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奶奶的,還不死!……

白照南沒把師妹丢了的事告訴葉靈予, 外出歷練的弟子都被召集回了門派,葉靈予只當小師妹和大師兄去遙山界送藥了。

當天夜裏,晏洲安和三位長老宣布遣散所有五院和外門弟子, 給每位弟子發放遣散費。

衆人嘩然,很多像方簡這樣的人, 一輩子都在門派裏生活, 現在突然要趕他們走, 讓他們上哪裏去?

家?早就沒有家了。

可晏洲安态度堅決,說太初仙門氣數已盡,留在這裏, 除了死,沒有別的選擇。

戰争又要開始了, 但現在不是才打到遙山界嗎, 離平常界還有十萬八千裏呢。許多人不能理解。

白照南幫着一起給弟子們發放靈石, 他從小就長在太初,太初就是家, 師父就是爹,爹的話不能不聽,但如果爹不要他了呢,他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臨什麽。

大長老霍笙出來打圓場, 說也并不是真的不要大家了,如果戰事結束,還有人願意回來, 會敞開大門歡迎大家, 但現在太初的實力已經沒辦法再庇護那麽多的人了。

葉靈予蹲在牆根底下,很多弟子領了錢就自己回去收拾東西了,他們的樣子雖然頹喪, 但在知道真的沒辦法再留下來之後,依舊目标明确,是有去處的。

可她沒有,她也是師父撿來的,包括這裏很多人都是戰亂之後掌門長老們撿來的,他們早就沒有家了。

方簡蹲在地上,白照南把靈石袋子遞給他,他不接,背過身去,“我在太初幾十年了,太初就是我的家,我哪裏也不去,死也死在這裏。”

白照南沒說話,靈石袋子擱在他腳邊,繼續下一個。

一直進行到傍晚時分,仍舊很多弟子不舍離去,有能力的內門弟子和長老可以尋找別的去處,很多已經事先聯系好拜入其他宗門,如今剩下的多是老弱病殘,或是實在無家可歸之人。

雲靜裏同晏洲安商議,建議先把他們在山下安置下來,名義上還是太初的弟子,只是暫時不居住在門派裏,将來願意回來的還能回來,不願意回來的也不勉強。

晏洲安同意,白照南很快去安排,方簡被委以重任,讓他勢必照顧好每一個人,作為領頭的師兄。方簡用力點頭,一個勁抹淚,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氣。

其實這些人修為哪怕再不濟,畢竟也是有靈根的修士,這麽多年也學了不少本領,就算回歸田園也不會過得差。戰争時期,吃飽穿暖,得半檐避雨,已經是最大的幸事。

但畢竟是居住了幾十年的地方,何況太初對他們從來不差,哪怕只是名義上的弟子也是好的,這是人的一種精神寄托,起碼得有個惦念不是。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沒走的幾十個人也準備帶到山下安置,葉靈予終于站起來,走到雲靜燃面前放狠話:“師父,你是不是也要趕我走,你敢趕我走我馬上就把劍折斷,然後在你面前切腹自盡。”

雲靜燃氣得吹胡子瞪眼,“混賬東西!你他娘想上哪兒去?是不是又皮癢欠揍了?”

葉靈予一愣,随即猛地撲上去抱住他,“啊啊啊,師父,我就知道你不會趕我走的!”

雲靜燃扒拉她,“滾滾滾。”

白照南和謝靈硯同時松了口氣,雲靜裏看向謝靈硯,謝靈硯急忙擺手,“師父,別趕我走!”

其實萍西堡的人一大早就來接他了,但都讓他打發了,門派正值危機關頭,做人不能這麽沒道義。現在離開,無論以後是好是壞,都沒辦法再回來了,那在太初的這些年,以後回憶起來,也只剩遺憾,師兄師姐師妹,都不會喜歡他了,硯硯就沒朋友了。

每個人都有不能離去的原因。

一下子少了這麽多人,門派裏變得好冷清,葉靈予繼續練劍,白照南幫師父整理賬本,謝靈硯下山安置弟子,買田買地蓋屋。

晏洲安和三位長老則約了消厄寺的檀臺法師,和妙華仙宗的掌門玉寧子密談。

指望嘆仙盟是沒有用的,他們眼中的大局是整個修界,并不會在其中一界上花費太多精力,資源是有限的,自家的事只能自家關起來門來說。

白照南心事重重,一直等到子夜長輩們密談結束,求見掌門,晏洲安招手讓他進去。

紀圓離開這幾天,沒人給皮卡車帶糖,它好不容易見着人,看見是白照南又垂頭喪氣鑽進窩裏。

白照南行禮,晏洲安揉了揉眉心,先他一步開口,“紀圓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晏洲安說,她身上有一件保命的東西,非到關鍵時刻不會啓動,威力極大。且這次被擄也是對她的一次考驗,如果能在不啓動法寶的前提安全歸來,就說明他沒有看走眼,她是值得托付的。

值得托付的?

