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黑沉沉的夜色掩蓋了一切，但安靜下來，那些原本藏匿在深海中冰冷峥嵘的現實才隐隐露出端倪。

之前沒注意，現在冷靜下來細想，不對勁的地方太多。早些年的時候，他在賀家雖然是很照顧賀栖，但是老實說起來，兩人相處的時間并不多。之前蘇杭沉溺在賀栖對自己表明心意的喜悅中，現在仔細一想，這不對啊，小孩是什麽時候對他有想法的啊？

蘇杭不是沒讓人捧過，他出來混的時候，成名太早，什麽人五人六的見了不少，也正是因為如此，在他看來，和賀栖相處的時間，确實是不怎麽看得出來他對自己有想法的。

他這些年極少做不理智的事情，但凡不理智，仔細一想，無一不和賀栖有關。

現在賀栖又這樣，蘇杭躺下的時候，盯着天頂，覺得事态發展有點脫離掌控，不太妙。

蘇杭是理智分析問題，而賀栖顯然就不那麽理智了。

賀栖床頭燈沒熄，他擡手輕輕撫着蘇杭剛剛親吻自己額頭的地方，暗自想着蘇杭的唇柔柔軟軟的。

其實他真的沒有騙蘇杭，對于當初的事情，他雖然想通了，但當時肯定是生氣的，但是過後是真的不氣了，畢竟蘇杭說得有道理，他是真的沒有理由和立場在當時把賀栖帶走。

那會兒蘇杭這個人近乎于是消失，不管發什麽消息都聯系不上。賀栖別無他法，只好重新回到這個地方，希望有一天可以等到蘇杭回來。

蘇杭這個人，狠心是真的狠心，當時他跑到Glory這邊來，沒有一個人能聯系得上蘇杭，他說退賽就退賽。賀栖自己也很恍惚，蘇杭對他好是真的好，可是離開的時候也是真的一分情面都不講，以至于賀栖長時間懷疑蘇杭對于自己的好，到底是不是自己臆想的。他太貪念蘇杭對自己的好，等再仔細看時，早已深陷泥潭，進退維谷。

他說的話都不是騙人的，他來Glory是為了蘇杭，去賀家同樣是為了蘇杭。

他認識蘇杭，早在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所以他知道，蘇杭這個人是真的很好，好得讓人沉醉。

所幸，兜兜轉轉，一切都還是繞了回來。并且蘇杭對他也是喜歡的，這對于賀栖來說，簡直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世界上還有什麽比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更讓人覺得驚喜的呢？而且剛剛，蘇杭還說了，心疼自己。

他心疼自己的，賀栖唇角不自覺揚了揚。

話說起來，蘇杭的唇怎麽能這麽軟啊？！

賀栖關燈，卷過被子，翻身打算睡覺。

是啊，好奇怪，他的唇為什麽可以這麽軟？溫溫熱熱的。

睡覺了，明天還得忙着預熱賽的事情。

啊啊啊啊……他的唇好軟啊！！！

·

翌日，12:00。

“從明天起，唐浪浪還有廖浩，你倆得起早一點，和這次青訓挑選出來的兩名新人進行磨合，下午四點你們要準備練習賽，這段時間就辛苦一點，等忙過這一陣子，到了單人SOLO的時候，我讓zero還有young上，這樣就沒有你們什麽事了。”Glory的教練中午就把要參加預熱賽的唐浪浪和廖浩叫出來訓話。

唐浪浪和廖浩叫苦不疊，“忙着和新人磨合，下午還得打練習賽，這都快趕上陀螺了。”

“得了吧。”蘇杭踩着拖鞋，端着保溫杯下樓，“你那身形快趕上陀螺我倒是挺相信的。”

唐浪浪氣得瞪眼睛。

溫金濤沒好氣，“你別忙着人身攻擊了，你退賽一年，閑着沒事，自己單排練練手感去。現在不比以前，競争壓力大得很，有空多問問young，讓他給你講講現在的基本形勢。”他今天一早找皮浩天問了蘇杭和賀栖的情況了，雖然關系是挺尴尬的，但是畢竟都在一個隊伍，關系肯定是要處好的。

蘇杭沒有應聲，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他打開電腦登錄游戲，剛要進去單排，身後猝不及防響起腳步聲，他一回頭。

賀栖就站在他的身後。

蘇杭皺眉，“你……”

蘇杭的位置比較特殊，靠窗這一邊，就獨獨一個他的位置。賀栖表情有些為難，“你不能換個位置嗎？”

“……”蘇杭不解，“換什麽位置？”

“就換到我的旁邊啊。”賀栖看着他，低聲說，“剛剛教練不是還說了，讓我給你說情況嗎？”

蘇杭有點蒙，他怎麽感覺這小子有點得寸進尺的意味。他擡手撐在桌子上，抵着自己的太陽穴，定定看着賀栖，眼睛裏仿佛閃着深邃的微光，“我在這兒難道你就不能說了？”

“也不是。”賀栖眼底浮現出些許笑意，“就是想離你近一點。”

旁邊的唐浪浪、廖浩、以及溫金濤教練，“……”

“要多近啊？你坐那兒不是看得清我嗎？難道你還想坐我腿上啊？”蘇杭往後攤着，“嗯？要這樣近嗎？”

然後衆人眼睜睜看着酷boy一臉冷酷的頂着一張紅臉回到自己的位置，戴上耳機上自定義服務器單排去了。

唐浪浪恨鐵不成鋼，“狗C啊，你要我怎麽說你才好，人家小隊長這是向你抛出友好相處的橄榄枝呢，你怎麽能這麽不要臉，就調戲人家小隊長呢？你看，一朝回到解放前吧？現在人家又生氣了吧。”

