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戀愛腦

自察覺周目深害怕，梁潛便決定不再多留，單手托着人屁股，空出來的那只捂住他露出來的耳朵，盡量隔絕外界陰森可怖的音效，至于身後那倆本就多餘的人，壓根兒不在梁潛的考慮範圍之內。

出了鬼屋，眼前明亮起來，衆目睽睽之下，周目深也不好再賴在梁潛身上，但既然演了一場戲，就要自然合理的結束。

梁潛拉着周目深坐在陰涼處的躺椅上，周目深聳拉着腦袋靠在邊上，癟着嘴小聲啜泣着，還在平複殘留的恐懼。

眉間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松，梁潛是真後悔，不該帶他來，時隔這麽久的第一次出門，就是這麽糟糕的經歷，梁潛真怕給他造成一個心理陰影，以後再也不敢出門了。

梁潛擰着眉，罕見自責道：“對不起......”

周目深：“......”糟了，好像演過頭了。

周目深擦幹淨眼角硬擠出來的幾滴眼淚，側頭望向梁潛，咧着嘴笑着說：“不要對不起，我很開心的。”

他說的是實話，但在梁潛看來，眼底的猩紅、眼角殘留的水跡和嘴角牽強的弧度，無一不在彰顯出周目深的口是心非，都怕成那樣了，怎麽可能還開心。

“下次不會帶你來了。”梁潛說。

周目深腸子都悔青了，裝什麽裝，裝什麽裝！看把梁潛小笨蛋給急得，都不會再帶他出來玩兒了，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怎麽能不來呢！”周目深餘光看到一旁的娛樂設施，指着過山車的軌道，連忙補救道，“不去鬼屋，我們還可以玩這些呀！走吧走吧，現在就去。”

梁潛順着他的方向看，表情有一瞬破裂，強烈的自尊心讓他勉強維持住臉上的平靜，這時舒越和石屹他們走過來，正巧看到梁潛黑到底的臉色。

“哎喲，這是怎麽了？一副便秘的表情。”梁潛心情不爽，舒越渾身舒暢。

經舒越提醒，周目深這才注意到梁潛面色确實不算好，忐忑遲疑地問：“梁潛，你不喜歡過山車嗎？沒關系，那我們換一個，那個那個，跳樓機怎麽樣！”

周目深以為梁潛覺得過山車不夠刺激，于是選了一個看起來更刺激的，幾百米都還能聽到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梁潛應該是喜歡的。

“就過山車。”兩相對比之下，梁潛頓時覺得過山車不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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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目深沒有記憶，但舒越是知道梁潛恐高的，聞言震驚不已，嘴唇動了動，試圖說點什麽，梁潛察覺到他的意圖，狠狠剮了他一眼，無聲警告：閉嘴。

舒越挑了挑眉，他以前還真沒看出來，梁校霸竟然是個為了愛情不要命的戀愛腦，他似乎有點理解為什麽深深會這麽喜歡梁潛了，以前他怎麽都不放心，但今天的種種表現看來，把深深交給對方，或許是最正确的選擇。

不出舒越所料，別人坐過山車那是享受刺激，意猶未盡，梁潛坐過山車簡直就是從地獄滾了一圈，生不如死。

梁潛以前沒嘗試過山車，再加上高度還行，他以為忍忍就過去了，最終還是高估了自己，車子一停就軟着腿沖下來，奔到垃圾桶處吐個不停，胃裏吐幹淨，腿軟得站不住，沒什麽形象地跌坐在地，臉上蒼白至極，唇上毫無血色，呼吸沉重的調整狀态。

周目深顯然是被他的樣子吓壞了，呆呆楞在座位上一動不動，最後還是被舒越拉下來。

幾步遠的距離，周目深的腿像是有千斤重，怎麽都邁不動，短暫的震驚無措後，是無盡的自責與內疚，他知道，梁潛是為了讓他開心，才忍着身體的不适陪他，但他不需要梁潛用這樣的方式來哄他。

他不開心，有的只是快将他淹沒的後悔和心疼。

“小舒，梁潛他......”周目深啞着嗓子問，“害怕這些極限運動？我以前知道嗎？”

舒越頓了頓，如實道：“他恐高，你知道。”

周目深下意識咬住下唇，不久之前他還奢望永遠都想不起來，但現在又希望快點回複記憶，他不想再看到梁潛為了他做一些勉強自己的事。

休息幾分鐘，極速的心跳和失重感稍緩，梁潛擡頭一望，就看見周目深要哭不哭的樣子。

梁潛無聲嘆了口氣，早知道不逞什麽英雄了，遭一通罪還是惹人不高興，典型的得不償失。梁潛還是腿軟，依舊保持着先前的坐姿，沖人招招手。

周目深低垂着腦袋走近，蹲下身後沒說話，打開梁潛的書包，從裏面拿出剛才他的礦泉水，打開後遞到梁潛嘴邊。

梁潛接過，先漱了個口，再仰頭灌了幾口，喝完便把剩下的半瓶水還給周目深，看着他蓋上瓶蓋，還是沒說話。

“啧，一副苦大仇深的幹嘛，我沒事兒，今天就是意外，下次保證陪你坐它幾個來回。”梁潛習慣性要面子。

“我再也不來了！”周目深把水扔進書包裏，洩憤一般快速拉上拉鏈，低着頭沉默了近一分鐘，又帶着哭腔道，“梁潛對不起......我不記得你恐高了，我不記得了，對不起......”

