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計謀·失算

小梅見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進入城內，只好從頭發上拔出一枚發釵，作勢要插入自己的脖子裏。“你這是做什麽？”阿旺楠傑看着小梅，驚訝的問道。

小梅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一滴一滴。“教主，如果你不答應小梅，就是斷了小梅的活路啊。小梅與其死在荒郊野外，還不如死在教主和月尊祭司的面前，讓魂魄也好有個歸宿。”

阿旺楠傑眉宇再次蹙在一起，“小梅你這是做什麽？”

小梅繼續哭訴道：“奴婢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奴婢只希望能為教主和月尊祭司當牛做馬來贖罪。如果月尊祭司和教主不願意讓小梅贖這個罪的話，小梅還不如死在這兒。”

月尊白瑪這時說道，“小梅，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剛才說饑寒交迫，我們現在也給你送來吃的，還将打火石贈與你。而你現在又說要進去。這讓我和教主都非常為難。”

小梅心裏慌張，再看向阿旺楠傑時，阿旺楠傑亦是點頭。

小梅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阿旺楠傑牽過月尊白瑪的手，月尊白瑪本能的想要掙脫，阿旺楠傑卻牽得更緊了。“我們走吧。”阿旺楠傑的話語溫柔，對小梅而言卻無比的殘酷。

“教主——”小梅再要上前，卻被士兵們擋住。任憑淚水如泉水般湧出，阿旺楠傑和月尊白瑪也都沒有回頭。

回到城內，轉角，月尊白瑪才長舒一口氣。

“怎麽了？”阿旺楠傑關切的問。

月尊白瑪搖頭，阿旺楠傑說道：“我知道你的擔心，小梅是梅索派來的，這一點也很是讓我失望。我本以為她會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卻沒有想到她竟然變本加厲，還讓小梅來贖什麽罪。”

月尊白瑪把手從阿旺楠傑的手心裏抽離出來，阿旺楠傑卻順勢将月尊白瑪的腰身摟住。“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會再放開了。”阿旺楠傑說完，狡黠一笑。

月尊白瑪欲言又止，她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阿旺楠傑，在他們第一次恩愛之時，他竟然喚出了別人的名字。遲疑着，終究還是沒說。雖然她知道，這一切都不過是那莫名其妙出現的老婦人和梅索搞的鬼，但心裏還是覺得堵得慌。

這時一婢女走了過來，“月尊祭司，看那小梅好可憐，真的不讓她進來休息一下，取取暖嗎？”

月尊白瑪搖頭，“如果她是真的饑寒交迫，我會的。而且我們也給了打火石給她，如果她真的如她說的那樣冷，一個打火石豈不是更好？再說了，我握住她手的時候并不覺得冰冷。再者，她呼喚得這麽有力氣，像是幾天沒有吃過飯的人嗎？”

婢女聽完，慚愧的低下了頭。

月尊白瑪上前托起婢女的下巴，溫柔的笑笑，“凡是我們都需要長個心眼，明日我就要走了，你們就更應該萬事小心，保護教主的周全。”

“是，月尊祭司。”婢女也笑笑。

阿旺楠傑想了想，說道：“要不還是讓波瓦和井羅隊長去送這些夜明珠吧，你去我不放心。”

“沒事的，我能吃得消。再說了，從烏思藏一路走來，我們不也是都安然無恙嗎？”月尊白瑪安慰阿旺楠傑道，心裏卻隐隐作痛。這一次離開，或許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她不想再見到那個叫教母的女人，月尊白瑪也希望到了別國之後，也能遇到像阿旺楠傑這樣好的靠山才行。不然只身一人，在這個時代活着，太難。

阿旺楠傑說道：“也正是因為你跟随我從烏思藏遠走而來，我才更加不忍心讓你再受這颠沛流離之苦。”

一旁的波瓦隊長說道：“可是，教主，如果沒有月尊祭司作為使者，恐怕別國的使者也不會接見我們。”

