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冤家路窄

冉林樂的呼吸道沒有任何問題，肺部也正常，這一點他自己最清楚。前世做過幾次體檢，後來車禍入院也有全身檢查，都沒查出來毛病。

容易咳嗽純粹是體質的關系，就像有人體熱，而有人手腳寒涼一樣，他就是這方面比較弱。

倒也沒什麽影響，成年之後就不像小時候那樣，容易因為這個毛病發燒。印象中只有一、兩次，喝酒淋雨鬧太狠了，才咳得比較嚴重，要輸液消炎症。

一直都沒當回事，冉林樂自己也不注意，上大學之後學會喝酒、吸煙，從來不忌諱。

這一世，突然說要給他做檢查，冉林樂有點沒反應過來。

冉慶平卻很認真，把這當成個緊要的事情，又有些愧疚：“你阿姨不說，我還沒注意到。是不是聞煙味也會咳？每個月燒香難受嗎？”

做生意的家庭，多少信點神佛。冉家供有神龛，逢初一、十五都要燒香供拜，大日子還要點錫箔紙。

“也……還好……”冉林樂反應有點遲緩，不太适應這種父子溫情時刻，“你們燒得早，很快就沒味道了。”

冉慶平：“嗯，以後我們再早點。”

“不用的。”冉林樂緩慢地恢複正常，找回金剛鑽石心，“都是小時候的毛病，現在好了。”

“你……”冉慶平卡殼，話已經到嘴邊了，又換了其他的內容，“後天去檢查，上午放學就回家，別亂跑了。”

是想說說“你受苦了”？

或者是要問“你還有什麽樣的經歷”……

冉林樂猜不出來是哪一種。

房間一下就變得很悶，明明還是那些擺設，但每一件物品都在散發躁動不安的氣息，成了陌生的形狀。

冉慶平走了之後，冉林樂對着習題發了很久的呆，思緒飛到十萬八千裏之遠。靜不下心，他幹脆換了鞋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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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想去的地方，杜柒在給初中生上家教課，郁揚……不知道郁揚在做什麽。

冉林樂給郁揚打電話。

郁揚很快就接通了，聽到冉林樂叫他出來吃飯，很直接地反問：“你是豬托生的？”

冉林樂：“……難道你不用吃飯的嗎？”

“不用。”

哦，忘了，這個人的日常中還真沒有“晚飯”的概念。

冉林樂無語：“你上一頓是什麽時候吃的？”

“兩點。”郁揚沒耐心扯皮，“就為了飯？”

冉林樂悶悶“恩”了一聲。

郁揚：“不吃。沒事我挂了。”

很想打人……可惜打不過郁揚，白找虧吃。等着，哪天他犯到自己手上，肯定狠狠收拾他。

冉林樂無所事事，溜達着就到了書店門口，幹脆進去逛了一會兒。

裏邊蹭書看的小孩兒只多不少，坐在涼涼的地板上，靠着書架，十分投入。大多是小學生，抱着流行小說和畫冊，倒是沒有開口說話。

冉林樂墊着腳從小孩兒的腿上跨過，找到原文書專區，随手抽出來一本翻看。

那麽多科目，要說現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英語了。上一世念的大學要求必須過英語四級，不然不發畢業證，所以他被杜柒按着頭猛學了一段時間英語。

後來是跟陳競翔打賭，他趁着四級的勁頭，又刷了兩次英語六級。分數不高，剛剛過線，贏了陳競翔。

再之後就是為了陪郁揚。兩個人在APP上背單詞，每天給對方打卡，刷完了所有的詞包。郁揚開始看原文書的時候，會給他也買一樣的，堅持了兩年。他偶爾會翻看一下，當睡前催眠讀物，直到那場車禍。

語言這種東西，需要記憶，剛巧冉林樂就帶着上一世的記憶回來了。底子還在，就剩下考試的技巧，熟悉了就好。

想着要把癱瘓在床上那兩年的空缺給補起來，冉林樂想買幾本原文書，打算回去找找狀态。

書架上有《哈利波特》的前四本，打包成套，還是硬紙板精包裝。冉林樂拎下來一盒，視線掃過，又取了《無人生還》和《東方快車謀殺案》。

AC是他挺喜歡的作者，前世看了幾部翻拍的電影，挨着補了原著，一直很惦記。他在醫院的那兩年，郁揚給他買了原文書，可惜他一直沒碰過。

如今想起來，真是辜負郁揚難得的細致貼心，不知道郁揚該有多難受。

書架上沒有《羅傑疑案》和《尼羅河謀殺案》，不過手裏這些夠他看一段時間的。說不定等他需要買第二批書的時候，就不用跑實體書店了——電商正在發展，某寶網成立，C2C三足鼎立。

在書店呆到太陽西斜，外邊沒那麽熱了，冉林樂準備回家。路過外文書專區的展示架，正中擺了一本《小王子》，旁邊是王爾德的《快樂王子及其他故事》。

手在《小王子》上停留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冉林樂拿了旁邊那本，一起去結賬。出了門之後，他嘆口氣，又折返回來，重新買了《小王子》。

他自己都沒辦法解釋這個行為，明明只是二十多塊錢而已，不夠吃一頓飯，那個瞬間是在猶豫什麽？

果然心情不爽的時候，做什麽都不順，煩上再加躁動，被暑氣蒸得快要爆炸了。

冉林樂在旁邊的小賣店買了根雪糕，走到陰涼胡同裏之後撕開包裝，咬下一大口。

胡同裏的人家都緊閉大門，門前不落一片廢紙，青灰水泥地面十分幹淨。這裏也沒什麽人經過，相對于背面主幹道的喧鬧，十分安靜。

讓人心情舒緩了那麽一點，沒那麽焦躁了。

然而下一秒，身後有人鉗制住他的上臂，猛然用力往後拉。冉林樂心驚，屈肘往後撞，聽到一聲悶哼，當即回身，把手裏的雪糕糊了過去。

撞到對方的胸膛，那個人疼得夠嗆，冉林樂自己也不好過。手肘是用寸勁，他這麽沒章法地用力，嗑到凸起的骨頭，覺得那塊骨頭都快碎了。

捂着手肘往後退了兩步，餘光瞥見人影，冉林樂才知道兩頭都堵了人。

沒辦法了，沖不過去，也跑不掉。冉林樂幹脆站定。

先前那個人把臉上的雪糕抹掉，呲牙咧嘴地擡起頭，露出一張并不陌生的臉。

哦，冤家路窄，前段時間被郁揚狠揍的體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