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呼朋喚友,趙淩宇和孟池朗的周末因此而熱鬧起來。

自那次邀請白承安藍彥飛在家裏小聚之後,孟池朗有意識地改善兩個人的生活習慣。以往,到了周末時候,他是恨不得在床上多呆一秒鐘,但近來生活卻很規律,早早起來,下午時候帶着趙淩宇去赴約。

海城年輕一輩各有鮮活的活法,白承安等人不如別家子弟一般揮金如土,沉迷于追逐好勝以彰顯自己的身份,他們大多本分,就是白承安最胡鬧的時候,也不過是開着豪車約上美女共進晚餐,行為大大方方,秉承你情我願,從不勉強。

如今,約上趙淩宇更是不敢造次。平時活動無非是出海釣魚,或是賽賽馬,爬爬山,俱是益于身心的高雅活動,若是入夜加長,在牌桌或球桌上熱鬧一番,從不出格。

倒是孟池朗這邊的朋友,則接地氣得多。

邀請他的人很多,從共事的同事到管理層的較年輕的一輩或是家中子弟,除非必要他應承得少,倒是帶着趙淩宇和常誠吃了幾頓飯。

許是出于稀有同類的惺惺相惜,在感情上漸漸嘗到甜頭的常誠對孟池朗這一對充滿好奇,逮着機會就慫恿孟池朗把人帶出來看看。

又一再保證,他也會将他家那位帶上。

一番心思,就像交換秘密才能成為朋友的小學女娃兒,迫切地想要了解到這個世界上自己不是孤立的,也好奇自己的經歷和同類人的不同,以獲得更多的安全感。當然了,更出于他對孟池朗的關心,走上了這條路,才知道要和一個人走下去有多難,他也想給‘最好的哥們’參謀參謀。

實在被纏的拒絕不了了,孟池朗才松了口。

“這裏!”臨河露天的排擋人聲鼎沸,常誠不得不破開嗓子,他站着,甚至要踮起腳跟,用力地朝門口地方向揮手,生怕孟池朗發現不了他。

那聲勢,不說孟池朗,就是他身邊的上司大人張子凱都頗有嫌疑地扭開了視線,不忍直視。

他的行為在這裏也只換來三兩個人的注意,看了眼,很快司空見慣地繼續自己的交談,在這個甚至有喝醉了酒拿着空酒瓶當麥克風扯着嗓子唱情歌的場合毫不起眼,但孟池朗還是局促地加快了腳步。

張子凱嘆了口氣,到底沒有出言攪了常誠的好心情,這個家夥就是請貓吃飯也只準備骨頭的小狗,單純得可以,選地方的時候從沒想過對方的身份和日常出沒的場合等級,一味選自己認為最好的地方。

“快來,我已經點了東西這就讓老板上來,你再點你喜歡的。”他把坐上A4紙白底黑字答應的菜單塞給他,又扯着嗓子讓老板把他們這一桌點的東西拿上來。

趙淩宇很自然地從孟池朗手中接過了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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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池朗還來不及坐下,常誠往他身邊打量了兩眼,二話不說拉着孟池朗小聲說悄悄話:“靠,那個家夥是誰?你們不會搞那什麽吧?”

他自以為做得低調隐蔽,可邊說着話還用充滿敵意的眼神雷達似得在寸步不離跟在趙淩宇身邊的應傑身上掃描,那點心思在臉上寫的明明白白。

張子凱看不下去了,把他拉了回來,給了兩人一個歉意的笑容,在常誠不明所以的神情中擺出了上司兼家主的威嚴,示意他閉嘴。

孟池朗哭笑不得,“介紹一下,這是趙淩宇,還有這一位,是他的助理,應傑。”

“助理?下班了還跟着老板,應助理真盡職,有沒有加班費啊?”常誠話裏帶刺,顯然是把應傑當成插足好友戀情的第三者了。

應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閱人無數,訓練出的眼力比孟池朗這個接觸的偏向單純群體的大少爺更尖利,卻也驚訝,他偏偏還真沒見過這種一眼就能看透的草履蟲種族。

