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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有面條,”蕭婪關掉了吵哄哄的電視,拿起一本書,靠在沙發一側,修長的雙腿架在另一邊的扶手,“不知道你的口味,需要加辣椒什麽的廚房有辣椒醬。”
“不礙事,倒是麻煩你多弄一餐了。”顧冬和人五人六地道謝。
蕭婪沒答話,他本來也不是多熱情好客的人,更甚少有人會來家裏,所以懶得就這種賓主關系客套什麽,別人道謝他就受着,多說少說也不會多塊肉。
顧冬和吃完面條,往客廳看,正看見蕭婪抱着書已經睡着了,這人大概是怕冷,穿着偏厚的睡衣睡褲還蜷着身體睡。
顧冬和拿了碗到廚房洗幹淨,走到客廳思考着要不要叫醒蕭婪到房間裏睡,但又怕這人從自己來之前到現在一直睡着,醒了晚上會不會睡不着。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蕭婪自己動了。
他皺着眉,抓着書的手指緊緊收着,指節泛着白,頭不住地小幅度左右擺動,身體微微顫抖。
“不……不要、不要——”
做噩夢了。
“蕭婪,蕭婪?醒醒。”
顧冬和皺了皺眉,伸出手推蕭婪。
“不要!”
蕭婪猛然睜開眼,顧冬和愣在原地。
他或許永遠都不會忘記蕭婪這個眼神。
恐懼,驚慌,無措,痛苦,乞求。
還有深深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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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滿身鮮血淋漓的傷疤,翻過山,越過海,卻也只看見了更殘忍的地獄。
老天不會救你,老天不會管你。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顧冬和許久都沒說話,蕭婪的眼神從最開始的混亂變化清明,像是冷靜了下來,垂下眼睫,遮擋住濕潤的、泛着水光的眸子。
“吃完了?”
蕭婪開口,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光聽聲音顧冬和肯定不相信蕭婪剛剛多麽失态。
“嗯。”顧冬和開口,“本來想叫你回屋裏睡,天氣冷,小心着涼。”
“不礙事。”蕭婪漫不經心的回答,起身将書放在茶幾上,下逐客令“早點回去吧,挺晚了。”
說着走進廚房,又探出頭來:“你洗碗了?”
“洗了。”
蕭婪終于是改變了一直以來平平板板的眼神,帶着驚訝的看他一眼。
“我走了,今晚多謝了。”
“嗯。”
蕭婪靠着廚房的推拉門,手上拿着一個杯子喝水。
“喝熱的,天氣冷。”
顧冬和走前看他一眼,方才洗碗時就沒看到有熱水,這會兒也沒燒。
蕭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顧冬和想他估計省得麻煩,正準備穿鞋,又走回去幫他把熱水壺裝好水開了開關,才換鞋離開。
蕭婪靠着廚房的推拉門,望着顧冬和走的方向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有想。
直到熱水燒好的聲音驚了他一下,将水倒出來,端了一杯進書房。
對着電腦敲打着,打累了趴着眯會兒,本來蕭婪一般也只是眯着不會睡着,今天确實幾杯熱水喝進去身體暖暖的,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再睜眼天已經亮了,趴着睡了一夜,睡得蕭婪腰酸背痛,起來後發現鼻子有點堵,腦袋昏昏沉沉的,四肢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生病了。
蕭婪暗罵了一聲,頭昏腦漲感覺罵人都不帶勁。
于是郁悶地拿起手機點外賣,外賣來的間隙把剩下的內容敲完,發送。
外賣點的是蕭婪喜歡的黃焖雞,但是蕭婪這時候一點胃口都沒有,淺淺的吃了點充饑,拿起手機定個鬧鐘,就滾到床上去補覺了。
被子很厚,床墊很軟,蕭婪幾乎是昏迷着睡過去的。
被鬧鐘鬧醒時蕭婪睜開眼緩了很久,難得的沒做夢,但是身體狀況好像并沒有好些,并且有點發燒。
蕭婪迷迷糊糊的穿戴好,搖了搖腦袋,卻沒有将糊成一團的意識搖得更清楚些,只有更猛烈的頭疼。
“嘶——”
蕭婪出門,走到小區側門的時候有小孩子在旁邊玩,兩個小孩子追着打鬧着就沖剛走出來的蕭婪撞過來。蕭婪本身就因為頭暈腦脹反應慢了半拍,被兩個小孩一撞直接腳一扭摔到地上。
“叔叔對不起!”
兩只小娃娃一看闖了禍,差點沒吓哭,繞着蕭婪轉也不知道要怎麽把他扶起來。
“沒事,你們到路邊上點玩吧,”蕭婪被晃的頭更暈了,強忍着痛笑着安慰,“不要再撞到人了哦。”
小孩點着頭飛快的跑了,蕭婪則坐在原地。
這裏是側門,人比較少,保安也在有段距離的地方看不到這裏。蕭婪動了動腿,尖銳的疼痛順着神經蔓延。
蕭婪皺着眉挪到靠牆的地方,想要扶着牆站起來,卻是失敗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又一次跌回原地時,一雙手從後面扶住他,一用力撐着他站了起來,蕭婪估計自己是扭到了,右腳不沾地的靠着牆回頭。
顧冬和。
“怎麽是你……”
“別動。”
顧冬和蹲下來看蕭婪的腳踝,蕭婪有些尴尬,但是無奈幾乎是動彈不了,只能由着他看去。
“去醫院。”
顧冬和站起身扶住他,看到他臉紅的不正常,伸出手探他額頭。
“你發燒了?”
