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兩全·其美

瓷盆剛一打開，便見那透明若水的蠱毒蟲劇烈的掙紮着。戴鐵皮手套的巫師，膽怯的遲疑了下，終究也壯了壯膽，快速用戴了鐵皮手套的手捉住蠱毒蟲。即便是被捉住，蠱毒蟲依然不安分的掙紮着。

巫師趕快接過另一巫師遞來的鐵瓶子，快速的将右手上的蠱毒蟲按入鐵瓶子中。蠱毒蟲粘在鐵瓶的口子上，死活不下去。巫師只要用鐵皮手套使勁拍打，蠱毒蟲這才滾落到鐵瓶中。

衆人來到形似廣場的部落空地上，已有巫師燒起了熊熊大火，又在大火上架了一個支架，只要将鐵瓶子放在支架上，便可烤燒了。

巫師将鐵瓶子放置在大火中的支架上，蠱毒蟲感受到灼熱，立即奮力的拍打着鐵瓶，噼噼啪啪的聲音讓人心裏發怵。

慢慢的，蠱毒蟲的動作越來越小了。巫師們興奮的互相望了望，又看了看月尊白瑪，說道：“月尊祭司，您看，這蠱毒蟲終于被燒死了呢。”

月尊白瑪搖頭笑笑，說道：“既然直接将蠱毒蟲放入大火之中燒不死，就說明這蠱毒蟲是很耐高溫的，我們需要多燒些時日，斷不可大意。”

“那需要燒多久？”倉央月好奇的問，這也是困擾在巫師們心中的疑惑。

月尊白瑪說道：“燒上七七四十九日吧。”她不了解這種蠱毒蟲，但她知道，在如此高溫又沒有氧氣的環境下能生存上一個月的生物，聞所未聞。如果蠱毒蟲生命力真的有那麽頑強，為何在現代社會沒有聽說過這種生物？既然随着時間滅絕了，就說明它們的生命也不是堅不可摧的。

衆人按着月尊白瑪的吩咐，由巫師們輪流守在大火旁。按着蒲牢部落的傳統，巫師們每個三日做一次法事，祈求神靈助他們降妖除魔。

阿旺楠傑準備清點隊伍，即刻出發。與他而言，竺巴噶舉在蒲牢部落耽擱了太多的時間。

“侍衛統領呢？”阿旺楠傑眼神如刀鋒一般犀利的看着波瓦閃爍的眼神，憑着阿旺楠傑獨特的判斷和敏銳力，阿旺楠傑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波瓦為難的低着頭，沉默不語。

阿旺楠傑愠怒的看着波瓦，再次說道：“我在問你話！”聲音冷冽如同來自寒冰煉獄。

波瓦見實在無法隐瞞過去，便道：“侍衛統領在……在後山山腳。”

阿旺楠傑眼神如鋒利的劍，看向後山。“去，把他找來。”

波瓦只好領命，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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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侍衛統領給你捅簍子了嗎？”不知何時，月尊白瑪已經站在了阿旺楠傑的身後。

阿旺楠傑回頭，目光柔和了不少，說道：“但願沒事。”

一刻鐘過去了，侍衛統領還未過來。這後山距離這兒就那麽遠嗎？阿旺楠傑心裏生出些怒意，目光也停留在後山方向。這時，月尊白瑪看見，一個人影正從竹樓後方閃入了竹樓。月尊白瑪遞過阿旺楠傑一個眼神，阿旺楠傑立即會意，喊道：“侍衛統領這是要上哪兒去？”

果然，從竹樓內慢慢出來一個身影。果然是侍衛統領，只是，蓬頭垢面、一身污泥的模樣實在有些狼狽。再看他身上，衣衫破損，手臂上還有一處劍上。

阿旺楠傑立即責問道：“你怎麽成了這樣子？”

侍衛統領見阿旺楠傑發飙了，連忙跑到阿旺楠傑這邊，行禮後，規矩而緊張的站在一旁。月尊白瑪望了望竹樓後方，心裏暗自希望侍衛統領不要惹出什麽大禍來。也就在這時，月尊白瑪看到，竹樓後還有一個人影，遲疑着，不敢現身。但露出的一片衣角，終究還是暴露了人影的存在。