張子凱沉了沉聲音:“常誠!”這已經是警告了。

倒不是他知道趙淩宇的身份,他一個工于設計的人,雖說在海城有一定的社交地位,但對于豪門裏的事情沒怎麽打聽,趙家低調,趙淩宇更是絕跡于中高層人士的談論中,他自然不知道這一號人物。

這一聲,純粹是無奈。

這個家夥,眼睛永遠是用來成像的,傳輸不到大腦進行分析,那應傑一看就和這倆人沒有一點暧昧關系,偏偏他還要來挑事。

孟池朗倒不計較,他反而被逗笑了,看着一板一眼的應傑險些沒憋住笑。趙淩宇的視線只在常誠二人身上一帶而過,他的手指很快地在菜單上點了幾下,然後交給應傑,又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替他們點完餐就自由活動去。

常誠看着他恭恭敬敬地和趙淩宇孟池朗道了別,轉身走了,然後很快和一個打扮俏麗的年輕女孩兒走到一起,他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指着應傑,半天,才撓了撓頭:“原來他中意……诶,不是那什麽就行。”

這人,自己稀裏糊塗喜歡上一號男人,還真當世界上的男人都喜歡同性了。

常誠先前點的東西也上來了,除了排擋上的水晶小籠包等,不遠處推車的燒烤攤販還送來三大盤的烤串。

孟池朗看着常誠咽口水的饞樣,只覺今天真是丢臉到家了。

他看向趙淩宇,希望他不要介意,倒不是他看低自己的朋友一份,常誠這一份率性他是很欣賞的,做這種與自己平時的品味格格不入的事情,卻也別有一番滋味,而且他願意嘗試另一種生活。

趙淩宇卻是皺了眉。

酷熱的夏天,即使到了晚上也十分悶熱,這個簡單地打了一個塑料頂棚的‘餐廳’,擠滿了人,吵得耳膜生疼的音量更添一分滞悶。

正對着他們的是一架黑色的強力工業落地電風扇呼呼作響,為造福更多人而被設置了搖頭,吹到他們時,風力大的頭發根都要被拔起,但只是一帶而過,留下更加悶熱的空氣。

呼呼作響的風扇,桌上的燒烤上不要錢似得蓋了一層的胡椒粉,不知道有沒有洗幹淨的大玻璃杯裏倒的啤酒冰得太過,很快讓玻璃杯外層沁了一圈水霧,化開,流下幾滴水來。

這樣的吃法是這裏最有看點的特色,每個人都吃得非常快活,但趙淩宇卻不準孟池朗多吃,至冷忽熱最上腸胃,他怎麽受得了。

“快吃,涼了就走味兒了!”常誠的熱情簡單粗暴,說着挑了幾竄特別飽滿的肉串和烤鱿魚,用桌上一卷的衛生紙抽出一小塊包住竹簽的底部,遞給他。

孟池朗聞着香味已經垂涎非常,觊着趙淩宇的眼色才忍住了,現在盛情難卻,他也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還特別給趙淩宇又挑了一竄肉最足的肉串遞給他,滿眼殷勤。

趙淩宇把他一手裏的都接過了,只給他留了他手上抓着的那根肉串,在他憤懑的眼神中,又挑出一竄鱿魚遞給他,其他的也就放下了。一伸手就能拿到的距離,可孟池朗真不敢犯家主的某種威嚴,只能含恨地一大口咬在鱿魚須上。

“吃一口喝口冰啤酒,快活神仙都沒有!像我這樣,才痛快!又不是姑娘,吃那麽斯文幹什麽。”常誠大口地悶了一口,張口‘哈’了一聲,很是享受,看得孟池朗直恨得牙癢癢,末了,幽怨的小眼神放在趙淩宇臉上不走了。

趙淩宇卻不理他,等酒放了好一陣子才準他喝一口,過了那股能把壓根凍住的冰爽勁兒,這酒可謂是食之無味,連着嘴裏的胡椒味苦澀得他直皺眉,吃得就和毒藥似的。

常誠還想指點他,被張子凱眼明手快地攔住了,喂給他一嘴小籠包,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

