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做夢

郁揚和冉林樂在夜市攤等杜柒。編程教程放在空位上，封皮太正經，顯得格格不入。

冉林樂剛給家裏打了電話，說不回家吃飯，這會兒盯着手裏的摩托羅拉嘆氣。

想念觸屏智能機……算算時間，果機還要一年半才會發售，四代才開始在周圍的人群中流行，那也就是2010年了。

還有好久啊……很多事情都是要借助智能機的平臺。後世的互聯網模式，已經從PC端轉移到了移動客戶端，碎片式的娛樂方式，注定了能随時随地帶走的訊息才是贏家。

所以在這之前，真得是很受局限。

要是自己有能力開發研制智能機就好了。

冉林樂再次嘆氣，把翻蓋手機放到眼前的小方桌上，繼續盯着看。

郁揚在冉林樂側邊，倒了杯啤酒，同樣心不在焉。聽到冉林樂的那一聲長嘆，他勉強拉回自己的思緒，側目問：“怎麽？”

在想人生起點的問題。作為一個小縣城裏的一名高中生，沒有過人的天資，能做的事情真得不多。

一無所有，只能從最簡單的資金投入開始，積累下來之後才有能力去考慮其他的行業。比如電子産品，想要啃下來實在是太難了，最起碼目前是實現不了。

關鍵還是可用的資源太少了，金錢、人脈等等。

這些說了也沒用，冉林樂搖搖頭，随便扯了個話題：“杜柒來了沒？他什麽時候能買個電話。小靈通也行啊，好歹能聯系上人。”

郁揚問：“等他生日。”

冉林樂意外：“你要送他嗎？”

“你給他肯定不要。”

這兩個人都不願意花冉林樂的錢。郁揚是壓根就不在乎那些東西，也不缺那點仨瓜倆棗，冉林樂給他多好的東西，他都看不到眼裏——他是這麽表現的，是真是假，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Advertisement

杜柒就純粹是少年心性，要面子，不肯接受別人的“施舍”。尤其這個人是他最好的朋友，就更多了一層遮醜的紙，不想被好兄弟看到自己窘迫的樣子。

換成郁揚就好了，可能因為他和杜柒差不多算是一個水平，各有各自的窮法。所以杜柒看着郁揚會比較平衡，大家都不怎麽幸運，也就不凸顯自己有多慘。

冉林樂問郁揚：“你有錢嗎？”

郁揚嗤笑：“還想用多好的？”

冉林樂：“小靈通就行。要不然，你自己用着小靈通，給他買手機，他會當你腦子出問題了。”

手機不便宜，小靈通只要三、四百就能買到一部，不算貴，杜柒是舍不得才一直沒買。

冉林樂把手機揣回兜裏，閑聊道：“你也提醒我了。我還在想買的那兩件衣服怎麽給他，幹脆再買條褲子配一身，當生日禮物。”

說到這裏，兩個人同時想起來一件事，當即沉默下來，氣氛有點詭異。

幾秒鐘之後，冉林樂開口：“上次買的內褲……”

“有事問你。”郁揚打斷冉林樂的話，也不等冉林樂有回應，硬生生扯到另外的話題上，“為什麽是游戲？”

“啊？”

這個轉折得有一百八十度，拉着人回頭，一下回到之前的事情上。

冉林樂反應過來，指着小馬紮上的書：“你說這個？”

郁揚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悄悄松了口氣，頗有點劫後餘生的慶幸。

“也不一定就是游戲。”冉林樂說道，“你想試試其他的也可以啊。說不定你的天賦值點在哪裏了，都有可能的。不過總體來說，學編程沒壞處吧，現在很多行業都跟計算機挂鈎了，這算是入門。”

郁揚捏着塑料一次性杯，聽下來，卻不發表觀點。

冉林樂繼續說：“入門之後，知道這個行業內部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能選擇的方向就多了，到時候再決定也不遲。你要是對編程不感興趣，就試試別的行業，唱歌、跳舞、語言什麽的都行，或者畫畫，你小時候不是挺喜歡畫畫的嗎？”

人生就是不斷試錯與修正的過程，好在他們還年輕，還有時間，有重寫的機會。

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冉林樂問：“你怎麽不說話？還有問題嗎？”

問一下股票的事情！快問！只要問出口，我就詳詳細細講出來！這支股票的發展，具體的購入、抛售時間，都能告訴你！

“還有……”郁揚放下啤酒，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開口，“你怎麽了？”

嗯？這是什麽問題？什麽叫怎麽了，這也太籠統了，哪方面怎麽了？

郁揚：“你最近，不太對勁。”

一個滿心玩樂、不思進取的缺心眼，突然就勵志起來，成了正面、積極的形象。不光自己幡然醒悟要認真學習、做點事情，還知道帶動身邊的人一起前進。

這豈止是“不太對勁”，根本就是相當不對勁了。

冉林樂輕輕咬了下舌尖，痛感刺激大腦，分外清醒。他像是不太好意思開口，猶豫了一下，問郁揚：“我說了你信嗎？”

“什麽？”

“我不是說我做了個夢嗎……真得太真實了，夢裏特別慘，感覺挺受打擊的。然後就想明白很多事情，嗯……很多，各方面都有吧。”

郁揚當然不信。

哪有人做場夢就成熟、穩重起來的。就算有這個可能，能出現在別人身上，也不會發生在冉林樂身上。他先前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是這麽容易改變的人。

他吃多大的虧也不會長記性，就是沒心眼，一根筋的生物，思維太簡單了。

家裏的大哥給他挖個坑，再拿土給他蓋上，他也不會摔出覺悟來。更別說做夢。

做夢這麽厲害，這世界上怎麽還有那麽多堕落消極的人？

冉林樂觑着郁揚的神情，跟着說道：“然後吧，仔細想想你以前跟我說過的話，我就能理解了。要好好學習，要頂天立地，要自己對自己負責……這不是你希望的嗎？你不高興？”

“不是，你……”

話沒說出去，肩膀被身後來的人拍了一下。郁揚回頭的功夫，冉林樂先一步打招呼：“你可算來了，快點快點，我餓死了。”

杜柒繞到郁揚對面，在馬紮上坐下來，推了推眼鏡：“聊什麽呢？小揚哥的表情這麽嚴肅。”

冉林樂擡手叫了小攤老板，抽空回杜柒：“說你的生日，快了啊，今年怎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