月尊白瑪也說道：“是的，外交需要各方面都要顧及到，不然就是對彼此的不尊重。送夜明珠一事被前些日子突然的事情給耽擱了，我們不能再有拖延。”

“我希望你能早些回來。”阿旺楠傑說道，月尊白瑪低着頭，不忍心去看阿旺楠傑的目光。阿旺楠傑又加了句，“不，是本尊命令你早日回來。外邊的世界無論如何精彩，你都不能忘記你是竺巴噶舉的大祭司。如果在外邊受了什麽委屈，不論夜明珠是否送到了各國，你都要安然回來。知道嗎？”

月尊白瑪點頭，心頭的溫暖讓她變得遲疑。她不知道自己這樣離去是不是對的。

“我想去看看月兒和牟楠。”月尊白瑪不想讓心情變得沉重，也不想再聽阿旺楠傑說那些纏綿的話，不然，她會舍不得離開。

阿旺楠傑望了望後院山丘的方向，“他們應該已經睡下了，我會替你辭別他們的。”

月尊白瑪在心裏輕輕一聲嘆息，“他們兩個現在能走到一起也着實不容易，牟楠的這份心，希望月兒能感受到。我還是去看看他們吧，唯有他們兩人在山丘之上生活，會無聊的。夜雖然已經深了，但他們房間的燈還亮着，大概也是寂寥吧。”

月尊白瑪說着，就往山丘後院走去。婢女們跟随其後。

後院小房間內，牟楠正按着月尊白瑪教給他的方法，為倉央月擦拭身體。這些草藥對于骨質的恢複極有好處，只是效果比較慢。

“下邊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那麽熱鬧？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我好像還聽到了有女人哭的聲音。”倉央月舉起手，讓牟楠更方便擦拭她的手臂。

牟楠一邊認真地擦拭着，一邊回答：“今天我下去拿些瓜果時，聽婢女們說月尊祭司明日要出使各國了。就是去送我們以前打磨的夜明珠。我還真沒想到，那小玩意兒竟然會那麽值錢。”

倉央月抿嘴一笑，“你呀，真應該出去多走走，見識見識。而不是陪着我這個沒用的廢人，什麽也做不了。”倉央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總覺得心裏堵得慌，難受。

牟楠輕輕的打了一下倉央月的手臂，“說什麽呢？我見識短又怎麽了？還不是抱得美人歸了？看我們現在生活得多好，沒有人打擾，想吃什麽就下去拿。對了，你明天想吃什麽？聽說月尊祭司做出一種栗子糕，很好吃。”

“我們總是下去拿，不合适吧。”倉央月擔憂的說。

牟楠嘴角揚起一抹暖暖的笑意，“這麽多天了，你終于肯說‘我們’了。月兒，你放心，無論怎樣我都會守候在你身邊的。我會等你能站起來走路的那天，就算你一生一世都不能站立，我也會陪着你。”

“你真傻，我倉央月這輩子就沒見過你這麽笨的人。陪着我有什麽意思？我給不了你最基本的生活，也履行不了做伴侶的責任。就連你想要去哪兒看一看，我也沒辦法陪着你。”

牟楠把倉央月的手拿到下巴處蹭了蹭，“不要說了，歇息吧。我明天去拿些栗子糕，如果我們不下去走走，才會讓月尊祭司和教主擔心我們呢。”

“我幫你們帶了些來。”月尊白瑪進入房間，牟楠聽到聲音，立馬跪地行禮。躺在床上的倉央月頓時流出晶瑩的淚滴來，“教主、月尊祭司。”

倉央月想要說什麽，卻不知從何說起。

月尊白瑪扶起牟楠，婢女們擡過一張椅子讓阿旺楠傑落座，月尊白瑪也在婢女的攙扶下坐到床榻邊的椅子上。

“最近感覺好些了嗎？”月尊白瑪看到倉央月雖然憔悴，但面色上卻有着掩飾不住的幸福感，心裏也就放心許多。

倉央月點頭，千言萬語卻都無法再細細述說。

月尊白瑪看着也覺得揪心，“月兒，雖然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行走，但我讓妖花夫人做了一把椅子。這在我們家鄉很常見的椅子，牟楠只需要推着你，你們就可以四處走動了，很方便。”

