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我是貓（二十三） 這只……

連知之仰頭看着這巨型的金屬殺人機器, 喃喃道：“談銳……”

機甲是宇宙戰争的大殺器，和機甲比起來，那些懸浮車渺小得如同麻雀。士兵們愣了一下, 然後開始瘋狂地朝談銳駕駛的機甲宣洩火力。

談銳當初造機甲, 是為了陪在狂暴狀态的吱吱打架，宣洩能量。他當然不會傷害吱吱, 所以沒有給機甲配備武器攻擊系統，但為了讓機甲能夠在吱吱的攻擊下撐住，他極盡所能給機甲配備了最強大的防禦系統。所以盡管那些攻擊密集得如同雨點，但并沒有傷害到機甲核心，最多只在它堅硬的外殼上擦出了一點劃痕。

不需要依靠武器系統, 機甲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個強大的攻擊機器。它手臂一伸，一下子從半空中扯下一架懸浮車，重重地摔在地上。懸浮車在地上發出最後的哀鳴，熄火了，駕駛員從變形的車門內擠出來, 驚恐地看着頂天立地的機甲, 驚叫着轉身就逃。

談銳沒有去理會那只逃跑的蝼蟻, 他的目标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派公爵。他不能讓吱吱被派公爵抓走, 他無法想象吱吱在派公爵手下會遭受怎樣的折磨。

士兵們察覺出了他的意圖，不再向他攻擊, 而是聚攏在派公爵那輛奢華的車周圍, 衆星拱月一般地拱衛着他。

公爵的侍從焦慮地勸着派公爵：“公爵殿下, 您先離開此處吧。”

派公爵充耳不聞，他盯着談銳，爆發出一陣狂笑：“哈！機甲！他果然有機甲！這一下，罪名落實了！”

侍從着急地回頭看了一眼車窗外, 那架機甲正一步步朝這邊走來，士兵們駕駛着懸浮車不要命地一擁而上，試圖拖慢它的腳步，卻被它一一摔在地上，這場景，就像一群蒼蠅圍着一只猛獸，只能對猛獸造成輕微的騷擾，卻無法阻止猛獸的腳步。

侍從轉過來，語氣更為焦急：“……公爵殿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派公爵冷冷的：“急什麽。想必人快到了。”

侍從：？什麽人？

他疑惑地看向窗外，卻悚然一驚，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無聲無息地來了許多懸浮車，這些車輛……侍從眯着眼細細打量，是聯邦治安管理局的！和派公爵帶來的人相比，聯邦治安管理局出動了機動部隊，個個是全副武裝的戰士，和王室貴族的護衛兵不同，他們是真的上過戰場見過鮮血的人！他們帶來的武器威力也更大更兇猛，那些車輛幾乎把半個天空都遮蔽了，一管管炮口旋轉着對準了場中的機甲。

連知之也看到了這些車，她譏笑一聲，從派公爵到來，一直到現在，她和他們打了起碼有半小時。中央星的居民區，出現武裝對峙這樣大的事情，聯邦治安管理局卻遲遲不見蹤影。談銳的機甲才出來了五分鐘，他們就趕來了！

這還真是薛定谔的出警速度呢！

治安管理局的大喇叭開始廣播：“談銳，根據聯邦治安法，你違反了第三卷 第六十六條、第六十八條、第七十四條，請立即離開機甲迅速自首，否則管理局有權采取強制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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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屁！連知之大罵。

但她心裏清楚，談銳私人擁有機甲是違反法律的既定事實了，但是他還有救！姬家涉和聯邦科學院都不會坐視不理的——只要沒有派公爵的幹涉。

警告喊了三遍，談銳充耳不聞。他的目的很明确，一定要把派公爵殺死。只有派公爵死了，吱吱才會安全，哪怕他被逮捕入獄，姬家涉和聯邦科學院就算是沖着研究價值也會保護好吱吱的。

他打定主意，還是一步步朝派公爵所在的車輛殺去。

“轟”的一聲，巨大的火花炸開在機甲胸前，治安管理局在警告無效後出手了，他們的武器的威力非比尋常，高大的機甲停住了腳步，甚至踉跄了一下，幾乎要站不住。

因為火花就落在機甲胸前，那是駕駛艙的所在，火光熄滅後升騰起了一股黑煙，将談銳的視野都遮住了。但談銳很鎮定，他十指翻飛，快得幾乎只能看到殘影，用出色的操作穩住了機甲，全息掃描視野打開，代表派公爵的那個紅點就在前方十米處閃爍，兩步，再只要兩步……

“轟！”“嘭！”更為巨大的轟炸聲響起，遮蔽了半個天空的戰車調轉炮口，把所有火力都傾覆在了機甲身上，機甲堅硬的外殼上很快多了許多坑坑窪窪的凹陷，半條金屬腿開始融化，平衡系統嘶鳴着發出警報，天旋地轉中，談銳死咬着牙，手指在指令臺上如同飛一般，快速輸入一個又一個指令，然而機甲的動力系統已經被破壞，代表着動力過載危險的紅燈也開始閃爍。

