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腳羊（一） 會禿頭……

正常的外賣都是相似的，可是連知之的外賣各有各的奇葩，圍觀她的外賣并進行嘲笑是一件調劑身心的趣事。

連知之習慣了。她打開外賣盒，裏面躺着兩塊羊排，外表色澤金黃，炸得酥脆，表皮泛着誘人的油光，撒着噴香的孜然，引得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

李韻拿出放大鏡仔細觀察了一會兒，肯定道：“撒的是孜然不是沙子。連知之你今天不科學啊，這外賣好正常。”

“也許裏面沒熟呢，帶着血的那種，一咬一口血糊拉。”有人說。

連知之吃了一口。

“怎麽樣？”衆人期待。

“鮮、香、嫩！好吃！一塊有靈魂的羊排！”連知之說，又咬了一大口。

“喔～～～！”衆人發出失望的唏噓聲。

連知之自己也很奇怪，她很少有這樣正常的外賣，簡直要感動得熱淚盈眶。

到了下午，連知之發動辦公室同事，用各種人脈搭上談銳這條線，看能不能采訪到他本人。衆人一陣忙碌，紛紛折戟而歸，向連知之搖頭。

連知之表示理解，談銳紅得發紫的那會兒都不怎麽接采訪，現在落魄了，更不會接采訪了。

李韻那邊卻傳來了好消息，她興奮道：“聯系上談銳的前助理了！他說他會安排，到時和我聯系。”

“真的嗎？”連知之有點疑惑，她雖然沒見過談銳，也沒和談銳接觸過，但她做的功課不少，從資料中還是能窺得談銳的一些性格，總覺得他不像是會在這時候接采訪的人。

“有可能啊！”李韻說，“他現在衆叛親離的，也許需要一個媒體替他發聲呢？也許要講講內幕呢？”她越說越興奮，“連知之，搞大新聞的機會來了！”

連知之還在游移不定，李韻卻忽然道：“聯系好了！三天後下午三點！連知之，怎麽樣，去不去？”

連知之再斟酌，李韻催她：“這有什麽好想的，你去不去啊？那邊等着我回複呢，你要是不去我就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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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知之一咬牙：“去！”

不管怎樣，這篇稿子一定要寫好。

當天晚上，連知之感覺格外的困。這種困意來勢洶洶，根本不容人反抗，連知之的上下眼皮像是安了磁鐵，控制不住地要吸在一起。她掙紮着刷了會兒微博，沙雕網友都沒能讓她清醒起來，“啪”的一下，手機砸到了她臉上，然而她一動不動，像是昏迷過去似的睡着了。

睡夢中的連知之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空間。這個空間極空曠，放眼望去，盡是一片銀白色。她入目所見，竟然沒有看到諸如牆壁和天花板之類的明顯分明的界限，這片空間像是流水一般的連續體，但是她腳下的地板卻又是平整的。

連知之以為自己在做夢，但這感覺和做夢不同，顯得無比真實。

她試着叫了一聲，但無人回應。只有這連續體的表面不時流過一串發亮的數據，又轉瞬即逝。

忽然，一個聲音在空間裏響起，無法分辨聲源，一出現就充斥了整個空間：“連知之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我是你的系統，恭喜你成為我的宿主。我将為你解答關于這個世界的一切，現在，你有什麽問題想問我嗎？”

“……”連知之沉默了好一會兒，“我不過是差評多了點，不至于這樣搞我吧外賣大神？”

系統平淡無波的電子音出現了一絲氣急敗壞：“誰告訴你我是外賣大神了？請叫我系統！”

“好的外賣大神。我愛國敬業誠信友善，除了外賣給差評以外，我實在想不出別的原因讓我這個小可愛要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這一定是夢吧！”

“瞧瞧你這個可憐蟲，如果這樣以為會讓你覺得好受一些，我原諒你的愚蠢。”

“說話就說話來個翻譯腔是幾個意思？哦老夥計這可真是太糟糕了，就像隔壁蘇珊大媽的蘋果派一樣！小心我用靴子狠狠踢你的屁股，我發誓我會這樣做！”

系統：“……”

宿主真是一屆不如一屆！你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系統生氣了：“你小心被困在夢裏出不去！永遠出不去！”

連知之認真地問：“你知道盜夢空間嗎？萊昂納多有個陀螺對不對？我也有！我睡前錄了主任的聲音當鬧鈴了哈哈哈！鬧鈴一響，地心崩穿！永遠不要小看社畜對領導聲音的敏感度！”

系統：心累.JPG

“總之，現在你和我綁定了，你必須聽我的，去完成任務。”

“不完成任務會怎麽樣？”連知之虛心求教。

“會死！”系統桀桀怪笑。

“哦。”連知之一臉冷漠。

“……”系統頓了一下，“會禿頭。”