白照南忽然明白了什麽,他很聰明,其實早就察覺到了。

話說得很明白了,晏洲安站起身拍拍他的肩,“好好活着,太初以後就交給你們了。”

而赤狐九還在等紀圓給自己下毒。

晚飯時相安無事,赤狐九一點異相也沒表現出來,臨睡前,紀圓突發奇想要給他煮甜湯,捏着他的袖子問:“師兄,吃宵夜嗎?喝點甜湯吧?”

赤狐九問:“什麽甜湯?”

紀圓笑:“師兄忘啦,你每天都要喝我煮的甜湯的,很好喝的。”

哦?許鏡清這麽好福氣?那他赤狐九也必須擁有,“喝!”

甜湯還是那個甜湯,只不過為了中和夾竹桃汁的苦味,糖就跟不要錢似的往裏倒,赤狐九躺在床上都能聞見那股子膩死人的甜味。

甜湯煮好,直接一鍋端到他面前,她可大方,小手一揮,“喝吧。”

赤狐九說:“你喂豬呢?”

紀圓說:“師兄你往日裏都是要喝這麽多的呀。”一邊說話還一邊眨巴眼睛給他放電。

赤狐九不啰嗦了,反正他絕對不會比許鏡清差的,喝就喝。

臉盆那麽大的一鍋,他端起來連口氣也不喘就喝完了,跟往裏倒似的。

喝完紀圓把鍋拿走,掏出帕子給他擦嘴,“瞧你,又沒人跟你搶。”

喝死你個殺千刀的赤狐九,等着穿腸爛肚吧。

赤狐九一把捏住她手腕,直勾勾盯着她,紀圓滿臉純良無害,“怎麽了呢?”

赤狐九笑,“沒怎麽,好喝。”

紀圓收回手:“那就歇息吧,不早了。”

赤狐九堅持要跟她睡一張床,他在消厄寺外那幾天就發現許鏡清夜夜與她私會,進屋就不出來了,直至将要天明時方才離去,兩個人肯定是睡一張床的。

反正許鏡清是怎麽樣的他也一樣不能少。

紀圓平躺在床榻內側,等他毒發,赤狐九感覺有點撐,睡不着,問:“我們平時真就這麽躺着,什麽也不做?”

紀圓說是呀,不過師兄你是睡在地上的呀,師兄是真正的君子,是好人,起碼要保持一臂的距離才行嗷。

赤狐九伸出手丈量,床這麽小,若保持一臂,他還真得睡到地上去。

騙人。

赤狐九說:“你少忽悠我,我明明看見你們常常抱在一起,還牽手!”他說完馬上就牽了她的手,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

紀圓不說話,也不掙紮,等他毒發。

她撐着眼皮沒睡,赤狐九是撐得睡不着,閉着眼睛裝睡。

太甜了,太撐了,他整個人就像泡在蜜罐裏一樣,要被膩死了,早知道就不逞英雄了。

可是也太好玩了,他興奮。

大概三更時分,那只軟綿的小手開始緩慢抽離,動作細微到幾乎察覺不出。

赤狐九雙眼緊閉,神識卻把她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她抽出手,慢慢起身,趴到他胸前,聽他的心跳,聽他死沒死。聽了一會兒,又伸出手去探鼻吸,摸他的脈搏。

赤狐九忍着癢和笑,沒暴露。

奶奶的,還不死!

紀圓開始思考,是毒汁經過高溫失效了還是他體質特殊?

那一不做二不休,勒死他算了,紀圓掏出了捆靈谷的粗麻繩。

她俯身,雙手輕輕把繩子從他脖子下穿過,打算先繞兩圈,待會再用力一收。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臉上,發梢垂入頸項,她身上氣息香甜,閉着眼睛的感受十分美好,當然如果脖子上沒有套繩的話。

“你在做什麽呢。”赤狐九睜開眼睛,看見她撩了裙子彎腰橫騎在他胸前,手摟着他的脖子,握着麻繩,準備發力了。

“啊!”紀圓驚叫出聲,但反應也是真的快,“嘿嘿,你怎麽醒了呀。”

她保持姿勢不變,臉上笑得可甜,“被你發現了。”

赤狐九說:“是啊,所以你這是在什麽呢?”