接着趙淩宇點的幾樣家常菜也上來了,孟池朗興趣缺缺地填飽肚子,轉頭看了眼熱熱鬧鬧的四周,心裏不大痛快。

回頭卻看趙淩宇在常誠的熱情推薦下,淡淡露着一個笑容,一一吃過桌上的食物,還在常誠熱情地起了的還凍得手都要拿不住的冰啤酒,這麽碰了瓶,仰着脖子和常誠兩人對飲,咕嚕咕嚕,一口氣就喝了大半瓶,心疼地他直接搶了瓶子不準他再喝了。

趙淩宇當然不是看低他的朋友或是對這個與他格格不入的常誠有任何意見,他只是格外小心他的身體健康,自己不管不顧地舍命陪君子,做到最大程度的配合。

孟池朗哪裏會不知道,這回見常誠還要慫恿他,直接吼了:“吃你自己的!”

“嘿,你這就不懂了吧,這玩意兒你肯定沒吃過,這也有它的吃法,否則還吃什麽吃,要的就是這勁道,就是這氣氛!你大少爺端着架子幹嘛?”

孟池朗被他這麽義正言辭地說教了一番,瞪了半天眼睛,才幹幹地說:“你想怎麽吃張大設計師都不管你,輪得到我?至于我這位你就別操心了,他、他一喝酒就醉,喝醉就賴在地方不走,到時候你擡他啊?”他只好拿出他以前說過很多次的理由,如今的借口。

常誠還說這邊攔計程車方便得很,不過在張子凱幾番威懾下也終于學乖了。

一頓飯吃得大汗淋漓,路邊還有幾個學生樣的年輕人結成群相互攙扶着,昂着脖子,使勁地吼着“真心英雄”這首歌結伴離去,走遠了還聽見粗犷的哭嚎聲。

也不知是集體失戀了還是失業了,畢竟畢業季早過去了。

吃完飯,這條街上的小吃攤異常熱鬧起來,可惜四人的戰鬥力都已經交代在常誠大手筆點的一桌雜食上,這會兒也只有看着的份兒。

時間晚了,常誠興致不減,招了出租車,揣掇幾人去附近的酒吧街玩一玩,聽說還有那種專門為他們這類人聚集地的酒吧,常誠好奇的不得了,将那地方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孟池朗卻沒什麽向往,他在國外什麽性質的酒吧沒去過。趙淩宇更是幹脆,抓着人上了車,嘭地關上門,司機麻利地踩下油門。

“诶——我艹!”在酒精的麻痹下,反應慢了好幾排的常誠就這麽愣愣地看着車一飛而走,還有那位最好的兄弟探出頭和他揮手不過一下就被人抓會車裏的畫面。

“……他太不給我面子了!”常誠滔天的怒火剩了一個人承受,他瞪眼:“他男人是不是看不起我?!”

“別亂說別人。”知道他有些喝過頭了,張子凱順着他說話。

常誠急了:“我、我還看不起他呢!靠,一整晚沒跟我們說過一句話,我好心請他吃飯還倒欠他八百萬還是怎麽着啊!”

張子凱悠悠地看着他,“你剛才沒聽孟少說,趙先生有說話上的障礙。”

“啊?”

“……那位先生,不會說話。”

常誠愣在了吆喝聲灌滿的街頭。

此後,孟池朗發現,不論是白承安還是孟池朗,兩撥人很有默契地減少了邀請的次數。

“淩宇,給我拿下內褲。”依賴讓人更易丢三落四。

趙淩宇放下孟池朗的手機,明天就是工作日了,他可記得把某兩個拖入黑名單的人放出來。

孟池朗當然不知道那兩位熱情的朋友每次打來他電話都是正在通話中或是關機提示的事情原委,在一段時間的外出後,也頗為享受難得清靜的二人世界。

趙淩宇笑着聽他計劃着下一次的周末出行,心裏暖成一片。

他,已經學會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去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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