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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宋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幹巴巴的說:“是嗎……”
察覺到自己這句話毫無意義,又馬上閉了嘴。
“你父親不知道自己救了誰,可我知道誰救了我。”他從後面摟着宋栎,難得的放柔了聲音,陷入了回憶,“賀問良他們當然不會感謝你父親,我死了對他們才是最好的。”
“賀問良……不是你親弟弟嗎?”他艱難的開口。
“是,那又怎麽樣。”賀問川的眼神閃過絲絲冷冽,“在權與利面前,什麽都不算數。”
真可怕。
宋栎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人,但他的生活一向平穩,自小到大學選擇學醫,幾乎可以說沒遇到過什麽挫折變故,家庭美滿,親人健在,事業有成,過着讓很多人羨慕不來的生活。他雖聽說過不少傳聞,工作以來離些陰暗事也并不遠,但這種家族內部鬥争,遠的從來都是在小說裏才看得見。
那像是另一個世界,一個污濁、黑暗、虛僞、混沌的世界,殉道者的翅膀被折斷,露出裏頭鮮血淋漓,白花花的斷骨刺穿了後來人的胸膛。
夜莺死在玫瑰花刺,美人魚長眠海底,灰姑娘等不到南瓜馬車,睡美人不會被喚醒。
“那……那……”宋栎幾度開口,第一次體會到語言的無力。
“賀問良恨你父親,讓他失去了除掉我的機會,他怎麽甘心。”賀問川說的輕描淡寫,宋栎卻從他短短一句話中觑見了不少東西。“我不能,也不想讓你家因為我被牽連。”
“他做過什麽,但是你擋下來了,對不對?”宋栎輕聲問,賀問川不答,把他抱得更緊。
“都是小事。”
宋栎心髒猛地揪緊。
什麽小事,怎麽會是小事。
賀問良做的只會比賀問川更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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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我本應該學商學,學管理,好畢業後接手公司。”賀問川說,“但是我學了醫,為此我母親差點氣的和我斷絕關系。”
宋栎一呆,要轉身看他:“是因為……那你母親不會為難你?”
“沒事,都是小問題。”賀問川阻止他,埋首在他後頸處,“她想要我去争賀家的權力,可我憑什麽如她的意。哪怕養育之恩,人生于世,早就是獨立的個體,我是該孝敬她,但不會為了孝敬背叛我自己。”
“也許有叛逆的原因吧……可我從未後悔,反而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對的。”
“沒有賀家又如何,身外之物,不足入眼。”
“我想要立于這世間,而不是作為一個附屬品,總有弱點給人拿捏。”
宋栎說:“可賀問良會罷休?”
“他想要的無非是賀家,給他便是。”賀問川笑道,“我早已經不沾那些事,最後也就是……貪了點私心而已。”
“什麽?”
賀問川難得有些難以啓齒:“你。”
宋栎怔住,旋即反應過來,想到些什麽,猛地翻身正對他。
“你別激動,”賀問川趕忙抱緊他安撫,“我錯了,我……只是有點急,我也不知道怎麽正經追人,我就是,我昏了頭才用那種方式對你,你想怎麽樣都行,好不好?我錯了。”
宋栎瞪他半天沒說出一句話,本就是溫和的脾氣,一丁點不悅也被磨了個七七八八。
“所以只是因為我父親嗎?”
賀問川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劇情走向,腦子裏轉彎大半天,才恍然明白這其中隐隐約約的醋味:“不是。”
“原因占一點點吧……”末了又補充,“最開始有這方面原因,慢慢就不是了,只是因為你而已。”
彼時已經五月,H市維度低,夏天來得早,已經是二十多的溫度,臨近正午外頭太陽毒的很,一只不知名字的小鳥落在窗外,躲在屋檐的陰影,叽叽喳喳了好一會兒又撲閃着翅膀飛走,屋內的大床上,賀問川和宋栎面對着面,挨的極近。
他在泥沼中兜兜轉轉數十年,第一次見到宋栎的時候,不敢相信怎麽會有這樣幹淨的人,善良心軟,溫和如水。
在極端的家庭環境中養成了扭曲的性格,他用了生活裏最常見的手段去得到宋栎,那時宋栎對他來說,僅僅是一個有吸引力的人而已。上/床,打/炮,在他的認知中不過是最簡單的關系行為,但宋栎卻明明白白又認真的告訴他,我們不适合,所以不行。
最後用家庭逼他,也是他最後悔的選擇,他知道宋栎無論如何也沒辦法不介懷,只有更加倍的還給他,聊以彌補。
至于宋栎,他所厭惡的不過是賀家上下的肮髒,賀問川皮囊好,方方面面都可以說是高人一等,人也會撩,沒道理不吸引人,在把宋栎帶回家後也并沒有為難他。賀問川性子烈,宋栎溫和,兩人摩擦不少,每每宋栎氣到渾身發抖,賀問川就也不論對錯,先跪下再說。
第一次着實把宋栎吓得夠嗆,顫抖着指着他:“你、你做什麽?”
