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月6日

我怕狗

有的時候我覺得人世間絕對有報應這回事,當我被追得大叫而逃的時候。

我兩個月來頭一次改變了自己散步的路線,我選擇走挨着馬路的山上的小路,雖然崎岖泥濘,至少空氣清新。但我沒有想到會有狗。

都市裏的狗沒有野性,多年來我幾乎忘了自己怕狗的事,但偏偏這挨着馬路的半邊小山上還住着幾戶人家,偏偏這人家裏還養着狗,偏偏這狗是我最害怕的土狗,偏偏它追我……

欲哭無淚,我慌不擇路地跳下小山坡,這麽多年了,難道我身上那“狗喜歡追”的氣味還沒有消失掉?

這個混亂的狗追人的鬧劇被一個“前有狼後有狗”的局面打破,然後狗被踢了一腳,“嗷嗷”叫着跑了回去。

很尴尬,而恐懼的感覺還沒有消失掉,我不敢擡起頭來,然後他就笑了。“果然是有狗喜歡追的氣味啊。”

我憤怒起來,恨恨瞪他一眼,然而也不敢問,你怎麽在這裏。

“走吧。”莊衍按着我的肩膀把我轉過來,“不要怕了,我在這裏。不會準它咬你。”

腳一下子發了軟,耍賴一樣蹲在地上,記憶也亂得象撒散的拼圖,時空倒轉了一樣聽流衣說同樣的話,然後把手背轉了看,月牙樣的齒痕還在那裏。流衣流衣,你說了不算的事,也不止那一次。

遠處又有狗吠,我驚吓地擡頭,看見一顆小石頭劃着弧痕砸在還在那邊觀望的狗身上,它縮着躲着,然後又一顆,再一顆,精準的手法,可憐的狗汪汪着大逃,石頭追過去,偶爾漏掉一顆,然而其他都不落空,我下意識拉住莊衍的手,“別打了。”然後不知道為什麽覺得狗有點可憐的樣子。

莊衍張開手讓剩下的兩顆石頭落到地上,問:“我比狗可怕吧?”

我挫敗地垂下肩膀,有些事不是不提就可以過去的。他在我對面半蹲下來,若無其事地微笑,“因為你昨天跑得比較快。”

“倒也不是。”思考之前嘴巴已經先動了,所以索性說下去,“知道跑得掉的時候,當然會跑得快些。”

莊衍嘆一口氣,就站起來,伸只手給我,“站得起來嗎?”

我于是也站起來,被拉着踉踉跄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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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山高處樹反而稀疏了,淺草叢中有大的石頭歪歪斜斜地在夕照裏發黃,莊衍松了手,回頭望我,想要說什麽,但他的目光投向我身後,有一點疑惑似地,“那只狗跟上來了。”

我象裝了彈簧一樣跳起來,看回去果然看見那只狗,黑不黑黃不黃的,但是實際上我是不記得是不是剛才那只狗的,剛才與它只遠遠打一照面便被追過來,倉皇逃命的我哪會去注意它身上有幾塊花斑。

狗有狗的精明,它會來追怕狗的我,也會怕拿石子打它的莊衍,這對峙完全不成對等地草草結束掉,狗飛奔離去。我莫名其妙地望着它,甚至不懂得它追上來是為什麽。

“追你可能很好玩吧。”莊衍壞心地評論,然後在我反應過來之前說,“你越怕它它就越追你。不過以前,你沒有這麽怕狗吧,那時候被萊西咬了,不是還說不怕的嗎?”

萊西……嗎?

黑色的,有德國軍犬血統的那只萊西嗎?

流衣的萊西嗎?

從來從來都沒有不怕過,只不過,它是流衣的萊西啊。

流衣十一歲的時候,別人送給它父親的小狗,那是流行養狗的年代,送只說得上名貴的狗,也無非是想讨上司一點歡心,然而卻成為流衣的影子般的存在。

是十分聰明的狗,甚至懂得主人放學的時間,中午時會幫主人占食堂的位置,放學時接主人回家。是十分任性的狗,從來只吃流衣給的食物,別的人不管是誰,親近它的時候就會毫不客氣地一口咬下去。

我從來也沒有摸過萊西呢。即使在流衣去作奧賽培訓不得不離開的兩天裏,努力地想要萊西吃下一點食物的時候,我也沒敢摸它。萊西是只母犬,但是一點也沒有所謂母性的溫柔,它的毛又黑又亮,牙齒又白又亮,鼻子裏哼出的兇狠的吠聲讓我的手伸了又縮,縮了又伸,終于鼓起勇氣把盛着牛奶的盆子推過去給鏈條末端的它的時候,被咬了。最後它還是喝了點盆子裏的牛奶,在哭着的我身旁,勉強地舔了舔牛奶,然後喝了幾口。

那時候我十二歲,是要強倔強的孩子,那時候我也不懂得男女的分野,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如果是男孩子會跟得上流衣他們的腳步。那時候萊西五歲,離它短暫一生的結束還有一年的時間。

他大概意識到自己說了錯的話,于是就不再說,我也不說,山頂上就只剩了風的聲音。

這時最早的星星也出來了。我站着往上望,也并不比在山腳下看得清楚些,昏黃的天空上星星的光亮間或一閃,讓人來不及分辨是哪顆時就被席卷而過的雲吞噬了。不過我大概原本也不知道。就是多年之前,當天空還是大片的青灰色,星辰排列出神聖的組合,有人願意給我講每個組合的傳說的時候,我也沒有把它們好好認識過,因為那時候是相信着的,只要想知道的時候就可以知道,那個對天空和星辰象對自己掌心紋路般熟悉的人是總會願意講給自己聽的。

那時候還什麽都不懂得,連愛也不懂得,只知道想就要要,只知道自己總多少是有點特別的,便肯為了這點特別而驕傲。

所以痛苦了也是自找,失去了也是自找。這個自以為是的得到消失得太快太快,所以也許根本就算不上是真正的得到。

但還是不肯忘,某縣一中最高那棟教學樓的天臺上,簡陋的桌子和浮香的紅茶,五個人的小小天地中,最熟悉那片天空的人,是對我最好的人。

至少我是這樣相信着的。

“喂,莊衍。”突然忍不住想知道,“萊西死的時候,他有哭嗎?”

“我不記得了。”莊衍側了頭細想,黃昏的陰影覆在臉上湮沒了表情,他想了很久,“蕭松寒哭了。”

“哦。”我呆立着有點轉不過彎來。蕭松寒不象是喜歡萊西的,所以這個人為萊西哭是我是怎麽也想象不出來的場景。

莊衍倒微微笑了,“路程那時想活躍氣氛,就開玩笑說這麽大只狗吃肉可以吃好幾頓火鍋,他沒說什麽,蕭松寒卻給了路程一巴掌,然後就哭了。把路程吓得夠嗆。”

于是這樣的場景在我腦海中如發生當日般重現了,于是我想流衣大概是沒哭過的。然而如果當時我在那裏,我一定會哭的。就象後來知道的時候一樣,我會狠狠地哭起來。萊西是流衣的狗,萊西是流衣的寂寞,如果流衣哭不出來的話,我替他哭就好了。

我怕狗,所有的狗中,我只不怕萊西。萊西死的時候,如果我在流衣身邊就好了。如果可以告訴流衣,至少我會一直陪着你,就好了。我願意一生都被狗追,以此換得那樣一個瞬間,就算我的承諾只有四年的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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