“眼淚給我收回去！都說了沒事，有什麽好哭的。”一邊狠聲命令着，一邊擡頭瞪了舒越一眼，長舌婦嗎，這麽多嘴。

周目深仰起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依舊很差，眼淚掉得更兇，梁潛軟硬兼施，又兇又哄，然而并沒什麽用。

舒越和石屹走近，見周目深哭了，勸道：“深深，別哭了，他自己樂意找罪受，不用心疼。”

“可是我不樂意，”周目深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哀哀怨怨回道，“我就要心疼，都快心疼死我了。”

當着外人的面說這麽肉麻的話，梁潛不知道周目深什麽心情，反正他是心裏臊得慌，但肯定是心動的，這小屁孩兒怎麽能這麽甜呢。

梁潛握拳掩唇尴尬地咳嗽兩聲，擡起眼皮，皮笑肉不笑地對舒越他們說：“你們自己玩兒去，我倆歇會兒。”

舒越今天的目的就是來看看周目深，現在看到了，人又恢複得挺好，再加上後天就能一起出去旅行，此刻也不再留戀，大發慈悲給這倆暧昧小男生留下獨處的空間，随他們親親熱熱。

礙眼的人總算離開，梁潛也不再裝模作樣，放低身段輕聲哄，“別哭了祖宗，眼睛又要腫。”

“你下次不能再這樣了，不能勉強自己，害怕就害怕，我又不會笑你。”周目深含着淚望着他叮囑道。

“我那不是害怕，就單純的身體反應，我不害怕。”梁潛試圖維持僅剩的一丁點威嚴形象。

周目深看他還嘴硬，又氣又惱又自責，好并不容易止住一點的眼淚，瞬間又集聚眼眶。

“......行行行，我害怕，我怕死了，”梁潛急道，“我下次絕對不逞強了，行吧？你別哭了。”

梁潛後來又保證了無數次，周目深才勉勉強強相信，止住了眼淚，想到什麽，決定坦白，“那個......其實今天我騙你了，先說好，你不能生氣啊。”

梁潛挑了挑眉，回想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稍微琢磨了一下，大概猜測出是哪件事，這樣的小心機不但不會讓他生氣，甚至是喜歡的，因為這算是情人之間的情趣。

只是他們現在還不算情人。

前幾天梁潛讓周目深想清楚，這麽多天了，這人也沒給他一個準話，雖然對方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他們現在的相處模式跟情侶也沒什麽兩樣，但他還是想得到那句确切的話，他還要把這句話錄下來，以免周目深恢複記憶後不認賬。

想到這梁潛就有點不爽，決定裝裝樣子逗逗他，于是梁潛沉了臉色，沉聲道：“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這人最讨厭欺騙。”

周目深一聽，下意識屏住呼吸，吓得大氣都不敢踹。

啧，這小破膽兒，怕一不小心把人吓壞，梁潛又補充道：“你先說，不嚴重的話我酌情處理。”

“就，其實我......不怕鬼，”蹲的時間長了，周目深腿有點麻，所幸也一屁股坐下，緊緊挨着梁潛，大夏天也不覺得熱，小心翼翼坦白道，“就是想讓你抱我來着......”

梁潛面無表情問道：“哦，還有呢？”

周目深偏頭瞟了一眼四周，周圍人不多，也隔着一段距離，還算私密，繼續坦白，“還想你親親我......”

眼下是個好時機，梁潛等不及了，于是傾身逼近了一些，繼續追問，“為什麽想讓我親你？”

還能為什麽？

周目深對上梁潛的眼睛，裏面似乎沒有絲毫生氣的跡象，這讓他不由松了一大口氣，但對方專注灼熱的視線，又燒得他心慌意亂，他後知後覺意識到梁潛想聽什麽，這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原來不止是他一個人等不及。

周目深抿着嘴笑了，眼裏的光一點一點亮起來，這個時候，四周的人群，四周的聲音，都被隔絕在他們之外，周目深只看得到梁潛，只聽得到梁潛略微急促的呼吸。

他仰頭碰了碰梁潛淺淡的唇，小聲卻堅定的訴說着對倆人都不算秘密的私語：“因為喜歡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