賀問川跪在書房門口,把宋栎堵在房間裏,挺直着背,直視他,一個個字擲地有聲:“我錯了。”
“你起來……”宋栎差點一口氣岔上西天。
“能原諒我嗎?”
“你什麽時候能改改你不好好說話的習慣?!”
“我改。”
嘴上說的信誓旦旦,滿臉寫着下次還敢。
“不要走好不好?”
宋栎一跺腳,簡直服了這位大爺,伸手去拉他:“是是是!你起來!”
賀問川一站起來順勢把他往懷裏撈,在他耳邊一遍遍重複:“不要走。”
一聲聲揣着不安,心髒“咯噔”一下。
這是宋栎第一次感覺心裏一動。
“你要什麽人沒有,非得纏着我。”時隔數月再想起,宋栎淡淡的說。
“不知道,你不一樣。”賀問川摸着他的臉說道,“這種感覺沒辦法說,我沒對感情認真過,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宋栎,我是真心的。”
“我怎麽信?賀問川……我怎麽信你?”
宋栎問。
“房子的門卡在書房左手邊第二個抽屜,保險箱密碼是你生日,證件放在床頭櫃第二個抽屜……”
“得了,你立遺囑呢?”
賀問川一頓:“那就把我所有的遺産,包括但不限于所有股份房産,全部留給宋栎先生。”
“行了吧?”宋栎閉眼,靠在他肩頭,“不吉利。再說我要來做什麽?”
“別的不敢說,至少能保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宋栎哭笑不得。他曾經非常想離開,想過脫離賀問川的掌控,他用沉默對抗他,質問他,甚至揍他,而賀問川只是沉默的受着,全然沒有了在外面那樣的嚣張跋扈。
“給你請了假,賀問良不會那麽容易罷休,你只有在這裏最安全。”
當初聽到他這麽說,宋栎冷笑着罵:“混賬。”,然後一個拳頭招呼上去,這是他為數不多的主動揍人。他以為賀問川會揍回來,再不濟也得發一頓脾氣,可他沒有,他受了,用一種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他說,宋栎,你信我。
當時宋栎不信,可現在他才算知道,賀問川那個眼神多複雜。
後來賀問川給了他離開的機會,他卻神出鬼差的留了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麽魔,賀問川就像是毒藥,絲絲縷縷的鑽入心髒,讓人心甘情願被腐蝕。
他宋栎首當其沖。
着了迷,迷了心,變成了心甘情願。
我這算不算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他自嘲的想。
“你能信我了嗎?”
“信吧。”宋栎敷衍道,睜開眼,“我為什麽不走,我自己說不清,難道你也不清楚?”
話裏話外意思已經很清楚了,賀問川低頭吻他的額頭,虔誠而專注。
“宋栎,我真的太喜歡你。”
“嗯。”宋栎不知在想什麽,只應了一聲。
感情不所謂深淺,既然擋不住,便安然受之。
“賀問良那邊你打算怎麽處理?”
“之前回家我已經攤開來說了,我和你在一起,賀家的任何我都不要。”
“有這麽簡單的事?”
“當然沒有。”賀問川笑着翻個身,一只手還搭在宋栎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滑過自己昨晚留下的痕跡,輕輕的打轉。“他不會信,所以我開口要了我們上班那家醫院。”
宋栎:“……”
好一個有錢人的什麽都不要,真是刺激。
“畢竟也是親兄弟,我沒死在天意,他也沒立場趕盡殺絕,王八還得挑綠豆看對眼呢,要是挑到黃豆不得被笑話?”
您這是什麽牛頭不對馬嘴的比喻?
宋栎還真被他說得一愣一愣沒反應過來,半晌才意識到,這敗家玩意消遣自己呢?
“餓了,我去做飯。”
他決定不再跟他耗下去,爬起來穿衣服,賀問川依然躺着,優哉游哉的看着眼前的好風光:宋栎皮膚不算很白,但勝在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視覺效果大概可以評個4A級風景區。
5A算不上,那得是鮮少開發的仙人之境,不可亵渎,賀流氓怎麽肯。
“趕緊起來吧,下午不是約了顧冬和。”
賀問川磨了磨後槽牙,想到挂電話後顧冬和發來的約見短信,不禁從鼻子裏哼出一聲。
我多管閑事個屁啊?
作者有話說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斯德哥爾摩效應,又稱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或者稱為人質情結或人質綜合征,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對于犯罪者産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這個情感造成被害人對加害人産生好感、依賴心、甚至協助加害人。[來自搜狗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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