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情深意重

軍醫請來了樊城的那名醫術高明的大夫,把了脈，再細細查看了一番，沉吟道：“公子脈象呈虛證,并非一朝一夕，想必自小便是體弱多病。”

陌霜道：“正是。”

劉半仙捋了捋下巴的胡子,道：“公子這病自娘胎裏便有，若是常人恐怕生下來不久就要夭折的，公子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跡。”

聽着這番話，穆錦莫名心急,“別兜圈子，你倒是快說,如何才能治愈？”

劉半仙再捋了捋胡須,嘆息道：“公子這內虛之症經年未能治愈，現下要來根治，恐怕是神仙也無力回天。”

穆錦心裏抽痛，道：“他不過是身體虛了些，你身為神醫，有何難治的。”

劉半仙有些為難道：“回殿下，公子這體虛之症非同一般，生來具有，除非将公子的五髒六腑換了，否則，沒有任何辦法治愈。”

穆錦盯着他道：“無論用什麽辦法，你要是治好他，本宮給你此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要是治不好，本宮就摘了你神醫的牌匾！”

劉半仙皺起了眉，垂着頭道：“這……草民實在是無能為力。”

“殿下，你莫要難為他了，我自己的身子我再清楚不過，當年要是能治愈，早該治好了，也不必等到現在。”陌霜眉心微微浮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安慰他道：“再說了，這麽多年，我都不活着過來了？”

穆錦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定會為你找到真正的神醫，一定能讓你痊愈，一定。”

陌霜看着他，從他的眸子裏看到了堅決。那一份堅決是他無法左右的，穆錦這個人，愛恨分明，一旦恨，就會恨得透徹，一旦愛，也會愛得不顧一切。

陌霜已然阻止不了他什麽，從那一次他要離開，穆錦失去理智，他就明白。

仙有了執念就會輕而入魔，人有了執念，便會抛開所有，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入夜。

穆錦站在流水潺潺的小溪邊，負着手，墨空之中一輪明月高挂，在他的身上撒下了銀輝。有人從他身後走過來，拱着手，老陳的聲音道：“草民參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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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錦沒有回頭，負着手看着被月光照得晶瑩的溪水，沉聲問：“老實告訴本宮，他還能活多久？”

劉半仙沉默片刻，語氣了帶着無聲的嘆息，“這個，草民也難說。不過殿下倒也不必過多擔心，畢竟那位公子這麽多年都過來了。”

穆錦轉身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說，這并不影響他的壽辰？”

劉半仙一臉為難，要是說不影響這是假的，常人要是五髒六腑受損，必定是命不久矣，但陌霜偏偏能熬過這麽多年，他一時不好定論，只得道：“這還要看那位公子的造化。”

穆錦緊緊閉上眼睛，一陣無力，所謂的造化虛無缥缈，只會讓他一直提心吊膽。

穆錦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你暫時留在軍營，随傳随到。”

“草民明白。”

穆錦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提步往軍營走。遠遠聽到将士們的歡呼聲，今日大破敵軍，現下軍營裏正舉行慶功宴。

穆錦臉色沉重地往主營走，迎面而來的兵卒站定齊齊向他問安，他面無表情地走過。葉準抱着一壇酒趕上來，“殿下！殿下！”

穆錦停住腳步，葉準已經追了上來，臉頰有些酡紅，還帶着笑意，“今日我軍大獲全勝，兄弟們都在喝酒慶賀，末将剛去主營找你跟兄弟們一塊喝酒，沒見你在，正好，你趕緊過去，兄弟們可都在等着你。”

這個時候穆錦實在提不起興致喝酒慶功，但今日日子特殊，他為主帥若是不露面也說不過去。沉默半響，他道：“你們先喝着，待會本宮再過去。”

“好，那末将過去跟大夥說一句。”

葉準抱着酒壇子小跑着回到那一堆人之中，穆錦頓了頓，提步向着主營帳走。

挑着簾進了主營帳，陌霜坐在燭火旁看着一卷書，微垂的眉眼如畫，穆錦站在那靜靜看着他。那邊穿白衣的男子從書上擡眼，看着他，溫聲道：“上哪去了？”

“去附近走了走。”

陌霜将書放在一邊，道：“方才葉将軍來邀你與衆将一同慶功，既然你回來了，便趕緊過去，莫讓他們等久。”

“等會再去也不遲。”穆錦邊說邊提步走近，在他身旁坐下。

陌霜偏頭看着他，“殿下有話要說？”

穆錦對上他的目光，“邊境戰事到此告一段落，我想帶你回淩雲山一趟。”

