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逛街

六點鐘，太陽沒那麽曬了，溫度還沒降下去。空氣是潮濕的，人流量非常大的聚集地，到處是燒着爐子的小吃攤，悶熱難耐。

冉林樂在步行街呆了一會兒就受不了了，扯着郁揚的胳膊往十方商場裏鑽。

冷氣撲面打過來，汗落下去，黏膩感也随之消散。冉林樂舒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外邊那條街趕快擴建一下吧！這人貼人，太難走了。”

“擴建？”

哦，那是好幾年之後的事情了，兩邊的門面房拆掉，把步行街拓寬了不少。在那之前，沒人想到還可以這樣規整，大家都習慣在狹窄的小道中穿梭了。

冉林樂話音一轉：“是啊，你不覺得太窄了嗎？”

“嗯。”

悶葫蘆……不能指望他會和人聊天，他才懶得開口呢。不說話也好，郁揚這張嘴也不善，毒舌起來讓人吃不消。

冉林樂徑直往四樓去，在電梯上跟郁揚說道：“我前兩天見杜柒，他那個衣服領子都變形了，不知道洗了多少次。”

郁揚站在下邊，突然擡頭，眉心有不易察覺地褶皺：“你要給他買衣服？”

電梯到三樓，冉林樂盯着腳下，站到平地上之後才回道：“是啊。給他錢，他肯定不要。我還在想，怎麽給他衣服，說是抽獎送的行嗎？”

郁揚冷笑：“你信？”

“不信……”冉林樂垂頭喪氣，“不管了，先買了再說。”

郁揚不說話，拎着塑料袋的手指扣緊。

二樓和三樓都是女裝，四樓是男裝和運動品牌。十七歲之前，冉林樂也不經常來這裏，逢年過節才來一次，買幾身新衣服，夠一年換洗。

跟錢沒關系，只是這個年紀的大男生，還沒脫離父母，行頭多是母親幫着置辦。後來認識的賀晨皓，住宿舍的時候，媽媽還跑過去給他送內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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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林樂是沒有這個待遇的。陳惠紅嘴上不說，心裏肯定嫌棄他，也排斥他。做好基本的溫飽供應，讓人挑不出錯來，也就是頂破天了，陳惠紅不會有再多的付出。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在冉林樂的生活中充當這個角色。他自學的功底也不怎麽樣——男孩子在這方面總是遲鈍，不如女孩子開竅得早。

可惜冉林樂也沒有什麽“青梅”、“閨蜜”，認識的都是同齡的半大小子，一約起來就是去打游戲、上網吧，要不然就是踢球、打球。

沒見誰天天往商場裏約的。

想到這裏，冉林樂往後退了一步，剛好堵住三樓到四樓的電梯口。郁揚剛一下電梯，慣性地在他背上推了一下：“幹嘛？”

冉林樂賊兮兮地，拉住郁揚：“等等再上去。”

郁揚看指示牌：“這層？潮流淑女，給杜柒？買給你自己的吧？”

難得一口氣說這麽多字，毫不意外，是毒舌怼人的。果然不能對郁揚抱什麽良性的期待。

冉林樂被噎了一下，破罐破摔：“是啊，我自己用！跟我過來。”

郁揚的表情變得十分微妙，上下打量冉林樂，像是第一天認識他。

“你想什麽呢？打住，別腦補奇怪的東西！”

冉林樂熟悉十方商場，是因為他成年之後，自己來過很多次。郁揚現在還是個十八歲的小混混，來市裏只為了六爺的事情，其他時候都蹲在小縣城做他的流氓。

不能說陌生，但确實不熟悉。

所以一進到商場裏，郁揚從勉強分辨方向到有點迷向，被冉林樂領着走了一會兒，就徹底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郁揚不好受，像是蒙上眼走鋼索，不知道什麽時候到頭，但随時都會掉下去。他看看旁邊的女裝店鋪，站住不動了：“走過這裏。”

冉林樂看看：“呃……好像是……”

“你找什麽？”

有幾家小專櫃，印象中是在三樓來着……怎麽找不到了……時間還太早，現在還沒有入駐嗎？

冉林樂琢磨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折返回去找電梯：“那我們上去吧。”

郁揚：“……”

也就是冉林樂敢這樣挑戰小揚哥的脾氣。

還是照舊直奔運動專區，男生慣常穿的也就那幾個牌子，冉林樂和郁揚都沒有收集的癖好，不關心什麽系列。

兩個大男生一頭紮進最近的店鋪，對勾标志打在牆體上，十分顯眼。短袖挂在移動貨架上，郁揚朝那邊走過去，一轉頭，發現冉林樂不見了。

郁揚深呼吸，還是忍不住攥緊拳頭，十分想要暴力來解決這個問題。他跟着冉林樂，朝店鋪的深處走，及至跟前了才啞着聲音開口：“你幹……”

嘛呢……？？？

視線落在冉林樂的手上……不，是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東西，郁揚的話說個開頭，剩下的就自己吞了回去。

只見冉林樂捏着兩包內褲，上下晃了晃：“要哪個？”

“什麽？”

“你要哪個？”

“你……給我買內褲？”

冉林樂低頭看标簽，十分随意：“你給我買也行啊。不過等下還要給杜柒買衣服，我一塊兒結了。”

郁揚一直皺着的眉心突然松開了，眼底的厭煩和不耐頃刻間消散，幾絲不易察覺的歡悅跳脫而出。

郁揚随手指了一包：“就這個吧——別磨蹭了，快點。”

着急到什麽程度呢，貨架上那一溜短袖，郁揚扒着後頸标簽看了碼數，随便抽了兩件遞給冉林樂。

冉林樂拒絕：“這個顏色……杜柒又不白，穿熒光色，那得成非洲人了。”

郁揚把那兩件搭回貨架上，又扒了兩件白色的，穩中求妥，絕對不會出錯。

然而冉林樂還是不接受：“白色不耐髒，穿不了一個夏天就要發黃的。”

郁揚一手攥塑料袋，另一只手拿着冉林樂要買給別人的衣服，在失控和爆發的邊緣游走。看一眼冉林樂手中的小包裝袋，郁揚克制自己，居然還維持了一個合格的“面無表情”。

郁揚回身換了兩件黑色的短袖。

冉林樂：“黑色很熱啊……我不說了，就黑色吧，杜柒不怕熱。”

貨架已經亂糟糟一團了，導購過來整理，問道：“這兩件打包嗎？”

郁揚扔燙手山芋一樣，把那兩件黑短袖遞給導購。

冉林樂：“那兩件熒光色的，拿大一碼的一起開。”

郁揚：“你等等……”

比杜柒再大一碼，那就只有郁揚能穿了。

冉林樂順手把內褲也遞給導購，奇怪地看郁揚：“怎麽了？天熱了，你不換一批衣服？你不是喜歡這個顏色嗎？”

郁揚：“誰跟你說我喜歡了？”

“你不是第一眼就選了這倆顏色嗎？”

給杜柒的，為什麽要選我自己喜歡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