“不要啊！”連知之立刻慘叫，“不要不要不要！我會好好完成任務的！”

系統舒心地長嘆一口氣，感覺自己扳回一城，像個終于搞定熊孩子的中國式班主任，連哄帶騙循循善誘：“任務很簡單的。只要你完成任務，還會有獎勵。”

“你說。”

“你将會穿到各個不同的小世界中。這個小世界裏除了你，還有一個現實裏的人會被裹挾在其中，其他人都是npc，你要找到他，和他一起合作，完成小世界中的任務。是不是很簡單？”

“考清華只有三個步驟：讀書、高考、填寫志願，是不是很簡單？”連知之反問。

系統忍無可忍地咆哮：“你是杠精嗎？你到底做不做！”

“做做做！那你總要告訴我那個人是男的女的吧？”

“不一定。”系統冷漠回答。

“那總是個人吧？”

“未必，也許是動物。”

“那總是活的吧！”連知之崩潰了。

系統緩緩露出一個微笑：“不知道。”

連知之：“那搞屁啊！”

系統幸災樂禍地欣賞完連知之的崩潰，才善心大發地提示，“一般來說會是人，但是你知道，每個小世界的世界觀和設定都是不一樣的，所以難免會有奇怪的事情發生。放輕松，到後期，你和他之間會有一種神秘的聯系的，指引你找到他。”

連知之：這真的不是傳銷嗎？

系統：“好了，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開始喽！”

“等——”連知之話沒說完，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襲擊了她，她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再次醒來時，連知之還來不及打量周邊所處環境，就被胃部的火燒火燎的感覺折磨得痛不欲生。餓，真餓，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饑餓到一個程度可以這麽痛苦，那種痛苦就像是胃裏有一把尖刀在攪動，相比起來，她從前為了減肥而節食的那種餓簡直太溫柔了。

想進食的欲望充斥了整個大腦，一切理智都褪去，進食的本能占據了絕對上風，她只有一個感覺：想把胃部填滿，什麽東西都行。她迷迷糊糊地想，她終于能理解那些在饑荒年代吃觀音土最後腹脹而死的人了。

“吃點東西吧。”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有人扶起了她，往她嘴邊遞了點什麽東西，連知之像一只搶食的野狗，根本不辨味道，狼吞虎咽地一口吞了下去。牙齒根本不嚼，直接吞咽入肚，胃裏那種灼痛的感覺才得到了緩解。

她抵着肚子，難捱地等待胃部乍然得到食物後那一陣抽痛過去，然後才有力氣擡頭觀察周圍環境。

她所處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一間大套房，房間內還有十多個女孩子，個個衣衫褴褛臉色蠟黃，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如果不是那一點點要仔細觀察才能看出來的呼吸起伏，連知之差點以為自己是和一地屍體躺在一起。

“好點了嗎？”喂她食物的那個聲音問道。

連知之循聲看去，首先看到的是女孩子高高聳起的顴骨和深陷的眼眶，皮膚粗糙、嘴唇上都是幹皮，因為極度的消瘦，一雙眼睛大的出奇。

“好多了，謝謝你。”連知之道謝，一開口就發現聲音十分粗啞。

“不用謝。我剛從外面被捉進來，身上還有點吃的。離放飯還有一個小時，我看你已經扛不住了，所以先給你吃。等會兒放飯的時候，記得把你那份還我。”

這話裏暴露的信息量真特麽大，連知之冉冉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在心底怒吼：“送外賣的！你給我出來吱一聲！這是個什麽鬼地方？我有理由相信你是在報複我！”

她等了好一會兒，系統姍姍來遲，依舊是那個平平的電子音，但連知之發誓她聽出了裏頭的不懷好意：“下面由我來向宿主說明這個小世界目前的情況，請宿主稍安勿躁。”

連知之道：“你信不信我現在餓的，撒把孜然能把你給吃喽！”

系統：“……”

然後連知之忽然感覺到腦中有一股奇異的波動，接着，關于這個世界的一切就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了她的腦中。她花了幾秒鐘檢索了一下信息，然後想給自己唱一首涼涼。

按照系統塞給她的信息，她現在正處于一個平行世界中。這個平行世界的環境在短短幾年內急劇惡化，洪水、地震、海嘯、瘟疫、蝗災、冰山融化、極端天氣……簡直像是末日時大自然的審判和清算，人類自以為是的科學技術在大自然真正的暴怒面前渺小的可憐。很快，物種大批滅絕，生物鏈被毀滅，生态系統徹底崩潰，植物已很難在土地上生存，人們陷入了無糧可吃的境地。

在最初幾年，人們靠着瘋狂囤積的食物過日子，後來，莊稼一直無法生長，糧食和食物也已吃光，饑餓的人們不得不走出房子尋找食物。人口的大幅銳減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而連知之就是在出來覓食的過程中被抓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