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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葉笑眯眯進了屋裏, 何婉儀一瞧便知道這丫頭心裏正是得意,笑問道:“瞧你笑得這麽開心,想來那位膈應得不輕呢!”

玉葉沒忍住,笑得更歡了, 語氣十分愉快道:“可不是, 瞧着裝都裝不出來了, 說什麽頭暈要歇息, 我看是心裏悶得厲害,不想看見我才是真。”

何婉儀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笑道:“坐。”又拎起水壺親自給玉葉添了一杯茶水,說道:“你是有功之人,我親自伺候你喝茶。”

玉葉觍着臉接過, 笑道:“奶奶這麽說,奴婢就不客氣了。”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喝了會子的茶,玉葉嘆氣道:“也不知道那女人怎麽想的,便是想要另擇夫婿,也該是找個不曾娶親,或是失了妻室的鳏夫才是, 依着四爺的性子,絕對會以娘家人的身份送嫁, 叫她以後的日子也好過。”

何婉儀淡淡笑了兩聲:“你沒聽說過鸠占鵲巢嗎?”

看見玉葉眼神懵懂,何婉儀說道:“你家四爺如今是有妻室,可若是這妻室有一日糟了你家四爺的厭憎, 被關了起來,那後宅裏的權柄,不就要另選他人取而代之了?到時候她不就有機會了。便是做個二房,只要得了你家四爺的歡喜和信任, 比之正房也差不了多少了。”

玉葉大吃一驚,忙将杯子放回去,猶自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吧,依着四爺的性子,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何婉儀抿着唇垂下眼睫沒說話,以前她是不知道,以為朱兆平貪戀新顏,又歡喜呂素素那副柔順無依的性子,可眼下看來,若是上輩子也是這般情形,依着朱兆平的性子,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接受了呂素素的。到底是恩人的遺孀,便是認了那朱嘉言當作庶長子,又将管家權柄奉上,權當報恩,也不該就搬去跟她一道住進了明月軒,還那般的恩愛。

這般一想,何婉儀不禁生了疑惑,瞧着朱兆平如今的打算,也不過是養着呂素素母子,等着孩子大了,給他置辦一份家産,便可頂門立戶出去單過了,也算是回報了那救命之恩。可上輩子朱兆平卻将呂素素做了二房帶回朱家,又掩蓋了朱嘉言真實的身份,當作了庶長子,這裏頭究竟是發生了什麽變故?

玉葉瞧着何婉儀滿臉疑雲,支着頭擰着眉,分明一臉的不快,忙笑道:“奶奶也莫要憂心,便是那女人心中藏奸,可咱們已然知曉了實情,瞧着四爺也不似對那女人有意的樣子,以後多注意點,保管叫她白白的癡心妄想一回。”

何婉儀不好就把上輩子的情形說給她聽,笑了笑催促她喝茶,便轉過話頭,說起了旁的事情。

朱兆平的估算還是很準确的,到達蒼桐鎮的時候,的确是華燈初上,夜幕将沉。

呂素素被宋媽媽小心扶下了馬車,擡眼看向前面,朱兆平正小心翼翼地将何氏從馬車上抱了下來。心口一悶,她冷冷移開了視線,看向那處門扉。

和上輩子一樣,便是這處宅院了。

呂素素忍不住露出笑意,在這裏住了三年多,雖說平郎為了避嫌,一向都住在前院,可她既然有心,總能尋到百般說辭,叫他無論如何,也得往這後宅裏一日去上幾回。便是養只狗,相處久了還能生出情分,更何況她是個大活人,還生了一個眉眼清俊,相貌同那死鬼相似的小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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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撫着肚皮,呂素素心裏盼着這孩子趕緊出世,也好助她一把,一起對付那個該死的何氏。

何婉儀被朱兆平萬般小心地扶着進了內宅,前院兒還是極大的,朱兆平指了指西側的院子:“這裏就做了書房。”又指向東側的小院:“那裏的院子就給了宋媽媽和王忠兩家子,裏面地方大,屋子也多。”最後柔聲問道:“你可想去看一看那處小門?”

