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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這一場盛秀過後,設計部一年最忙的時候也就過去了。

孟池朗提交了休假申請,也不管上頭兒給不給批,一整個星期手機一關,消失了個幹淨。趙淩宇連星期例會都沒有回趙氏參加,在家陪休,兩人都沒有計劃着出去走走,在家過起足不出戶的生活。

除了窩在家裏不肯出山的孟爸不仗義地讓老秘書每天準時準點地将文件送到家裏來第二天一大早準時出現取走這一點點小瑕疵外,很是如意。

這一個月來奔波而消失的多餘脂肪,在被圈養了一周後又隐有回彈的趨勢,孟池朗摸着趙淩宇的腹肌很有些危機感,但沒有一次能耐住趙大廚的美食誘惑。

再回到公司上班時,孟池朗可謂是滿面紅光精神煥發,叫一群人羨慕不已。

他的辦公桌上放着個讨喜的紅色包裝袋,上面寫着大大的喜字,裏頭裝了數種口味的喜糖,用紅色的綢帶紮了口,很是有心。

“你可真會挑時候回來啊。”衆人笑鬧,原來是部門裏一個女生的結婚喜糖,正是今天才發下來的。

孟池朗對女同事道謝并恭喜,問婚禮是什麽時候,他到時候一定參加。

女同事長相嬌柔,個性卻相當爽直,解釋說了他和她丈夫先扯證,婚禮還有段時間才辦,被衆人起哄說太子爺要包一個大大的紅包時,說的最大聲的就是她自己。

女同事在部門裏人緣很是不錯,他被孟池朗年紀相當,在設計部已經有兩年的工齡了,不少單身男同胞對她抱有好感,誰成想被營銷部的人先下手為強了。

她和她丈夫都是北方人,家境都不甚富裕,工作也忙,打算趁着年假的時候親戚朋友們也都有閑将婚禮辦了,回來再請公司同事吃一頓好的。

午休期間,一衆女同事圍在一起叽叽喳喳,結了婚的說家庭談丈夫聊孩子,未婚的說男朋友,單身的說理想對象,日複一日都不覺厭煩,而今天因着這一樁喜事,有沒有過經驗的都說起了嫁娶婚禮的各個步驟和細節。

每個地方的習俗又不盡相同,分明也沒什麽意外之處,女同胞們卻都對彼此的差異表現得非常驚奇。他們幾個男同胞專心地圍觀着,不發表任何言論。

常誠一向話多,素有女性之友的稱號,今天卻沒有上前湊熱鬧,端着一碗飯悶頭頗為落寞。孟池朗注意到了,卻也不多言,因為他知道這個人一向是憋不住話的,耐心又極差。

果然,他才放下筷子呢,就被常誠拉走。

他本想帶孟池朗到男士吸煙區,可孟池朗一向不喜歡那種氣味,徑自拐了彎往咖啡間走去。常誠很是煩悶,這種時候他很想來根煙,無法,只好給自己倒了一杯黑咖,一口下去,苦的舌頭發麻,整張臉誇張地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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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池朗看着他笑,搖着自己手中的咖啡杯,用一種頗為贊嘆的語氣說:“還挺情緒化的啊。犯賤給我看?”

他自己其實是個更加情緒化的人,不過現在看常誠這樣抱着中用苦咖啡或是一根煙排解心中苦悶的小資心理,還真是不敢恭維,矯情得很。

常誠重重地放下咖啡杯,問:“你就不難受嗎?”

孟池朗挑了挑眉。

“……看別人熱鬧真沒意思。”他的聲音壓低了,“像我們這種人,熬到死,也不可能結婚的。”

“不過是一張具有法律效力,規定婚姻義務,明确離婚後産權歸屬的契約而已。誰就是靠那一張紙過一輩子的?幸福不幸福,也不是蓋了那個章就作數的。”孟池朗看得分明。

常誠倒着眉頭,一臉衰樣,孟池朗的話完全沒有給他任何的告解,反而令他更加郁悶。

“你別天真了。你在國外待久了,這裏頭的事能有我清楚?在咱們華國,結婚和領那一張紙差別大了。我們講究的不是法律,而是人情,你懂嗎?不是法律義務,而是傳宗接代讓父母滿意的責任,他們養了你多少年,該到報答的時候你就得拿出……”

“你和他,出現問題了?”孟池朗一針見血。

常誠低聲嗯了下,很不是滋味地拿起手中的咖啡又灌了一口,這一次他都嗆到了,可是只皺了眉頭,一句抱怨話都沒說。

許久,他才道:“周六的時候,他媽媽打電話過來,他在書房用分機聽的。以前,他家裏人打電話過來,他總是得躲開我才接,這一次我在客廳總機那邊都聽見了。他家裏人催他結婚,催孫子,他媽媽都求他了。”

“他怎麽說?”

“怎麽說?我倒寧願他能跟我挑明了說,可是他一句都沒跟我提,把我當傻子嗎?他家裏還有哥哥弟弟,我家就我一個,我不是也被家裏逼嗎?哪回我沒跟他交代得清清楚楚,我媽怎麽說我都沒從,他倒好,他媽媽才幾句話,他就答應回家去見他媽媽安排的女人!”

