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淵源

成溫瞧見蔣牧升的笑容,頓時有些腦仁兒碰碰的跳,他沒成想俞婧瑤在這裏。

俞婧珊可比俞婧瑤知道進退,畢竟她這麽些年在俞家,也只是個高等的使喚丫頭,從來不敢高看自己。

俞婧珊趕緊拉住俞婧瑤,笑着說:“姊姊,我看二爺是來談生意的,咱們聽曲兒去罷,一會兒再和二爺敘話。”

俞婧瑤一聽她的話,似乎是受了打擊,對俞婧珊說道:“成溫不是來找我的麽?怎麽會是談生意。”

俞婧珊幹笑了一下,看了看成溫不動聲音的表情,心裏也在奇怪,這并不是她所認識的二爺,以前的二爺愛大姐愛的死去活來,就算大姐一心惦念着遠在泉江之外的三爺,二爺也不在乎,恨不得倒插門到俞家來,只要大姐肯多看他一眼。

而現在不同,二爺也不知是不是那場鬧劇的婚禮打擊的,或許是開了竅了,知道俞婧瑤根本就不在乎他。

俞婧珊看成溫無動于衷,只好幹笑着對俞婧瑤說道:“吶大姐,咱們去坐一會兒,喬老板說今天阮毓姑娘回來唱曲兒,姐姐不是最喜歡她唱的麽。”

蔣牧升從進了茶坊開始,就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他來泉江之前,也打聽過些許,泉江三足鼎立,別看只是一個小小的鎮子,但是五髒俱全,這個茶坊的喬關年喬老板是老相識了,把泉江的生意打得很響。

蔣牧升多少也聽說過俞家的事情,俞家最出名就是有個泉江鎮的第一美人,這個美人自然講的是俞婧瑤,其實俞婧瑤不必長得多美,只要不是醜的可以,泉江鎮多少要給俞老爺子面子,俞婧瑤被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也是理所應當的。

不過蔣牧升聽得最多的,還是俞大小姐被嬌慣的脾氣,成婚之日的鬧劇可謂傳的滿城風雨。

蔣牧升這個時候走過去,對俞婧瑤笑道:“這不是俞家的小姐,蔣某初到泉江,還沒有來得及登門拜訪,沒想到在這裏碰見。”

俞婧瑤也不傻,一聽“蔣某”二字,眼神瞬間就亮了,她這兩日盡聽自己父親在耳邊叨唠蔣老板如何如何厲害,蔣老板如何如何青年才俊,她沒想到會這樣遇見。

俞婧瑤兩只眼睛盯着蔣牧升上上下下的打量,似乎都忘了失禮,有些激動。

蔣牧升還是頭一次見到大家閨秀這麽盯着男人瞧的,禁不住又笑了一聲,好脾氣的說道:“俞小姐,是不是我身上有什麽不妥?”

俞婧瑤眼睛裏滿是憧憬,瞪着杏核似的眼睛,已經把成溫抛在了腦後,對蔣牧升道:“你……你就是從京城裏來的蔣老板?”

蔣牧升點了點頭,俞婧瑤的眼神更是赤裸,俞婧珊連忙扥了扥她的袖子,俞婧瑤這個時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頓時羞得滿臉通紅,自己喃喃的自言自語道:“爹說得果然沒錯……果然旁人是比不得的……”

蔣牧升見她神神叨叨的,本身就沒怎麽把俞家放在眼裏,此時更是有些不屑一顧,但是蔣牧升這些年來修養的不顯山不露水的脾氣,只是面上帶着笑容,說道:“俞小姐,蔣某和二爺有生意要談,不知俞小姐可否賞臉,把二爺借給蔣某一會兒工夫。”

俞婧瑤聽他說的有禮,一顆少女心登時已經不在成浩身上,滿心都是蔣牧升,連忙點頭,說話也細聲細氣了,“當然可以,蔣老板請便。”

俞婧珊趕緊扶着滿面春光的俞婧瑤回到茶桌前坐下。

蔣牧升這才走到成溫身邊,笑了一聲,“怎麽樣了二爺,舍不得俞小姐?”

成溫輕笑了一聲,“蔣老板不光是談生意厲害,對待姑娘家,也是有一手兒。”

蔣牧升一邊往裏走,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打趣說道:“怎麽聽着,好像二爺吃味兒了似的,二爺還放不下這麽一個女人?”

成溫擡步往裏走去,只是不溫不火的笑着,“蔣老板說笑了。”

跑堂的引着二人往二樓的包房去,走到樓梯的時候,就聽二樓上有人敲了兩聲欄杆,蔣牧升和成溫擡頭望去,二樓的欄杆旁邊,依着一個公子哥兒,那人面上帶着纨绔的笑意,手上還拿了把扇子,剛剛就是用扇骨兒敲了敲欄杆。

那人擡了擡手,似乎是在對他們打招呼,大聲笑道:“好久沒見了。”

蔣牧升擡頭回道:“喬爺,上個月做生意,據說小北得罪您了?我可待他給你賠不是啊。”