阿旺楠傑順着月尊白瑪的目光看去，再見那衣角，便道：“井羅隊長，難道我要來請嗎？”

阿旺楠傑的話，讓竹樓後的人影緊了緊，沉吟半秒，終究還是不得不從竹樓後出來。井羅隊長的造型比侍衛統領好不到哪兒去，頭發零散，衣衫破損，大腿上還有一處傷口。傷口上的血，一點點滲出，染紅了破損的衣衫。

月尊白瑪早料到此二人會有一場惡戰，卻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也沒想到，這場惡戰會戰得這麽慘不忍睹。

兩人規矩的站立着，如同兩顆白楊。

阿旺楠傑看着他們，對于發生了什麽事，心裏也猜到了幾分。

阿旺楠傑看着兩人，語氣比之前和緩了些，說道：“既然你們這麽想打，好，削去你們兩的職務，從此便是普通教衆。”

“少教主——”侍衛統領心有不甘，憎惡的看了看井羅，井羅癟癟嘴，全當沒看見。

“有異議嗎？”阿旺楠傑的話帶着不容商量的霸氣。侍衛統領唯有小聲回答：“沒有。”此時的侍衛統領，并不會知道，這一罷免後，從此再沒有回到這個位置上來。

阿旺楠傑見兩人還站在原地，便道：“還等什麽？等別的人過來看你們的笑話嗎？”

兩人這才散去。

這時，卻見格拉又在婢女們艱難的攙扶下，走了過來。月尊白瑪知道，格拉是來找阿旺楠傑的，含笑等待。而阿旺楠傑，卻如臨大敵一般，想要臨陣脫逃。但格拉，已經用肥胖的身軀堵住了他們唯一的逃脫路線。

“阿旺教主，聽說你們這就要走了，是嗎？”格拉忽閃着眼睛，嗲聲嗲氣的說道。

阿旺楠傑沉悶的嗯了一聲，不再做答。格拉卻慌亂了起來，連忙說道：“阿旺教主，不丹有什麽好啊？不如阿旺教主就留在我們蒲牢部落吧，求求你了。”

阿旺楠傑客套的回答着：“不了，本尊身為噶舉教主，理應帶着噶舉教衆闖出一片天下。”

格拉依然不依不饒，說道：“阿旺教主，你就留下來嘛。”

阿旺楠傑再要說話，卻見幾人擡着一頂小轎過來，轎內便是大傷還未痊愈的蒲牢酋長。只見蒲牢酋長的頭發更加發白了，短短數日，蒲牢酋長仿佛老了好幾歲。

“阿旺教主……”蒲牢酋長艱難的喚道。阿旺楠傑連忙上前，說道：“酋長體內的毒剛剛排完，應當多加休息。”

蒲牢酋長懇求的看着阿旺楠傑，說道：“阿旺教主乃難得一見的蓋世英雄，老朽不祈求阿旺教主能留下來。阿旺教主是天上的飛龍，老朽這一畝三分地太小，是留不住阿旺教主的。”蒲牢酋長并無惡意，只是有感而發。

阿旺楠傑說道：“酋長嚴重了。”同時，目光留意到已經在蒲牢部落大門之外，站好隊形，準備出發的竺巴噶舉教衆。

蒲牢酋長也順着阿旺楠傑的目光看了過去，說道：“阿旺教主，如果你不嫌棄老朽人老無用，老朽願帶着蒲牢部落的所有士兵，跟随阿旺教主。阿旺教主說得對，男兒理應闖出一片天下，而不做這一池之魚。”

阿旺楠傑看向月尊白瑪，月尊白瑪掃視了一遍竺巴噶舉，目光又回到月尊白瑪的身上。四目相對，便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月尊白瑪說道：“蒲牢部落占盡天時地利，如果蒲牢子民能世世代代在此繁衍生息，也能子民安定，部落安康。如果酋長帶着士兵們随同我等遠走，反而讓原本福澤之地成了一片荒蕪。”

“那，你的意思是？”阿旺楠傑問。

月尊白瑪繼續說道：“如果蒲牢酋長堅定決心要加入我竺巴噶舉，也可。但不必舟車勞頓，遠走不丹，這本是福澤之地，适于居住。蒲牢酋長編入竺巴噶舉，在此帶領衆人安居，成了竺巴噶舉教派的後盾。教主，你看如何？”

