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新年好

不出所料，冉林樂回到家，冉慶平只提了期末成績和文理科的事情。至于威脅陳競翔的那些，他完全不知情，甚至不知道冉林樂頻繁和郁揚見面。

陳競翔沒說，但這不符合陳競翔的行事風格。就連杜柒這個外人都能猜出來，可見平時陳競翔的特點有多突出，單憑他自己琢磨是改不了的。

那就只有一種解釋了：冉安不讓陳競翔講出來。

冉林樂不存在僥幸心理，不認為二十多歲的靈魂裝在十七歲的殼子裏能沒有任何異狀，可以完全延續之前的生活和狀态，沒有絲毫偏差。

同學不用考慮，郁揚和杜柒這些朋友，相處時間也有限。但同在一個屋檐下，日常生活是互相融合在一起的，有些細節根本瞞不過去。

所以說，冉安肯定會有察覺。

只是不知道冉安會做哪一種的猜想，也沒辦法去預知他的行為。有這一件事卡在關口，也算是剛好，能測驗出一些東西。

這個大哥，是按捺下來，準備再觀察一段時間了吧。

目前來說，他只是剛剛有了“感覺”，模棱兩可，自己都不确信。要說做點什麽，恐怕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最多是使喚陳競翔來刺探，小打小鬧的程度，不會出圈。那就還可以相安無事地繼續生活一段時間。

冉林樂悶頭挨訓，等冉慶平罵完，一句話都沒有說。

冉慶平知道這個補習班跟文理科挂鈎，小兒子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前途沒成定數。所以這一次，他的怒火沒前世那麽大，教訓完就算了。

一家人沉默地吃午飯。陳競翔一反常态，頭快埋進碗裏，扒拉白米飯，沒夾幾口菜。

冉林樂先吃完，照舊洗了自己的碗。陳惠紅還是要擺出高姿态，勸他放着不用管。

水流嘩啦啦沖着瓷碗，冉林樂還是重複之前說過的那一句：“沒關系，我洗過。”

冉慶平剛訓完兒子，面上不露，暗自懊悔。他琢磨着，剛剛的口氣是不是太重了，會不會傷到孩子的心，這個坎該怎麽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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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冉林樂的話，冉慶平沒話找話地問道：“你什麽時候洗過碗？”

陳惠紅瞬間緊張起來，捏着筷子，注意力都放在隔壁的廚房。

隔着一道門，冉林樂的聲音傳過來，平靜淡然：“在院裏的時候。”

陳惠紅松了那口氣，伸筷子夾排骨湯裏的海帶，若無其事地配着米飯吃了。

旁邊的冉慶平就是另外一種反應，他的酒杯剛端起來，還沒湊到嘴邊，手臂僵持在半空。愣了有好半天，他才出聲問道：“那個院裏……讓小孩兒洗碗？”

冉林樂把碗放到廚架裏，甩着手上的水，從廚房出來：“是啊。輪着來的，兩個還是三個人一組，幫院長和阿姨打掃衛生。”

冉慶平放下酒杯，攥着幾顆花生米：“幾歲開始？你經常洗嗎？”

冉林樂站在餐廳和客廳交界的玻璃推拉門前，搖頭：“我不經常。做飯的那個屋子在外邊，門窗都有縫，我那會兒吹了涼風就要咳嗽。一咳嗽就發燒，得買藥，院長不想花錢，就不讓我洗碗了。”

落地電風扇擺頭，關節接觸不靈活，“咯嘣——咯嘣”的聲音成了餐廳中最顯著的存在。

兩秒鐘之後，陳惠紅先開口，打破了這個肅穆消沉的氛圍：“林樂的呼吸道一直不太好，現在大了還是容易咳嗽。抽空去做個檢查。”

冉林樂點頭，乖乖應道：“好。那我先上樓了。”

結果半下午，冉林樂正在做物理題，冉慶平過來敲門。

隔壁房間的門打開，陳競翔探出半個腦袋，眼睛瞪得分圓，一臉震驚。

冉林樂自己也挺意外的，以至于站在門口，手指搭着門把手，一時沒想起來讓開路。

于是，父子倆就這麽一裏一外站着，不陌生，卻生分，十分尴尬。

實在是冉慶平很少上樓來，一般有事就在樓梯口喊人，或者讓冉安跑腿。

這棟房子建成以後，能讓冉慶平上樓的可能，也就是陳惠紅需要用放在三樓的東西，而冉安剛巧不在家。

那也是直接走樓梯，不會在二樓停留，更不會到孩子們的房間裏來。

在某些方面，冉慶平保留了封建大家長的惡習，為了保持一家之主的威嚴，始終端着态度，拿架子。他和晚輩有隔閡，不是因為孩子有叛逆期或者其他什麽，單純是他自己性格使然。

兩個人對視半天，隔壁的門被悄悄關上時，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冉林樂才醒過神，放下手，讓冉慶平進屋。

“學習呢？”

“嗯。”

沒有多餘的解釋，冉慶平只能自己邁着八字步走到書桌前，看看演算紙，又翻翻習題冊的書皮。

“這是今天學的東西？”冉慶平看着紙上潦草的字跡，“難不難？能聽懂嗎？

“能。”感覺這個回答太敷衍了，冉林樂又補了一句，“杜柒也在給我補，還好。”

冉慶平點點頭：“對，他學習好，你多跟他學學。哪天讓他來家裏吃飯，看他喜歡吃什麽，讓你阿姨做。”

“他找了家教，估計沒時間過來。”

直接拒絕，絲毫不猶豫。冉慶平有點挂不住，讪讪地跟了一句：“他也真是不容易。等什麽時候有時間了，就叫他過來。”

冉林樂沒再落冉慶平的面子，應了下來，然後定定地看着冉慶平，一副“沒事就別打擾我學習”的神情。

冉慶平實在是關心不到正地方，越表現就越局促，彼此之間僵持。心裏是想和孩子親近的，話一出口就把孩子推向更遠的地方。

聊什麽不好？非得問學習的事情，這不是小孩子們都讨厭的話題嗎？還一連問那麽多，專制霸道，一點都不親切。

冉慶平想不到這麽細致，只隐約覺得這個氛圍不對，自己沒說對話。他暗自換了口氣，也不再嘗試了，說起目的來：“我過來問問你上課的時間，是下午不上課？”

“隔一天上一天。昨天上了，今天沒上，明天再上。”

“後天下午就不用上課了？”

“嗯，大後天再上，這樣的。”

冉慶平：“那我聯系下，後天下午帶你去做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