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顧冬和吃完藥,夾着體溫計就去摁亮電腦屏幕看文件,蕭婪收起藥,皺着眉看他:“燒成這樣還工作?”

“沒事。”顧冬和燒的嗓子都啞了,鈍鈍的。

蕭婪看着時間差不多,拿過體溫計一瞅,眉頭皺的更緊了。

“38度往上走還沒事?”

看着顧冬和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敷衍的應了一聲就沒了下文,蕭婪感覺一把火從胸口“噌”的燒了起來,正要發作。

顧冬和突然問。

“你很在意嗎?”

蕭婪愣住了,怒氣來的莫名其妙,敏感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在意過頭了。

從他拎着飯盒沖到公司,到任勞任怨的給他拿藥、倒水,再到不自覺的氣他不顧身體,似乎已經超出了朋友或者炮友的關系。

也與蕭婪一貫他人之事皆漠不關心的風格不相符。

蕭婪沉默。

顧冬和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沒耐住,怕自己逼蕭婪太緊,連忙又說:“我看完這個就去休息,現在也很晚了,你先去裏面休息好不好?”

哪怕他百般推拒,狠心忽視,顧冬和卻依然是縱容與理解。

蕭婪覺得自己真的夠了,他不是對顧冬和沒感覺,只是不敢正視,不敢相信。

他在黑暗中太久,久到差點不敢相信光明。

能不能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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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再相信一次?

“顧冬和,你會不會走?”

顧冬和看着他,雖然蕭婪沒頭沒腦一句話,但他似乎懂了:“人都要往前走,但是如果你信我,我走到哪都帶着你。”

“我不信呢?”

“那我走去哪都會回來,你想起來了,就看一眼,我一直在。”

如果你想走出去過去,再艱難我也和你一起走;如果你走不出去,哪怕暗無天日,魑魅魍魉,我陪着你。

信者得愛,不信則我給你。

最後一絲防線破裂,城門大開。

光照進來了。

熙熙攘攘擁擠的情緒湧入心房,蕭婪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熱淚盈眶。

他向前一步,主動抱住了顧冬和,清冽優雅的男士香水萦繞在身邊,懷裏的人渾身滾燙,卻是從未有過的心安。

“哥,休息吧,好不好?”

一聲幾乎是帶着撒嬌意味的“哥”,叫的顧冬和渾身都軟了,酥酥麻麻的感覺傳遍全身,腦子裏仿佛一群小天鵝在跳踢踏舞。

這是什麽奇妙的感覺?

顧冬和不知道,感覺發燒帶來的頭暈更嚴重了。

不等他開口,蕭婪像是急于堵回他的拒絕:“我們一起休息,好不好?”

好,當然好。

他媽的還有更好的嗎?

工作?什麽工作?

公司裏其他人是擺設嗎?

養了幹什麽吃的?

一群智障。

親自包攬大小事務的顧總全然忘記自己的一時沖動,在腦內将上下員工輪個拎出來罵了一遍。

英雄難過美人關,為什麽要過?躺好不行嗎?

顧英雄理直氣壯。

可惜這位新上任的昏君,身體實在撐不住,剛挨到床就幾乎被鋪天蓋地的困意打了個四腳朝天,眼皮都擡不起了,還拉着他家美人的手不放,嘴裏一個勁的嚷着:“一起休息,你說的。”

蕭婪看他這燒的都快意識不清,還惦記着自己随口一句話,簡直哭笑不得。

被拉着手沒法繞到床那邊,只好脫了鞋從顧冬和身上跨過去,剛進被子躺下,顧冬和卻松開了手,并往旁邊挪了挪。

“怎麽了?”

“生病了……別傳染給你。”

顧冬和困得眼皮打架,朦胧中呢喃着不忘回答他。

蕭婪覺得好笑,把自己手伸過去逗他:“牽手不會傳染。”

雖然意識基本是模糊的,但是顧冬和如野獸一般的敏銳在此時發揮了作用,迅速捕捉到“福利”這一信息。

一把抓住伸到身邊不安分的爪子,貼在臉上蹭了幾下,仿佛安心了,終于安穩的睡去。

旁邊的蕭婪只覺得自己面上發燙,手被一只更熱的手掌包裹着。

實實在在的溫暖。

兩人一覺睡到了天亮,這是第一次蕭婪在床上睜開眼後,看到顧冬和還在身邊,手還被牽着,感覺有點奇異。

坐起身,身邊的人感覺到動靜,警覺的睜開眼。

蕭婪傾過去摸他額頭,溫熱,燒應該是退了。

“好多了,還早,再睡會兒吧。”

顧冬和反應慢半拍,“哦”了一聲又問:“昨晚你是不是答應我了?”