跟在蔣牧升後面的青年人一臉的冷漠,聽到蔣牧升說“賠不是”,臉上瞬間又多了些森意,擡頭來瞪了二樓的那人一眼。

成溫雖然不認識他,但是一聽“喬爺”二字,就知道他必然是古昔茶坊的老板,喬關年,不然誰還會在茶坊裏這麽毫無忌憚。

衆人上了樓,喬關年慢悠悠的晃過來,“我聽說蔣老板要來,特意給你留了靠天井兒的包房,視野好,正好能看見俏姑娘唱曲兒。”

由喬關年親自引着,跑堂的推開了包房的門,包房裏很講究,布置的很雅致,裏面三面是牆,一面靠着天井,是開放的沒有窗戶,正好能看到一樓的光景,對着唱曲兒的臺子,視野确實很好。

跑堂的送來茶水和點心,之後就帶上門出去了,元北站着,很本分的并沒有坐下來,喬關年卻沒有走的意思。

他在屋子裏溜了一圈兒,一撩衣擺坐下來,用扇子點着桌角,側頭對元北笑着說:“小北啊,我聽說你住在城郊的山莊?那多不方便,來我家住住?”

元北沒說話,臉上也沒表情,這回都沒瞪他,只當沒聽見沒看見。

反倒是蔣牧升一笑,“喬爺這麽喜歡小北,那送你好了。”

喬關年搖頭說道:“小北是跟着蔣老板打天下的骨幹功臣,我哪敢要,上次只不過是喝茶聊天,就被賞了一拳,可疼了個把月。”

蔣牧升笑道:“若真是喝茶聊天,喬爺也不必受皮肉之痛……”

他說着,稍微側了一下頭,元北見了知道是蔣牧升有吩咐,上前一步彎下腰來。

蔣牧升說道:“你去陪喬爺在一樓喝喝茶說說話。”

元北臉上僵了一下,只停留了一瞬間,随即點頭道:“是。”

喬關年立刻笑了起來,站起身來往外走,揮手說:“敢情好,那我下樓去了,有事就喊夥計。”

蔣牧升接口道:“自然,不會跟喬爺客氣的……只是喬爺,可小心了,小北雖然不愛說話,但是骨子裏是暴脾氣,喝茶聊天沒什麽,別再被傷了。”

喬關年沒說話,走了出去,元北也跟着出去,就聽喬關年叨唠了一聲,“護犢子。”

喬關年這個耍寶的出去了,包房裏立刻就安靜下來,蔣牧升親自替成溫倒了茶,“讓二爺見笑了。”

成溫客氣的說道:“是讓蔣老板破費了才是,古昔茶坊可是泉江最黑的地兒。”

蔣牧升聽了笑道:“這話讓喬爺聽去了可了不得。”

成溫見蔣牧升一直在和自己兜圈子,雖然看起來是客套,但是一點兒也沒有進入主題的感覺,根本不像是談生意,于是說道:“蔣老板約我來此,是談生意的?”

蔣牧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二爺可真是直來直去。”

他頓了一下,随即擡頭雙眼看着成溫,說道:“二爺想和我做生意?”

“蔣老板真是會說笑話,別說是泉江人,天下哪有人不想和蔣老板做生意,就算賠了本兒,也贏了面子,不是麽?再者說,蔣老板做生意,也從來不會賠,不是麽?”

“一頂高帽子壓下來了。”

蔣牧升似乎是開玩笑的口氣,一點兒也沒有大人物的架子,眼睛始終直視着成溫,“既然二爺想和我做生意……”

他說着,突然停住了,右手扣在桌上,往前一推,随即擡起來,成溫面前赫然多了一個玉佩,兩只玉佩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成溫看了一眼玉佩,下意識去看自己腰上的玉佩,擡眼就見蔣牧升對着自己輕笑。

蔣牧升很淡然的說道:“可能二爺不記得了,因為太久遠了,二爺腰上的那個佩玉,是蔣某當年留給二爺的,蔣某說過,等自己發達了,會來報答二爺……只要是你說的,我都能辦到。”

成溫看着他的目光,心裏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成溫早就猜到這個身體的原主和蔣牧升有些淵源,原來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老套故事。

成溫坐在馬車裏,将腰上的玉佩摘下來,握在手心裏用拇指輕輕摩挲着,閉上眼睛,随着馬車一搖一搖的微微晃動着。

這本不該自己的,卻被自己碰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還是老天爺可憐自己上輩子落得太慘了。

作為一個商人,成溫卻知道,沒有什麽是應該的,這就和行軍布陣一樣,兵不厭詐,生意場上從來沒有什麽善良,這是個機會。

成溫下了車,梅玉見他回來了,趕緊倒杯茶,剛要笑着問二爺生意怎麽樣,就見他腰上少了什麽,頓時瞪大了眼睛,驚道:“二爺,您的玉佩呢?掉了?”

成溫見她一驚一乍,張開手掌,玉佩原是解下來沒有戴回去。

梅玉松了口氣,沒當一回事的笑道:“二爺您可吓着奴婢了,二爺不當家,家裏全被太太把持着,咱可沒有錢去置辦這些體面的東西,這個玉佩好些年了,還是當年三爺嫌棄這玉佩不好,二爺撿回來的呢,不然就太太那一毛兒不拔的性子,哪能給二爺……”

梅玉還在絮絮叨叨着,只是成溫卻完全沒聽下去,他心裏一下子翻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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