身一人嗎?
江霖接到祁嘉的電話後,聽到地址時是真的不想去的,然而那人在電話裏鬼哭狼嚎着說着失戀,聽起來還喝了不少酒,讓他不得不壓下不适,去了祁嘉說的夜會場所。
一進去迎面就是喧騰的音樂,各種混雜的氣味。
江霖實在是對這種地方喜歡不起來,也不明白祁嘉明明那麽有錢,不去高檔會所,總來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幹什麽。
他小心地避開那些穿着暴露、有意無意貼過來的女人,去了二樓。
這大概是祁嘉唯一體貼的地方了,知道他不喜歡,特意弄了個包間。
祁嘉是他親生父母朋友的孩子,他的親生父母找到他,對他總是說不完的歉意,也同意了不插足他的生活,讓他繼續跟着養母。平日裏也只是盡力在生活中關照他。
祁嘉算是他們拜托的來照顧江霖的,畢竟他們同齡,相處起來更自然,有什麽話也好說一些。
只是,誰照顧誰,就是另一說了。
江霖進去的時候,祁嘉在女生們的驚呼聲裏剛幹下一杯酒。
江霖在離得老遠的地方坐下來。
祁嘉看過去忍不住笑:“我叫你來喝酒的,你坐那麽遠幹什麽?”
“你要是叫我來喝酒的我就不來了,我是來給你開車的,快點喝完就滾回去吧!”
“對失戀的人,态度真是惡劣!”祁嘉埋怨完,又想起了什麽,“我有白莎莎的消息,你要不要聽?”
江霖的耳朵像哈士奇被打開了開關一樣豎起來,勉強往那邊移了一點:“什麽?”
“啧,”祁嘉對旁邊的女人們揮揮手,“出去吧出去吧,看看,打扮得再花枝招展,還不如人家一個名字。”
女人們嬌笑着出去了,祁嘉又喝了一杯酒。
“兄弟,這杯酒當我自罰,罰我為了女人,瞞了你事情。”
江霖可不買賬:“你自己想喝別賴我頭上,說完了我再考慮怎麽罰。”
祁嘉嘆了口氣。
白莎莎的事情,他作為外人,大概是了解得最清楚的。
他是從以前就知道了白莎莎和顧景是夫妻,卻是這一次發現白莎莎不對勁後調查,才知道她還和時毅是那種關系。随即順藤摸瓜地弄清楚了所有的真相。
他家跟恒優有生意上的往來,他雖然不管事,卻也是實打實的祁家小少爺,調查還是不難的。
按理說是應該立即告訴江霖的,但祁嘉還是起了私心。想着為自己再争取一次機會。
只是這次機會失敗得慘烈。
江霖聽祁嘉說完,并沒有表現出生氣,實在是這人說起姜舒雲的時候,樣子太可憐了,讓他不得不先壓下了對白莎莎的擔心。
“你要放棄那女人了?”他以前對姜舒雲也挺尊敬的,聽完這些已經不想再叫名字了。
“你以為我是在傷心這個姜舒雲嗎?我是在傷心我第一眼看到的那個獨立又飒爽的女人。再說誰都跟你一樣是個情聖啊?別人都有老公了,你還巴巴上去當第三者,不對,算上她那情人,你這是第四者了。”
江霖別開了視線,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眼裏帶了微微的笑意。
“她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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