紀圓說:“嘿嘿,你的生辰我沒有準備禮物,心裏過意不去,所以我想給你打個頸飾墜子啥的,但是又不想讓你知道,驚喜嘛,所以趁你睡着偷偷量一下尺寸,嘿嘿。”

她想溜,赤狐九握住她的手腕,眯着眼笑:“真的嗎?”

紀圓唔了一聲,忽然低下頭作嬌羞狀,“你別這樣嘛,我,我難為情。”

這是在害羞?

這是赤狐九萬萬沒想到的,她花樣這麽多呢?

他松開她,雙手抱頭,姿态悠閑,“量吧,我等着你的禮物。”

紀圓飛快說了一句量好了,收起繩子就要下床,赤狐九拉住她翻身把人壓在身下。四目相對,她視線清明,充滿防備警惕,唇緊抿,哪樣有半點害羞的樣子。

赤狐九說:“為什麽不害羞,你跟許鏡清在一起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他看得可清楚,跟許鏡清在一起的時候,她喜歡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昂着頭看他,還會墊着腳尖跟他擁抱。

赤狐九不太服氣,都是一張臉,究竟還有哪裏不一樣?

反正不管,許鏡清有的他必須也要有,他說:“給我害羞。”

你他媽有病是吧?

紀圓有一瞬間憋不住想發作了,但想起他的喜怒無常,想起他提着她的衣領把她扔到河裏,又露出一個标準的甜美的笑容,說話尾音轉了兩個彎,“師兄,我乖的。”

她垂下眼簾,緩慢湊近他,在他臉頰輕輕落了一個吻,歪頭乖巧問:“可以嗎?”

赤狐九不能動了,他的這具身體好像出現了故障,好像壞掉了,遠在千裏之外的本尊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捂着臉,驚訝地長大了嘴。

完蛋了。

也許是哪處機關卡住了,好半天都不能恢複正常,身下的人已經從他兩臂撐起的縫隙間爬出去了,站在床邊好奇問,“師兄,你死了嗎?”

赤狐九試着操縱傀儡,傀儡還有知覺,可以聽可以看,但就是動不了了,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紀圓走到他面前沖他招手,歪着腦袋看他,“師兄,你怎麽了,怎麽不動了?”

赤狐九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起身飛快抓了一把木球塞進墟鼎裏,披上衣服大步出了寝殿。

門口的侍衛攔住他,“九殿下。”他袖子一揮把人掃開,直奔封印結界處。

這處封印結界是他們意外發現的,通往平常界的某座深山,隐藏在一條河底。

封印原本只是一條縫隙,不足手指粗細,花了很多年的時候才撕裂到現在這麽大,可容三只巨大的六足垂天犀并排通過。目前該處封印修界還無人得知,這是他們必勝的關鍵。

身材高大魁梧的熊十一和熊十二守在結界處,見他來齊聲問:“赤狐九,你想幹什麽?”

赤狐九說:“我要出去。”

熊十一說:“你在禁足期間,你忘了嗎?”

赤狐九說:“傀儡壞了,我必須親自去一趟,萬一誤了事,你負責?”

熊十二搖搖頭,側身讓開,“讓他去吧,十一,去告訴母親。”

熊十一笑,“沒用的跳蚤,劍骨放在你身上真是浪費。”

赤狐九走出兩步,又停下腳步轉身:“那我就是資質好,母親就是喜歡我,願意給我,你不服你也去要啊。”

熊十一握緊了手中兵器,呲着一嘴熊牙,恨不得撲上來把他撕碎,熊十二攔住他,搖頭,“別沖動,母親會不高興的。”

赤狐九擺擺手大步往前,語調明快,“連人形都沒辦法擁有的廢物,沒有資格在背後談論我,先努力長顆人腦袋出來再說吧!”

一隊灰狼士兵将他送至封印處,在他縱身躍進的瞬間消除掉靈力波動産生的痕跡。

小屋裏,紀圓推了他一把,發現他真的動不了,頓時喜出望外,覺得是毒藥起作用。

她掏出麻繩把他捆了結實,又朝着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給老子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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