三十四歲,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已經過了任性的輕狂了。常誠默想,他身上注定有許多許多快自己一步面臨的責任,而這重如山的責任面前,他首先甩開的包袱,一定會是自己。

“王八蛋……”常誠說到後來,眼睛都紅了。

他和他上司在一起後,有過一段如膠似漆的甜蜜,可是接踵而來的,是不安,是他們都在拼命藏起來的矛盾棱角。

這些話,他沒有別人可以傾訴,只有孟池朗。

他是他所知的唯一一個同類,也是他一直視為摯友的人。

孟池朗自覺自己考慮的方式和常誠完全不同,略沉吟了下,道:“也許,他不說,是因為他都能很好地解決。”

孟池朗沒有過這樣的心境,他被趙淩宇護得太好了,對常誠所謂的不安完全沒有了解。

常誠愣了愣,他亦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孟池朗拍了拍他的肩膀。平時這麽沒心沒肺的一個人露出這麽愁苦又可憐的樣子,很博同情。

孟池朗不似以往的敷衍,也用心地建議道:“我認為,你們應該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你看,現在他不知道你已經知道了這些,而你也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是怎樣的想法,只會做一些無謂的猜測。事實從來都只有一個,人的想象卻千差萬別,沒有必要因為莫須有的誤會,讓雙方不痛快。”

常誠仔細聽着,卻吶吶地不知該如何入手,于是他虛心請教:“你和你那位,都是怎麽處理這種問題的?”

這種問題?

孟池朗挖空心思地想了想,方道:“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比如說我和他,如果他有什麽地方讓我覺得他做錯了,我會立刻說出來,不會讓任何不滿陪我們過夜,話說開了,盡管當時可能還有些不舒服,但第二天就海闊天空了啊。”

他們至今面臨的最嚴重的一次吵架,還是很久之前為了池繼東的那件事。

“那他呢?”

“嗯?”

“你家那位什麽反應?”常誠追問。

什麽反應?孟池朗覺得莫名其妙,“做錯了就認錯,認錯後不再犯,不就是這麽回事嗎?”

常誠眉頭擰成了山,他百分百敢肯定他們之間肯定十次有九次都是這位大少爺發王子病無理取鬧的!那位還真是好脾氣啊,不過也是,孟小太子這麽優秀,那個人有那種缺陷,說到底在兩個人之間都要姿态低一些的吧……

常誠想偏了,很快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維泥沼。

“就算這一次過關了,以後這種情況肯定不會少的。我不敢想象,我以後都要對他疑神疑鬼的,我更不想看他結婚。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不長,但我希望我們能一起度過下半輩子的。可是他如果要娶女人生小孩,我怎麽辦?難道還要和他那麽不清不楚地在一起嗎?”

孟池朗也皺眉,他覺得常誠的想法過分消極還有些偏激,“你在默認他的未來就是要結婚生孩子,但首先,這個前提就不成立,那在此之上的預測都是廢話。”

“我也不想,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想這種可能性。而且……我不認為他會因為扛這種壓力……”

“轉過去,直走。”

“什麽?”

“廢話那麽多,門就離你幾步遠,你現在就去找他,你怎麽想的就怎麽和他說。”孟池朗受不了他的悲觀,在他看來,這中無聊的念頭絕對是給閑的,他和趙淩宇就不會這樣,從來一是一二是二。

他什麽都不想做的時候,趙淩宇抱着他,說的最多的,就是關于彼此的未來。

他們會住在怎樣的房子裏,在哪個城市,什麽樣的面積,花園是什麽設計,西式玫瑰園還是流水小假山……太多太多的細節,他們甚至交談着彼此一年後十年後二十年後老的時候,臉上會不會長皺紋,會長在哪個位置,都在考慮着。

趙淩宇甚至發揮了異常的天分,描述十年後的他長什麽樣子,具體到是哪一種發型,那一款衣服,腰有多少圍度,眼角也不會有笑紋,甚至還會長高一兩厘米。他說得非常投入,就像真的看見了那時候的他一樣,讓他也充滿無限的憧憬。

他也笑着說,他想象中的,十年後的他是什麽樣子。卻,沒有他的想象力,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時間并沒有什麽意義。

他也對着信心滿滿的他故意不服氣地說他這就把這些畫出來,等到十年後再一教究竟,如果完全不一樣,他罪過就大了。興致勃勃地畫着,那個人是不是地指點着,這裏應該是這樣,這裏應該是這樣,不亦樂乎。

他們就像很小的時候趴在地上塗鴉一片草地一棵樹一樣,一手撐着地板,被人環保在胸前,完成他們十年後的合成照片。

畫上,兩個人眼裏滿溢的都是琉璃般的幸福光澤,趙淩宇越看越喜歡,像得了什麽寶貝似得,抱着他又親又說謝謝,接着更是用心地将那張畫表了起來,和他們的合照一起,放在床邊的小櫃上。

不安?那是什麽,孟池朗不知道,他所要做的,就是享受這一段感情,而後信任趙淩宇。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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