呂素素扶着宋媽媽也走了進來,何婉儀抿唇想了一回,輕聲道:“想去看的,只是四爺稍等,待我先去安置了朱大嫂。”說着輕輕推開朱兆平的手,上前幾步笑道:“眼瞧着夜色已深,我叫宋媽媽先扶了朱大嫂去東廂住下,朱大嫂一路乏困,趕緊歇歇腳才是。”

當着朱兆平的面兒,呂素素自然百般柔順,輕聲說道:“一切都聽四奶奶的安排。”

何婉儀心裏嘀咕,面兒卻只還笑着,向王忠等人道:“勞煩王大叔出去瞧瞧,可有什麽地方販賣吃食的,尋個幹淨妥當的地方買一些吃的東西回來,已經這個時候了,也來不及開火做飯了。”

王忠忙應下,就聽何婉儀又向王忠的女人說道:“明日裏勞煩嫂子出去尋摸一趟,問問這裏可有人牙子,給朱大嫂那裏添上兩個丫頭,還有廚房,也添上兩個,平日裏給嫂子打下手。”

王忠家的是個圓圓胖胖的婦人,聞言笑道:“知道了,明日裏就去辦。”

朱兆平眉眼含笑,立在後面靜靜看着何婉儀安排瑣事,呂素素的一雙眼雖然不敢直勾勾看着他,卻也不時瞟眼過去,瞧見了這一幕,心裏只覺不暢快。

何婉儀心說眼下也就這兩件事着急了些,既已說完,擺擺手道:“行了,眼下還有許多事,都趕緊去忙吧!”又向呂素素道:“我們夫妻還有些事情,朱大嫂就請便吧!”

呂素素聽見這句話眼底微沉,點點頭道:“四奶奶請便。”又略略向朱兆平颔首,扶着宋媽媽轉身進了垂花門。

何婉儀也轉過身來,沖着朱兆平一笑:“此間事了,走吧!”

書房的院子并不大,小小巧巧的,卻也瞧着精致,何婉儀四下看了看,笑道:“明個兒叫人買來一個大水缸。”指着院子中央道:“就擱在那兒,再種上幾株蓮花,倒也有趣。”又看了一圈,笑道:“再找個泥瓦匠,拿了磚頭圍着牆矮矮地砌上一圈兒,裏面種些錐花霞草,重瓣菊花,或是旁的花草,等到花開,必然滿園馨香。”

朱兆平點點頭笑道:“我聽着不錯,到時候說給王忠,叫他去辦。”

兩人說話間上了臺階,進得屋裏,空空蕩蕩隐有一股子潮濕的味道。何婉儀只覺胸口惡意翻滾,捂着嘴幹嘔了幾聲。

朱兆平忙扶住她,輕輕在她的後背拍着,憂心道:“你可是不舒服了?”

何婉儀嘔了幾聲,拿了帕子擦擦嘴,又掩在鼻尖上,皺眉道:“這裏味兒沖,咱們走吧!”

朱兆平點點頭,便引着何婉儀往那處小門去。

穿過小門,果然就是後宅院西南角的那處游廊,下了幾層石階,何婉儀上前拍了拍這面新砌的牆,不覺笑了起來。呂素素瞧着這面牆會是什麽模樣,可是滿面鐵青嗎?