阿旺楠傑看向月尊白瑪，這的确是一個十全十美的辦法，既讓蒲牢部落的子民加入到竺巴噶舉，同時噶舉又有了一個強有力的後盾。雖然蒲牢部落現在百廢待興，但正如月尊白瑪所言，占盡天時地利，很快，便可複興。

阿旺楠傑便道：“你說的極是，不知酋長有何想法。”

蒲牢酋長聽聞，阿旺楠傑願意讓他加入到竺巴噶舉中，同時又可以安守在自己祖輩生存的部落，欣喜難耐。“謝少教主，老朽多吉願為少教主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阿旺楠傑點頭，繼而嚴肅的說道：“多吉聽封！”

蒲牢酋長立即在婢女們的攙扶下，跪在轎內，滿心虔誠。

阿旺楠傑繼續道：“今有蒲牢部落酋長多吉，願加入我竺巴噶舉，本尊将爾封為竺巴噶舉蒲牢隊隊長。帶領蒲牢子民，安居于此，為竺巴噶舉之後盾。”

“謝少教主。”蒲牢酋長謝完，又在婢女的攙扶下，躺回。

阿旺楠傑上前，遞與蒲牢隊長多吉一枚符印，竺巴噶舉的隊長符印。蒲牢隊長多吉，接過。

而格拉依然不死心，嚷着要婢女攙扶着追上正要出蒲牢部落的阿旺楠傑。蒲牢隊長多吉連忙喚道：“格拉，格拉。”

格拉見阿爸拉呼喚，便只好放棄追随阿旺楠傑，極不情願的轉身走到多吉的跟前，“阿爸拉，阿旺教主要走了。”格拉像個未長大的小孩。

多吉笑笑，說道：“你現在已經不是公主了，是竺巴噶舉的一員，所以，萬事要以大局為重，切不可再任性胡為。他日，阿旺教主一定會回來的。”

多吉這樣說着，可格拉的心裏并沒有好受一些，她雙目泛着淚光，看着阿旺楠傑離去的背影，心裏極為不舍。可當她看到顏瑪索扭着腰身追上阿旺楠傑和月尊白瑪時，心裏憤憤的咒罵道：“死人妖！”

蒲牢部落的士兵婢女以及泱泱子民們，列着整齊的隊伍，身着蒲牢部落的傳統服飾，恭送阿旺楠傑等人。

竺巴噶舉終于得以上路，可此時，阿旺楠傑卻細心的發現，被打為普通教衆的侍衛統領已不見了蹤影。該發生的遲早要發生，就任他胡作非為一次吧。

井羅見沒有看到侍衛統領的身影，便指使波瓦向阿旺楠傑禀告，波瓦本不想如此，可如實彙報隊伍中的事情也是他的職責所在。在井羅的再三催促下，波瓦只好走到阿旺楠傑的轎子前，向阿旺楠傑彙報：“啓禀少教主，侍衛統領……不知去哪兒了。”波瓦不是會揭短的人，這讓他很為難。

暗紫色的簾子，在春風的吹拂下輕輕拂動，卻看不見阿旺楠傑的表情。他只是淡淡的說着：“他現在已經不是侍衛統領了。”