這時，兩名士兵把一把類似于現代輪椅的椅子推了過來。

“這是？”牟楠疑惑的看着這造型古怪的椅子，椅子的兩側有兩個鐵輪子。

月尊白瑪身後的婢女說道：“這是我們月尊祭司花了很久畫出圖紙，讓妖花夫人和溫厚望做的。這裏還安放了一把雨傘，你們出去遇到太陽和雨都不用害怕了。”

倉央月和牟楠都看向月尊白瑪，月尊白瑪點頭。

“真是太謝謝月尊祭司了，我們現在無法為月尊祭司和教主效力，沒想到月尊祭司和教主還挂念着我們，這份恩情我們一生一世都無法報答。”倉央月哭泣着說道。

牟楠連忙拿過一個枕頭，墊在倉央月的腦後，讓倉央月能感覺舒服些。

月尊白瑪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牟楠是很不錯的，你要好好珍惜才是，切不可再說些傷感的話，打擊了他。”

倉央月點頭，又愁緒滿懷的看了看牟楠。

月尊白瑪的目光也落到牟楠的身上，“原本多活潑一個男孩兒啊，現在怎麽變得這麽憂郁？”

牟楠笑笑，“還不是因為太久沒有看到教主和月尊祭司了。”

阿旺楠傑笑笑，“還是挺油嘴滑舌的。”

月尊白瑪也笑笑，“還是牟楠這個樣子我比較習慣。人生苦短，何必找那麽多的不悅，活潇灑一點吧。”

牟楠點點頭，撓撓後腦勺，“月尊祭司明日就要離開，不會舍不得我們的教主嗎？”

倉央月連忙瞪了牟楠一眼，示意他要懂得禮儀。月尊白瑪笑笑，“不礙事，我就喜歡牟楠這樣無拘無束、沒有壓力的樣子。我舍不得你們大家，但有些事情必須要做。竺巴噶舉剛剛在這兒站住腳，如果不和一些國家結交友好之邦，日後也會麻煩不斷的。”

牟楠嘴角再次扯開一抹笑，又看了看正滿懷期待看着月尊白瑪的教主，說道：“月尊祭司好厲害，轉移話題呢？聽說你們都洞房了，什麽時候請我們喝酒啊？”

“你……”月尊白瑪被嗆得厲害，沒想到這死小子竟然會這樣直接。可當月尊白瑪無意間掃到阿旺楠傑的身上時，看到阿旺楠傑也正含着某種隐藏的期待看着自己，“我……不要聽信傳言，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牟楠頑皮的笑笑，“算了吧，你們洞房，我才不能眼見呢。不然要長針眼的。”躺在床上的倉央月聽聞後，一不由得忍俊不禁。牟楠看到一向不怎麽笑的倉央月終于露出了笑臉，心裏更是開心。

阿旺楠傑見月尊白瑪的臉頰被紅暈浸染，連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們就別為難月尊祭司了。她明日就要遠走各國，還是早點讓月尊祭司回去休息吧。”

“教主可真會疼人。”婢女們嬉笑着說。

月尊白瑪害羞又嗔怒的對婢女們說道：“你們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婢女們互相笑笑。

倉央月故意閃過一個責備的眼神看向牟楠，“你呀，還是快點讓月尊祭司回去休息吧。若是讓月尊祭司沒有休息好，教主可是要責罰你們的。”

婢女們也連忙附和，“對哦，我們還是快點扶月尊祭司去休息吧。”

月尊白瑪和阿旺楠傑都拿這一堆活寶們沒辦法，但月尊白瑪也确實需要休息。阿旺楠傑便站起身來，衆人皆跪地行禮，“好吧，我們就先回去了。等以後有時間了，我們再來看你們。”