強大的防禦系統終于開始崩潰，機甲保護系統判斷周圍環境太過危險，自動打開艙門，彈射座椅，将駕駛員送出了艙外。

談銳跌坐在地，連知之立刻躍到他身前，替他擋住了那些飛濺的金屬碎片。在他們身後，那架巨大的承載了他們溫馨回憶的機甲，終于支撐不住，轟然倒地。

看着相依偎的一人一獸，派公爵眯起了眼。他按下了一個內部通訊的指令，簡短地下了命令：“殺了談銳。”

“這……”接到指令的治安管理隊隊長有一瞬的遲疑，談銳已經出了機甲，手無寸鐵，依照聯邦治安法……

“誰又能知道是你殺的呢？談銳駕駛機甲負隅頑抗，最後和機甲一起在攻擊中身亡。這麽簡單的理由，你個蠢貨還要我替你想？”派公爵的聲音冷冰冰的，仿佛就在他耳邊呵斥。

隊長不再猶豫，将狙擊槍對準談銳，按下了扳機。

連知之敏銳地捕捉到了子彈的軌跡，她叼着談銳甩上自己的背，躲過了這一次槍擊。

電光石火間她明白了，什麽私人擁有機甲，那都是欲加之罪，派公爵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目的，殺死談銳！哪怕他現在已是毫無反抗之力。

治安管理局的炮口帶有熱成像追蹤儀，會自動捕捉連知之的身形，密密麻麻的炮口對準了他們，插翅難逃。

“吱吱……”背上的談銳艱難地翻身起來，他的身下是吱吱柔軟的毛發，然而如今這些毛發全部沾染了血跡，糾結凝固成了一團又一團的疙瘩，他眼眶發熱，俯身在戰獸的耳邊輕聲說道，“你放我下來，自己走。派公爵要捕捉你，不會讓你死，他的目标是我，你去，去找姬家涉，去聯邦科學院！”

又一發炮彈轟來，連知之側身躲過，大口喘着氣。她的力氣在迅速流失，身上大大小小數十處傷口不斷地在強大的自愈能力之下愈合又崩裂，她的獸瞳冷冷掠過場中的每一個人，罪魁禍首的、助纣為虐的……

她從沒有一刻像如今這樣憤恨而絕望，她不知道談銳做錯了什麽，他出身卑賤，混跡于貧民區窮困潦倒地掙紮，然而卻有一顆善良和上進的心，他什麽都沒有做錯，即便制造了機甲，也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也許他唯一的錯誤，就是在那個深夜，在那條漆黑的巷子裏，翻出了垃圾堆中的她，帶她回家悉心照顧和治療……

而派公爵呢？他罔顧法律，一手遮天，他輕易地馴服戰獸、折磨戰獸，又抛棄它們。他懶洋洋地将那麽多無辜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間，卻可以不遭受任何懲罰！憑什麽？憑什麽？！

憑什麽！！！

連知之緊盯着派公爵的瞳孔開始發紅，祖母綠迅速褪去，轉而彌漫開來的是赤紅的豔色，當那些赤紅布滿了她的整個瞳孔時，她仰頭長長地嘶鳴了一聲，那是困獸在最後一搏時發出的憤怒的嚎叫，叫聲直達天際。

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驚恐地看着那只即将狂暴化的戰獸。

“吱吱！”談銳慌張地沖着她喊，“吱吱，你要做什麽？你別管我，你停下，你趕緊走！”

他的心跳劇烈地失了節奏，一種沒來由的巨大的心慌攫住了他，那是一種他無法承受的毀天滅地的絕望，仿佛只要一錯眼，他就會失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無可替代的東西。

他瘋狂地喊着吱吱，扯着她的毛發，徒勞無功地讓她趕緊逃，連知之卻只是轉頭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眸不再是他熟悉的那雙綠瑩瑩的漂亮眼睛，她的雙眼布滿了猙獰兇殘的赤紅，可是談銳在那一瞥裏，感受到了她最後的一絲溫柔。

他被連知之輕輕放在了地上，然後巨大的戰獸狂吼一聲，抖動着全身，将那些紮進她身體裏面的金屬碎片、子彈等全部抖了出來，她的身體開始贲張，原身就已是十分碩大了，此刻卻在極短的時間內又暴漲了兩倍。

治安管理隊隊長的危險直覺大聲嘶叫着“趕緊逃”，他一摸後頸，那裏汗毛直立，全是冷汗。他緊緊盯着眼前這只還在不斷變大的戰獸，費了好大的勁才遏制住自己想棄車而逃的沖動。他的下屬卻瞪大了眼睛，尖叫道：“自爆！這只戰獸要自爆了！”

一瞬間，隊長想起很久以前在戰獸資料上看到過的一個小章節，戰獸在極端的情緒暴動下會自爆，戰獸自爆的力量堪比一顆當量巨大的炸彈，波及範圍之內會被毀滅得寸草不生，但是自聯邦成立以來，從來沒有戰獸自爆過，所以衆人都忽略了這個細節。

而電光石火間想起來的隊長心猛地一跳，冷汗涔涔，他幾乎是用砸的拍下了啓動鍵，聲嘶力竭地吼叫：“撤退！撤退！”

來不及了。場中央那只巨大的戰獸幾乎占據了全部人的視野，在衆人驚恐的注視下，她的心髒部位開始閃爍出一道紅光，在通天徹地的一聲巨響之後，威力巨大的爆炸波席卷而來，把那些戰車如同玩具一般攪碎，人們根本來不及發出哀嚎，在千分之一秒內，這裏成了一片墳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