蕭婪燒的眼角泛紅,給他翻個白眼卻像是情人間的撒嬌。顧冬和不知想起來什麽,眼神一瞬間軟了下去。
嘆了口氣扶着蕭婪:“我送你去醫院。”
蕭婪根本沒力氣反抗,只能被他架着帶到了車上。
這地方偏,最方便的醫院都是宋栎工作的醫院。顧冬和給宋栎打電話沒人接,趁紅燈發了短信交代了情況,幾乎是壓着限速将人送到醫院。
醫生給蕭婪處理了腳,一邊量着體溫,蕭婪已經是昏昏沉沉的将睡不睡,只靠一絲理智支撐着。
“難受就睡會兒。”顧冬和語氣難得的溫柔,可惜蕭婪已經分不出意識去分辨他的語氣,帶着濃濃鼻音應了一句,轉頭就閉上眼陷入沉睡。
顧冬和扶着他的肩,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醫生處理完腳踝一看溫度計:39.4℃。
“現在的小年輕啊……”醫生一邊搖着頭感嘆一邊轉過身去開處方。
顧冬和陰沉着臉給蕭婪安排好病房,等護士都出去以後就坐在旁邊看着蕭婪。
這人生的是極好看,此時閉着眼,臉上不正常的紅暈,嘴唇微張,因高燒倒是泛着點顏色,眼底下一抹青色幾乎是張牙舞爪的出賣着主人昨晚又沒好好休息。
即使是這樣,顧冬和也是一眼就挪不開了。
就如當初一眼,便成了這麽多年。
宋栎幾乎是下手術就趕過來,推開門的時候蕭婪還打着點滴睡得不省人事,顧冬和坐在一旁開着電腦看資料,聽到開門聲,幾乎是瞬間擡頭,看到是宋栎後将電腦放在一邊。
“來了。”
無聲的做個口型,宋栎點點頭,指了指床上的蕭婪小聲的問:“怎麽樣?”
顧冬和引他出門,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門口。
“高燒,我碰到他的時候又扭到腳。”
“麻煩你了。”宋栎嘆口氣,“你忙的話先走吧,我在這就行。”
“你自己科室那邊怎麽辦?”顧冬和斜他一眼。
宋栎有些不解:“不要緊吧?讓護士在這就行,我得空了就過來看一眼。”
顧冬和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我沒什麽事,工作到哪處理都行,還是在這守着吧”
宋栎眯眼:“冬和,你什麽時候對人這麽上心了?”
顧冬和:“上心當然都是有原因的。”
他看向宋栎的眼裏,笑容無懈可擊。
這下輪到宋栎沉默了。
“冬和,”他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裏,站直了回視顧冬和,“我和你是多好的朋友我們都清楚,但我和蕭婪也是兄弟,我看了他這麽多年,他這個人從來都是什麽都悶着,誰都不知道他心裏多少事,希望你不會給其中添一筆。”
顧冬和失笑:“怎麽你覺得……”
“咳咳咳!”
房間內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宋栎先一步推開門進去。
“蕭婪,怎麽樣?”
蕭婪還是非常虛弱,但四下看了一圈後也明白自己躺在醫院,慢慢想起自己在側門被顧冬和撿到帶到了醫院。
“沒事,有點發燒。”蕭婪開口,聲音沙啞的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可能是昨晚着涼了。”
宋栎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你就作吧。”
蕭婪難受着,也沒力氣回擊他,目光移到後面的顧冬和身上。
“你怎麽還在?”
話出口才覺得有些不妥,畢竟人家好歹騰出時間把自己弄到醫院來還陪了這麽久,但是也沒什麽力氣再思考措辭。
“我怎麽不能在這?”
顧冬和挑眉,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蕭婪不理他,往被子裏縮了縮,露出一雙眼睛四處看了幾圈後問宋栎:“能出院嗎?”
宋栎差點跳腳,冷笑道:“你就想想吧。”
“好好休息吧,我先回科室了,有空再過來。”宋栎看着蕭婪撇了撇嘴,毫不留情的扔下一句話。
“冬和,麻煩你了。”
遲疑了一下,還是轉向顧冬和說道。
顧冬和點點頭,等宋栎走了後又坐回床邊拿起電腦。
蕭婪大概是恢複了一些力氣,騰出了精力聊天,被子蓋住半張臉躲着寒氣,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的。
“你今天怎麽會在那裏?”
顧冬和敲一下回車鍵:“辦事。”
“你是做什麽的?到那麽偏的地方辦事。”
許是生病的人都多少脫去了平日裏僞裝起來的成熟,蕭婪跟着體溫上升的還有不過大腦的好奇心。
“房地産,”顧冬和看他一眼,報出一個小區名,“投資後拿了套房自己住,去看看。”
這個小區在蕭婪住的裕華小區對面,高檔別墅區。
多高檔不好說,反正蕭婪買不起。
“無良資本主義。”蕭婪小聲嘀咕着,精力不濟的閉上眼休息。
顧冬和看着他難得一見孩子氣的胡言亂語,只覺得和平時懶懶散散什麽都渾不在意的蕭婪完全不一樣。
收起了一身尖銳,顯得異常可愛。
顧冬和說不清蕭婪給他的是什麽感覺,但他看得到蕭婪消極處事背後,是對整個社會的敵意。
沒由來的,不知原因的。
守着自己一身傷痕,在被人想要觸碰的時候伸出爪子,不管是誰,都得被撓的不敢再進一步。
顧冬和不知道他身上發生過什麽,但這樣一個蕭婪,只偶然間見過他脆弱的模樣,就已經吸引的他魂不守舍好些年。
只是不管怎麽樣。
“還是現在乖乖的最可愛。”
顧冬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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