當年陌霜體弱多病，每日靠着一碗黑藥度日，後來被送到了淩雲山，病也漸漸好了。若是将陌霜帶回去，或許就有醫治辦法。

陌霜道：“殿下若是想去淩雲山看看，也要待你回京複命後再打算。”

“回京複命之事交由陳、葉兩位将軍，我與你就從這啓程去淩雲山，大抵也就半個月的行程。”

陌霜輕搖了搖頭，“不妥。”

“有何不妥？”

“回淩雲山事小，殿下回京複命事大，不可本末倒置。”

穆錦堅持，“但在我看來，這世上沒什麽事比你的安好還要重要。”

“只是，此事與回淩雲山并無幹系。”

“不會，我記得尹夫人說過，你從小體弱多病，送到淩雲山才好了些，即便将你接回丞相府，過些日你便會病重，所以回到淩雲山，必定能找到治愈你的辦法。”

淩雲山曾是一座仙山，山中确實有些靈氣，但山中的靈氣并非藥物，并不能治病，至多也只是緩和病症。當初陌霜能存活下來，一方面是山中靈氣相助，另一方面是因為有虛長道長為他延壽，後來則是靠他自己修習道法。

如今，他五髒六腑越加衰弱，枯竭殆盡，已然不能靠自己的道法以及淩雲山的靈氣維持。穆錦卻堅信只要回到淩雲山就能找到治愈辦法，陌霜不願去打破他心中那一絲僅有的希望，也不願他整日為了自己而愁眉不展。

陌霜道：“那好，你我回淩雲山。”

“嗯。”穆錦漸漸靠近，在他的唇上輕輕吻了吻。

陌霜提醒道：“時辰不早，衆将還等你慶功，你趕緊去。”

“此次大破敵軍你功勞最大，你也同我一起去。”

“這……”

穆錦牽起陌霜站起來，“只是去露個面，不喝酒。”

陌霜就這樣被穆錦牽着出了去，到了營帳外，便松開了手。

營帳外的空氣裏氤氲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好些酒量差的将士已經被灌倒，躺在地上就睡了過去。穆錦和陌霜來到篝火前，正在喝酒助興的将士連忙抱拳行禮。

穆錦舉起一碗酒，揚聲道：“我軍能大獲全勝，賴于諸位的功勞苦惱。今日不分尊卑，君臣之禮大可免去，只管暢飲慶賀！”

圍着篝火的将士舉起了酒碗，一片起哄聲。陌霜在穆錦身旁看着，唇邊浮起一絲淺笑。

葉準抱着酒壇子倒了一碗酒，酡紅的臉頰笑開了花，把那一碗酒遞到陌霜面前，道：“此次軍師壓制了面具人，為我軍助了威，功勞最大，我來敬你一碗！”

陌霜還沒開口，穆錦就接過葉準手上的酒碗，“軍師身體不适不可飲酒，本宮代他喝。”

葉準歉然地看着陌霜，撓着後腦道：“實在不好意思，先前也不曉得軍師身體不适。”

“是我未先講明，葉将軍不必介懷。”

葉準笑了笑，“話說，這麽久還不曉得軍師名諱，不知軍師可否透露透露？”

穆錦幹咳一聲，替他回答：“軍師複姓慕容，單名雪字。”加起來就是慕容雪，穆錦與慕同音，陌霜，霜與雪相似，虧他想得出來。

葉準含着笑抱了抱拳，“那日後我便稱你一聲慕容公子。”

被穆錦臨時取了一個名字，陌霜倒是淡然，“稱呼之事，葉将軍随意便好。”

随後，穆錦又和幾位上尉喝了幾碗，喝了酒，幾位将士在篝火旁舞劍來助興。穆錦和陌霜席地而坐，圍在篝火前看了會。估摸時辰差不多，便借口先行帶着陌霜回到了主營。

次日，穆錦召來了葉準和陳思竹，與他們說起要徑直去淩雲山之事。

“本宮已修書一份，遣人快馬加鞭送回京城，向父皇禀明戰事，兩位此次立下大功，回京後，必定少不了封賞。本宮有事要去淩雲山一趟，就不與你等一起回京。”

葉準十分不解，“殿下有何事是比回京複命還重要的？”

“是些私事，十分要緊。”

“那殿下何時啓程？”陳思竹問。

“今日準備準備，明日一早就能啓程。”

“這麽急？”

“嗯。”穆錦點了點頭，再道：“關于善後事宜，本宮今日就會安排妥當，至于軍中的其他大小事，你們看着辦就是。”

葉準和陳思竹互相看了一眼，拱了拱手，“末将領命。”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呀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