蕭婪挑起一邊眉,心道:“我什麽時候說了答應你?”

但看顧冬和眼神中透着緊張和小心,蕭婪心一下子就軟了。

“是,答應你了。”

顧冬和這才放開他的手,又閉眼睡了過去。

蕭婪沒有動,靠在床頭,看眼大亮的天光,又看眼身邊睡夢中的人,感覺還是很不真實。

這樣安寧美好的日子他求了這麽多年,原來這麽容易嗎?

簡單的好像只是一場夢。

蕭婪穿了鞋走到外面的辦公室,從落地窗俯視下面的車水馬龍,伸出手到陽光下,接了一掌的金色的暖洋洋。

身後突然傳來敲門聲,随着一句“顧總”,一個年輕男子走進了門。

蕭婪轉過身,兩人面面相觑。

“你是什麽人?”男子拎着一袋早餐,面色嚴厲,不自覺的提高音量,“顧總呢?”

“他在裏面睡覺,”蕭婪皺皺眉,“請你小點聲。”

“抱歉。”男子推了推眼鏡,沉着臉打量他:頭發亂糟糟的像是剛醒,身上的睡袍也是顧冬和放在這裏的,系帶款的設計露出男人的胸膛,皮膚蒼白,腳上的拖鞋是一個月前顧總突然讓人去買了放在休息房間的。

蕭婪被他的目光看的很不舒服,他不喜歡別人用這種探究的眼光看自己。

那人又開口了。

“請問您是?”

“我是……”

你們顧總的男朋友?炮友?朋友?借住一晚?

蕭婪一時語噻,他自己都還沒理清楚兩人關系的發展。

“我姓蕭。”

最後他采取了一個最穩妥的說法。

“蕭先生,還是請問您為什麽在這裏?”

這人有毛病?

蕭婪已經不只是別扭了,任誰被一個陌生人這樣緊緊的逼問都會感到不愉快。

大早上在這裏,穿着睡衣,能幹嘛?

和你們老板睡覺啊!

你是不是要試試才知道?

呸!

蕭婪覺得自己消失八百年的戾氣又回來了,可見傻逼使人不爽。

“何庸。”

本該躺在床上的人此時站在休息室門口,輕飄飄的看一眼何庸,将目光縮在蕭婪身上。

“放桌子上吧。”話是對何庸說的,人卻是往蕭婪那邊走,将他的衣服攏了攏,“小心着涼。”

“顧總,這是……”何庸說到一半,突然笑了,“您新找的小寵物嗎?”

話語露骨,其間的輕佻和蔑視顯而易見。

蕭婪皺緊了眉:一個下屬這麽不知分寸嗎?

“呵。”顧冬和卻笑了,“不是,是你的新主人。”

何庸臉色咋變,青一陣紅一陣的說不出話。

蕭婪轉頭疑惑的看着他。

“放桌上,你可以走了。”

何庸臉色及其難看,卻無法違抗作為自己上司的顧冬和。

等人走後顧冬和引着蕭婪到桌邊,把他摁在自己舒适的老板椅上,自己般了個會客的小轉椅坐在旁邊。

一邊拆包裝盒一邊解釋:“他是我繼母那邊的親戚,她親弟弟,也是我名義上的舅舅。”

“嗯?”

“我家裏知道我喜歡男人。”顧冬和看他一眼,蕭婪瞬間明白了,“我在公司給他弄了個職位放着就是,他要怎麽我也任他去,我眼皮底下鬧騰不出什麽。”

“因為你妹妹嗎?”

“嗯。”顧冬和打開一碗馄饨,用勺子撈起一個吹了吹送到蕭婪嘴邊,“嘗嘗。”

“他們的目的很明顯,”顧冬和低聲說,“但是我也不想讓你藏着掖着。”

蕭婪哪裏會不懂他想說什麽,無非是怕牽扯到自己,但他蕭婪雖然不愛麻煩,卻也不是怕事的人。

“怕什麽。”他渾不在意的笑一聲,眼底浮着些難得一見的嚣張。

顧冬和也跟着笑了,他說:“嗯,怕什麽。”

“你們過年不放假嗎?”