阿旺楠傑不再說話，但波瓦卻知道，此刻如果再說什麽，便是自讨沒趣的愚蠢做法。波瓦只好行禮後，退到自己應該站的位置。

月尊白瑪擡眼看了眼轎外的風景，嘴角拂過一抹笑意，心裏暗自贊嘆，阿旺楠傑還真是沉得住氣。

蒲牢部落，距離睚部落最為接近，阿旺楠傑這麽聰明的人，又怎麽會想不到他的侍衛統領去找睚部落的酋長了。只是，月尊白瑪想不通，他為何會這樣自信？

隊伍浩浩蕩蕩而行，春風陣陣襲來，使人倍感涼爽和惬意。

蒲牢的士兵和婢女，一直排到十裏之外。井羅不由得感嘆，這應該算是蒲牢部落，最隆重的一次送別了。

月尊白瑪在轎中，順着搖晃的節奏，身子微微顫動。慢慢的，眼皮越來越犯困，這段時間以來，月尊白瑪都沒有一天休息好，實在有些乏了。

時間，在睡夢中一點點流走。

不知過了多久，轎子突然踉跄了一下，讓轎內的月尊白瑪猛然從睡意中驚喜。撩開紅紗羅帳，觀望起轎子外。

竺巴噶舉的整支隊伍都停了下來，一旁侍者為阿旺楠傑掀起轎簾，阿旺楠傑從轎內出來，目光冷冽如寒風陣陣。

月尊白瑪見阿旺楠傑下轎，便擡頭觀望起來。

只見隊伍前方，有一大隊人馬攔在了前方，使竺巴噶舉的隊伍不得前行。

是誰，能如此大膽？但見來者們的服飾，月尊白瑪瞬間明白了。這些人，不都是睚部落的嗎？阿旺楠傑的侍衛統領，動作還蠻快的嘛。她真後悔沒有在先前勸阿旺楠傑派上三五個士兵，追殺了那厮。

梅索亦是撩開簾子，察看前方。

倉央月擡頭問正在觀望的月尊白瑪：“月尊祭司不上前看看嗎？”因為，月尊白瑪一旦要下轎，她便要伸出纖長的手臂，扶着月尊白瑪。

“先看看再說。”月尊白瑪的紅唇輕啓，自然流露出一絲高貴和優雅。

阿旺楠傑在士兵的擁戴下，來至隊伍前方。

只見睚部落酋長烏央，在黑衣婢女的攙扶下，從黑色轎子中鑽出來。羸弱的模樣，加之渾身陰氣十足的扮相，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阿旺楠傑上前一步，王者氣勢，在不經意間流露。“不知烏央酋長何有請教。”帶着寒氣的話，有着不可抵抗的霸者之氣。

烏央酋長取下面具，以示對阿旺楠傑的尊重。一張醜陋的臉，因為突然谄媚的笑，而更顯得扭曲。

“阿旺教主，這是要繼續上路嗎？”烏央酋長明知故問。

阿旺楠傑沒有說話，他在等着烏央酋長回答他剛才抛出的問題。

烏央酋長見阿旺楠傑沉默着，目光中顯露出不悅，連忙繼續谄媚的笑着，說道：“阿旺教主乃是蓋世英雄，他日必定可以創就王圖霸業，我烏央又豈能不懂規矩。”

阿旺楠傑沒有興趣聽烏央酋長這樣耗下去，便問：“什麽意思？”

烏央酋長連忙說道：“我有一件禮物要送給阿旺教主，這份禮物，對阿旺教主來說不值錢。但我真心希望阿旺教主能認真考慮考慮。”

說完，烏央酋長揮了下手。立即，兩名士兵，拖着一個被捆綁得嚴嚴實實的人過來了。見那被捆綁人的穿着，竟是竺巴噶舉的人。是他！阿旺楠傑的侍衛統領。

按着阿旺楠傑的想法，睚部落的酋長烏央不是要把這個噶舉曾經的侍衛統領，收入麾下嗎？怎麽會将他送到他阿旺楠傑跟前？

侍衛統領跪在地上，嘴裏用棉布塞着，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之間他在跪在地上，雙目懇求的看着阿旺楠傑。阿旺楠傑的目光卻避開他，對于叛徒，何必姑息？

烏央酋長看了看阿旺楠傑，見他并不動心，也對背叛他的侍衛統領漠不關心，便看向自己的士兵，說道：“我烏央做了大半輩子酋長，胸無大志。”說着，目光又回到阿旺楠傑身上。阿旺楠傑不知烏央要說些什麽，但他現在還有這個耐心等他說完。

烏央繼續說着：“我烏央做了一輩子酋長，胸無大志，更不想圖什麽雄圖霸業。但自從見了阿旺教主後，我烏央才明白，什麽才是真男兒真正該追求的。因此，烏央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阿旺教主能否應允。”

烏央啪啦的說了一堆，阿旺楠傑問：“何時，請說。”

烏央酋長臉上閃過一絲欣喜，便繼續道：“我烏央願意帶着我睚部落的士兵，加入到竺巴噶舉，還往阿旺教主能以于成全。”

阿旺楠傑沉吟着，目光落到睚部落的士兵們身上。士兵們各個手拿長矛武器，隊形整齊，一眼望去，便知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