蘇杭面無表情，誰調戲誰了啊？！再說了，蘇杭挑了挑嘴角，“沒生氣呢。”

唐浪浪，“……”這倆人怎麽怪怪的？然而他還來不及八卦，就被溫金濤逮着訓練去了。

蘇杭并不拿打游戲當主業，換句話來說，這不過是他業餘工作。其實不管是什麽位置，他想待的地方也只有Glory。确實Glory所在的Burn俱樂部高層和他都是朋友，大家都認識，所以相對的，蘇杭在這邊比較自由，訓練比賽什麽的，也不會強制要求成績，閑散放松得多，他待着比較舒心。

他才想點單排模式，結果猝不及防手機一響，劃開一看，是向俊給他發過來的一則電競新聞消息。

#zero同young真身上線直播互動，疑似炒作造勢？！#

裏面內容大多數都是昨天他和賀栖的直播剪輯的，就他回歸，以及賀栖在Glory的位置分析了一波，在加上最近預熱賽的信息，還算中規中矩，沒有什麽惡意揣測，言語中傷。蘇杭搞不懂向俊發這個什麽意思。

蘇杭，【？】

向俊，【搞什麽？你不是說要把他弄走嗎？我這兒都準備去接人了，怎麽這會兒，什麽小孩，舍不得欺負？還有那young，說是為了你才去的Glory的。你到底搞個什麽雞毛？！】

蘇杭，【？？？你都準備接人？你還真想讓他去你那兒啊？】

向俊，【那不然呢？人小年輕打得挺好的，來我這兒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蘇杭看着這個消息思索了一番，打字，【沒辦法，小孩樂意粘着我，我趕也趕不走的，只能留在身邊了。】

向俊，#大傻逼#【你可做個人吧，我沒開玩笑，我真挺看重他的，你不要就給我。】

蘇杭，【不行。】

向俊，【別犟，做個人。】

蘇杭，【我要是讓給你，真成我欺負他了。】

向俊，#我他媽#

蘇杭，【你有空跟我瞎扯，還不如多練練比賽，到時候別真在賽場上遇見，不到半小時完事多丢臉不是。】

向俊，#沒關系已經習慣了##鎖喉##一首父親希望感動你這個逆子#

蘇杭無言失笑，息屏不再看消息。

賀栖雖然在單排，但是都是進魚塘局，再加上是小號，他不甚在意，一邊偷偷瞄蘇杭的情況。

嗯？他不進游戲，看手機幹嘛呢？

他看手機就看手機，笑什麽？

在打字，在和人聊天吧？聊什麽呢，笑成這樣？和誰聊天呢？

畢竟蘇杭不是他，賀栖的生活可謂是單調到沒有朋友，他到底跟誰聊天呢？賀栖不了解蘇杭的圈子，正因為不了解，所以就更好奇了。

好了，沒注意，被人一槍爆頭，屏幕黑屏了。

賀栖沒由來心情煩躁，返回游戲大廳，也不想進游戲了。

蘇杭知道向俊不至于無聊到來探自己的口風，他們私交不錯，估計這意思，先前時候是怕他們鬧矛盾，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事。蘇杭自己也明白自己現在的立場不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逮着大做文章，雖然他自己本身不介意這些事，但是身邊朋友難免會擔心。

他才擡頭，就看見賀栖一臉神傷地往自己這邊看。

蘇杭心下一凜，小孩不會是因為剛剛自己不同意換位置，所以就不高興了吧？

賀栖平時是沒有什麽表情，但是他不高興和沒表情是不一樣的，不高興的時候，他眉頭會微微下壓，比起沒有表情的時候顯得神情恹恹，差別是不大，但是還是能感覺出來，一如現在。

想到這個，蘇杭就覺得好笑，他起身，端着自己的保溫杯，走到賀栖的機位旁邊，“不練習了嗎？”

賀栖冷聲，“不練了，待會兒看唐浪浪他們和新人打練習賽去。”

蘇杭一手扶在賀栖的椅背上，突然俯身靠近，貼在他的耳邊，問，“不高興了啊？”

賀栖面色一紅，沒吭聲。

蘇杭挑眉，“我跟你說，我當時說笑我自己，其實我……”

“嗨呀，這下子又被我逮到了吧，你還欺負人家賀小爺。真的，young我給你說，他要是欺負你，你不用怕，盡管來找我告狀，不要客氣。蘇杭你不要仗着自己游戲打得好，你就以為你可以在Glory為所欲為了，我們這兒可不是只看成績的，大家要相親相愛。”皮老板開始滔滔不絕。

蘇杭放在椅背上的手捏了捏，簡直想一杯子給他砸過去。

賀栖聲音冷得可以凍出冰碴子了，“沒欺負我，你沒事能不能不要老是出來瞎晃悠？！”

“……”皮浩天看看蘇杭，看看賀栖，撓撓頭，一臉蒙圈的走了。

賀栖喉結動了動，輕聲問，“其實你什麽？”

蘇杭再次俯身，“其實我……”

“哦，對了。”皮老板去而複返，“雖然你回來是沒有問題，但當時你退賽的時候，聯賽組總站那邊還是将你除名了，替補位也是要提交入會資料的，我剛剛已經幫你準備妥當了，現在跟我過去簽個名，剛剛被你倆一攪和我都給忘了。”

蘇杭，“……”

賀栖，“…………”

皮老板不明所以，“你倆怎麽還是這姿勢？走不走的你？”

蘇杭平心靜氣，将自己的保溫杯放下，“行，走。”

賀栖看着蘇杭和皮老板一起出去，他轉回視線看着蘇杭的杯子，恨恨磨牙，“艹！”皮老板我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