“多謝教主厚恩。”倉央月和牟楠齊聲說道。

月尊白瑪要離開他們，還真是有些不舍，但時間也不早了，若是再耽擱确實有所不妥。

“牟楠，你一定要照顧好月兒。倉央隊長每日要務纏身，上來看月兒的時間比較少。一切都拜托你了。”月尊白瑪對牟楠說着。

牟楠擡頭，說道：“請月尊祭司和教主放心，我對月兒是真心真意的。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伴在月兒身邊，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我們走了，你們也早點歇息吧。”月尊白瑪望了望這四周，想要将竺巴噶舉的一切都印在心裏。

月尊白瑪回到房間，婢女們收拾好一切，都紛紛退下。

月尊白瑪剛要合眼，卻看到窗外有一道黑影，“進來吧。”除了阿旺楠傑，還會有誰能讓四周的守衛不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你……我來看看你睡了沒有。”阿旺楠傑略微有些緊張。

月尊白瑪從床榻上做起，額前的頭發有一絲的淩亂，反而增添了幾分妩媚。

“若是睡着了呢？”月尊白瑪看着黑暗中阿旺楠傑模糊的輪廓問。

阿旺楠傑嘿嘿的笑了兩聲，“那我……”

“教主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困了。若是明天早上起不來，受損失的可是教主。”月尊白瑪打趣的說着，心卻不這麽輕松。她害怕，害怕阿旺楠傑再堅持一些，她就下不了永遠不再回來的決心。

聽了月尊白瑪的話，阿旺楠傑不但沒有離去，反而朝床前更逼近了一步。

“你就要遠走了，不想本尊多陪陪你嗎？”月光從窗外投射進來，讓阿旺楠傑眼眶中的淚泛着柔和的光。

月尊白瑪的心劇烈的撲通一下，無法拒絕他的神情，一切就想魔咒一樣，越是掙紮，越是陷得深。

月尊白瑪幹脆把掀起被子，讓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蓋住。

“你走吧，我要睡覺！”生冷的聲音，掩飾住了內心的慌亂。

“唔——”月尊白瑪被阿旺楠傑突然來的強勢動作被驚住了，“今晚還是讓本尊陪陪你吧。”說話間，阿旺楠傑已經鑽入了溫暖的被窩。

“你……”月尊白瑪想要說話，卻被突如其來的吻掩蓋住了後邊的話語。

月光悄悄的潛入雲朵之後，晚風悠悠，似乎在談論着什麽有趣的話題。

小梅在山洞外的青草堆裏蜷縮着，她不知道該如何回去跟梅索公主講自己失敗了。山洞中偶爾傳來換崗士兵們簡短的對話，讓小梅的心更加緊張。

“那邊是不是有什麽人？”一士兵感覺到這邊有草動。

“去看看吧，太子交代過我們凡事都要十分細心。”另一士兵說道。

小梅心裏暗叫不好，卻也只有蜷縮着身子，連大氣都不敢出。

“什麽人？”士兵舉着鋒利的長矛，指向小梅。

小梅哆嗦着，不敢說話。

另一士兵不耐煩的說道：“再不說的話，我們就只有殺了你！”

“我……別，我是小梅。”沒有辦法，小梅只好承認。

士兵們都十分驚訝，“怎麽是你？你不是去竺巴噶舉做卧底了嗎？”

小梅哭泣着說道：“月尊白瑪和教主都不相信我，根本不讓我進去。”

梅索正睡卧着，聽到洞外隐約的聲音頓時警覺起來。

“發生什麽事了？”梅索厲聲呵斥，士兵們連忙走出山洞去看。不一會兒，一士兵在梅索洞外禀報：“禀梅索公主，小梅回來了。”

“她怎麽回來了？”梅索不禁疑惑起來，心裏閃過一絲不悅。

“讓她來見我。”梅索說罷，從石板床榻上起身。

士兵們對小梅指了指梅索的山洞，小梅的雙腳像灌了鉛似的提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