蕭婪拿過勺子,自己一口一口的吃着。

“放,也快了。”顧冬和看他吃了幾個,也拿過一碗,“把年底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處理完,就放假了。”

“那差不多三十了?”

“是啊,”顧冬和點頭,“反正過年麽,還得看着那些人不痛快,不如在公司。”

“要回家?”

“做樣子是肯定要做的,而且得回去陪下岚岚。”

蕭婪放下碗,若有所思。

顧冬和看着裏面還有幾個馄饨,問道:“怎麽?不好吃?”

“不是,飽了。”蕭婪搖搖頭。

顧冬和不敢相信,兩碗是他早飯的量,份量不多,堪堪能飽,蕭婪卻一碗都多了。

“……胃口不是很好。”

“怎麽了?生病了?”

顧冬和說着就去探他額頭,蕭婪不動:“沒有,就是沒胃口。”

“怎麽回事,吃這麽少?”

語氣有些遲疑,顧冬和擔心的問。

蕭婪本想像糊弄宋栎一樣打個哈哈就過去了,但是對上顧冬和明明白白寫着擔憂的眼睛,話到嘴邊還是說不出來。

“……其實最近,沒怎麽睡,也吃不下什麽。”

還是說了真話。

顧冬和手指動了動,試探道:“是因為……?”

蕭婪“嗯”了一句,旋即笑着說:“沒事,一點後遺症,過段時間就好了。”

顧冬和深深的看他一眼,沒問他要不要看醫生,或者其他。他心裏清楚地很,蕭婪現在需要的是自己走出來。

誰都救不了誰,人只能自救。

他只能不管怎麽樣,陪着他,這是他僅有能做的。

“你吃吧。”

蕭婪讓他吃着,自己站起來活動一下。

“真的不會餓嗎?”

“不知道,可能會。”蕭婪雙手舉過頭頂,伸展了一下,腰上的系帶勾勒出窄腰的輪廓,顧冬和看的挪不開眼睛,像是想起來什麽,把勺子往碗裏一丢。

“吃飽了。”

“嗯?你夠吃?”蕭婪轉過頭,卻發現他也就吃了一碗而已,自己早飯吃的一向少是知道的,顧冬和怎麽可能只比自己多那麽點?

“沒你做的好吃。”

“我做什麽了?”蕭婪看他這麽孩子氣,覺得有趣,“清湯面?就是水煮一下放點鹽。”

“那天在你家吃的面條挺好吃的。”

蕭婪偏着頭想了會兒,才想起那個晚上,不禁失笑:“你想吃我給你弄就是了,鬧什麽脾氣?”

顧冬和看着他的眼裏閃着光。

正要說什麽,不巧辦公室電話響了:“顧總,十點鐘的會議資料我已經幫您準備好了,請問是送到您辦公室還是直接拿到會議室?”

“拿到會議室吧。”

“好的。”

蕭婪見他挂了電話,說:“開會嗎?那先把藥吃了?”

顧冬和應了一聲,看蕭婪拿了藥,站在桌子旁邊拆包裝,走過去将人抱在懷裏。

“幹什麽?”

“不想開會。”

“自己找的罪,怪誰?”

蕭婪戲谑的說,把藥倒進水裏,拿起勺子攪拌,差不多了遞給顧冬和。

“你怎麽知道?”

顧冬和接過藥,一聞味道就皺了眉,一臉慷慨就義的表情。

“看你桌上的文件,這麽瑣碎的工作,哪裏是顧總該做的。”

“別叫顧總,”顧冬和一閉眼,一口把藥喝完,罷了接過紙巾擦擦嘴,“他們都這麽叫……”

話說到一半,停頓一下,然後拐了個彎:“聽膩了。”

蕭婪眼裏帶着挪耶的笑看着他:“是嗎?”

“嗯。”

下屬面前威風凜凜的顧總此時有些心虛的低了低頭,假裝翻看文件。

“冬哥。”

蕭婪懶洋洋的喊,尾音還故意拉長,語調微微上揚,帶上點笑意。

操。

顧冬和暗罵。

感覺像是一只貓在心上輕輕的撓了一下,還好死不活的朝你軟綿綿的“喵”了一聲,無辜又犯罪。

強勢的拉過人按着後腦勺就吻了上去,顧冬和覺得要是不做點什麽自己簡直不是個男人。

早朝的君王都是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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