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游戲

放下股票的事情，冉林樂把紙條塞到包裏，連同那些秘密一起藏到最深處。郁揚慢了一步，進來的時候冉林樂已經付過錢了。

吧臺的小弟跟郁揚年齡相當，叫了聲“小揚哥”，拿着冉林樂的錢不知道怎麽辦。

照例來說，跟在六爺身邊的這些紅人，在六爺的場子裏完全可以橫着走。就是娛樂城裏打工的，跟吧臺混個臉熟，上網也不用掏錢。

這是六爺默許的事情。別的不說，用這種小恩小惠來籠絡人心的手段，六爺相當精通。也花不了多少成本，底下的人都念一聲六爺的好，誇他大氣。

尤其是，跟六爺混的、在娛樂城打工的，不是郁揚這種辍學的年輕人，就是貧苦的底層人群。這兩種人都沒有太高的追求，管頓飯、免費上個網，剛好能戳到他們的需求點。瞌睡送枕頭，恰到好處了。

論人心，六爺玩得相當溜。

郁揚要是能學上一半就好了。他就是太直，死犟死犟的，脖子上扛腦袋，天塌了砸到他頭上，他也不肯低頭。

後來他很多次吃虧，都是吃在這方面。他也不是不懂，就是沒脾氣去迎合，懶得管其他人是圓是方。

唉……說壞吧，當然也不是。冉林樂熟悉這樣的郁揚，也喜歡他這種性格，覺得沒有比他更酷的人了。

但要是能讓郁揚少受點苦、少摔幾個跟頭，冉林樂自己的喜好也就不太重要了。

胡思亂想之間，吧臺小哥猶豫着把錢還了回來。他的眼睛盯着郁揚，企圖從郁揚的表情裏來判斷這個行為正确與否，十分忐忑。

郁揚對誰都是冷臉，有表情的時候就是煩躁或者嘲諷，笑起來殺傷力更大，很多人都怕他。他斜睨過去一眼，吧臺小哥的手就停在半空不動了，舉着兩張十塊錢，進退都不是。

冉林樂先開口：“還有包廂吧？”

郁揚沒反應。吧臺小哥才敢動，忙不疊地點頭：“有……”

“嗯，開兩臺機子，先充兩個小時。再拿包口香糖。”

冉林樂往角落的隔間走，用手肘搗郁揚：“你怎麽那麽兇巴巴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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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

“沒有嗎？你看給那個服務員吓的。”

郁揚微微蹙眉：“我有表情？”

“沒表情才吓人好嗎！沒救了沒救了……”

“難道要見人就笑？”

冉林樂代入郁揚那張臉想象了一下，瞬間惡寒，默默放棄了：“算了……你就這樣，挺好的。”

六爺的網吧是臨河縣最早的一批，開始還是二手木頭抽屜桌、圓蓋的塑料板凳。中間裝修過一次，換了批桌椅，只能說是大衆化的一家，很普通。

不同于後世網咖的高大上，如今的網吧唯一的目的就是上網，條件都不怎麽好。尤其在臨河縣這種小地方，陳年舊物還在用，網吧的環境也不能用舒适來形容。

說是包廂，其實就是拿泡沫板搭出來一個個小隔間，把椅子換成沙發。冉林樂坐下的時候，直接陷進沙發坑裏，才知道連沙發都是壞的，還不如外邊的電腦椅。

郁揚像是有準備，靠在沙發扶手上，笑話冉林樂：“吵着要來。”

一邊說着，他伸手拉住冉林樂的胳膊，拔蘿蔔似地把人拽起來。

冉林樂找回平衡，彎腰把整個長沙發都按了一遍，找到一處最安全的地兒，小心翼翼地坐下。他開了機，一邊找列表，跟身後的郁揚說話。

“你最近玩兒游戲了沒？”

“嗯。”

“玩兒什麽了？”

“怎麽？”

冉林樂回頭，一臉期待地盯着郁揚，滿目躍躍欲試，眼睛亮亮的。

郁揚也來了興致：“PK？你挑吧。”

游戲發展到2005年，也是一個巅峰鼎盛時期。從上世界七十年代開始，無數據儲存形式一步步走到現在，經過九十年代的迅速膨脹，産業規模越來越大。

千禧年前後開始，逐漸有了大型網絡游戲，以MMOG為載體，日趨完善。

郁揚也是這個時候開始玩兒游戲，出什麽新游戲就玩兒什麽，跟潮流走。差不多到了冉林樂大一暑假的時候，他開始嘗試自己做些簡單的小游戲。

不過沒有念書，也沒有系統的學過編程，郁揚在前期繞了很大彎子，耽誤了好幾年的時間。他勝在觸覺敏銳，點子多，後期發力時一舉成名。

他是有這方面的天賦的，二十多歲的時候依然沒有被生活給磨滅幹淨，是冉林樂覺得最幸運的事情。

現在有機會重來一次，冉林樂怎麽舍得看他再蹉跎幾年？時間是最寶貴的存在，一點都經不起浪費。

冉林樂選了魔獸，讓郁揚很意外。

“你玩兒這個？”

上一世經常玩兒，尤其大學那幾年，基本都泡在游戲裏度過了。

冉林樂點頭。

一局結束，郁揚額角、眉心開始聚集烏雲。第二局結束，郁揚摔了鼠标，把冉林樂拉到身前，怒問：“你是不是經常逃課？”

冉林樂懵了，半晌沒反應過來：“啊？沒有啊……輸了也不用生氣啊，下一局我讓你還不行嗎？”

郁揚咬牙切齒：“我玩兒幾個月了。”

“我知道啊，游戲公測的時候你搶到了。然後呢？”

“你什麽時候玩兒的？”

冉林樂瞬間領悟過來，自覺漏了個大破綻給郁揚，解釋都沒辦法解釋。

魔獸是三月份在大陸地區開放公測，那時候還是限量，冉林樂在學校，根本沒機會去碰。

學生玩兒游戲，頂破天是做個任務，刷副本的時間都很緊張。想練成冉林樂那樣的操作，花在游戲上的時間一定不會少。

确實不少……但那是前世的時間啊。換到了十七歲的身體裏，一局就熟悉回來了，完全是刻在記憶中的本能。

冉林樂佯作鎮定：“我有天賦，你羨慕不來的——不許耍賴，輸了就是輸了，別找其他借口！”

郁揚還是很生氣：“你——”

“我什麽我？你打幾個月了，還不如我這個剛上手的，你好意思嗎？”

倒打一耙最管用，郁揚的話被憋回去，忍了又忍，惡狠狠地警告：“敢讓我知道你逃課打游戲……”

“不敢不敢，你還不打斷我的腿啊？”

真是代入老父親的角色了，連教訓起來都是酸腐老套的說辭，像個土裏埋了八百年的古董。

冉林樂湊到郁揚身邊，眯着眼笑：“游戲好玩兒嗎？”

郁揚抵着冉林樂的肩膀，身體力行地表達了“你離我遠點”的想法，很嫌棄地往後撤身體：“幹什麽？”

冉林樂終于說到正事上：“你想不想自己做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