呂素素自然是有一些城府的,故而沒有滿臉的鐵青,只是眼神有些冷意,淡淡瞧着那面牆沒說話。

宋媽媽瞧着呂素素似有驚訝,便知道玉葉那小蹄子八成把這事兒給忘了,忙笑道:“這牆還是奶奶的意思呢,朱大嫂到底是個婦道人家,四爺若是在後宅裏進進出出的,到底是不像話,恐叫人說嘴,污了朱大嫂的清譽。”

宋媽媽本意是盼着呂素素知道了何婉儀的好心,能夠生出幾分感激之意,卻哪裏知道呂素素藏在皮肉裏的那顆心,整日整夜都想着要如何接近了朱兆平呢!聞言也只是淡淡地笑,說道:“有勞四奶奶挂心了。”說完轉過頭,也沒興趣再去看旁的,便進了東廂房。

這裏是她住慣了的,呂素素看了一圈,只覺這裏頭的每一處都和上輩子初來乍到的時候一樣,除了外頭多出來的那堵牆。

心口仿佛也被堵上了,呂素素在椅子上坐下:“有勞媽媽幫忙打點了床鋪,我身上乏困得很,一會子随意吃點,就想歇下了。”

宋媽媽忙應了,便進了內室收拾床鋪。

呂素素沉默地看着這屋子,手掌撫上肚皮,又一次盼着這孩子的降臨。原本是兩個背井離鄉之人,因緣巧合的便湊在了一處,心裏總是有幾分的惺惺相惜之意,偏這會子他帶着一家子來了,倒叫她一個人頓生出孤苦伶仃之感了。

那堵牆是靠着東廂房那邊砌起來的,專門露出了正房的屋門,又在庑廊下開了一處小門,朱兆平指着那門道:“這裏出去便是一處小天井,順着直走便是外頭的小花園,右手邊的那處小門進去,便是朱大嫂住着的東廂了。”

何婉儀點點頭,進去轉了一圈,果然在東耳房的窗外看見了那處小天井,還有通向東廂的那扇小門。那門忽然被人推開,宋媽媽就從裏面走了出來,擡眼瞧見了何婉儀,忙堆起笑:“奶奶在瞧什麽呢?”

何婉儀笑道:“瞧瞧這屋子。”又道:“媽媽做什麽去?”

宋媽媽道:“去打盆熱水來,朱大嫂要洗漱。”

何婉儀點點頭:“那媽媽去吧!”轉身出了東耳房,向朱兆平道:“這不好,外頭卻是挨着走路的道兒呢,不如找人砌一面矮牆,也好遮掩一二。”

朱兆平自然沒有異議,只是想起一點,不禁說道:“砌牆沒問題,就是屋裏的采光怕是不好了。”

何婉儀笑道:“沒事,我自有安排。”又向玉葉道:“以後你住在西耳裏,這東耳房便做了庫房,既通風,也不怕砌牆再遮去了光。”

玉葉應下,何婉儀便随着朱兆平去看他們的卧房。雖是幹淨,卻只簡單地擺着一張床,一張桌案,還有一張條案,何婉儀嘆道:“明個兒便趕緊收拾起來,這地方哪裏是住人的。”

朱兆平笑道:“娘子不知,那時候我去東山學堂求學,住得比這個可差多了。似我這等家境還富裕的,拿了錢財便可有一處小小的屋子單獨住下。那些囊中羞澀的,便只能擠在一處,住在大通鋪上。冬日還好,夏日裏那個味道啊……”說着笑了起來,似是想起什麽有趣的,眼裏仿佛落進了滿天星光,甚是明亮。

何婉儀瞧他高興,嗔道:“我一向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四爺同我說這個,可是專門氣我的?”

朱兆平忙擺手笑道:“娘子誤會了,我可沒有故意去氣你,只是想起一道求學的同窗,不免記起來舊事情誼來。”

何婉儀抿唇笑了兩聲,心想自己上輩子只在朱家大宅裏打轉了,這輩子最遠的,也就是到了這裏,再去瞧朱兆平那張熠熠生輝的臉,不免生出豔羨來,說道:“之前四爺說過,要帶了我去戲堂子看戲,還說還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也會帶了我去看看,不知道四爺這話可還算數?”

朱兆平笑道:“自然是算數的,只是這蒼桐鎮我到底不熟,你再等上一等,待我瞧一瞧這裏哪裏好玩兒,就帶了你去瞧瞧新鮮。”

何婉儀點點頭笑了,心說到時候定然是不會帶了那呂素素的,這般一想,心裏不禁暢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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