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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漸末,程楠果然如約定的一樣,來到孟氏。
他走的是一般的應聘程序,那份光鮮至極的履歷幾度讓面試官大跌眼鏡。
“咳咳,”面試官清了清嗓子,他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拉了拉随意地沒有扣扣子的西裝,他覺得自己的着裝有些失策,下意識地從一些肢體表現上讓自己顯得更有底氣些。
“程先生,你在趙氏工作了三年,您這裏寫的是……哦,港分公司總監職位,不知道,你為何離職呢?”
這是面試常規問題,面試官這樣問卻不是因為出自對一個慣性跳槽者的篩選,而是對方這唯一的一份工作經歷和讓人咋舌的學歷都足以讓他當場拍下他,可偏偏是趙氏,若是眼前的人是因為某些工作上的失誤或作為上的錯誤丢了這一份工作,他豈不自找麻煩?
“私人原因。您也看到我的籍貫信息了,我是海城本地人,想回來工作并不需要更多的理由。”
面試官推了推眼鏡:“那你為什麽選擇孟氏呢?以你的資歷……應該有許多選擇才是。”
程楠如是答道:“我對貴公司的前景非常看好,比起給一個輝煌的商業帝國錦上添花,我更願意陪伴一個企業躍入這個帝國的最高位置……”
這顯然是個野心家,寥寥幾句,簡直讓面試官也不免激情澎湃,索性還沒有忘了自己的本分,最終丢下所有面試都會有的謝幕詞:“你的大致情況我們已經了解,請回去等待幾天,我們會很快給你答複的,程先生。”
面試官帶着這份資料一刻不停地到了董事長辦公室,當看到那裏已經閑置着養空氣,才想起這半年來董事長到公司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于是,這一份資料就擺在了孟池朗面前。
原本他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這時候該和設計部大部分同事一樣在家裏辦公兼過冬,但他爸爸當起了甩手掌櫃,使他不得不按時按點地到公司上班。
孟池朗有些驚訝,他本以為程楠只是應承話,畢竟他當初是看到程楠的不情願的,對方也沒有掩飾。他對面試官說自己會處理這件事,待人一走,便打電話給趙淩宇說了情況。
程楠是趙淩宇一手提攜上來的人,能力自然毋庸置疑,孟池朗遲疑或者說不打算用這個人,是自知相比起來是程楠屈就了。
趙淩宇讓他聘用程楠。
屈就與否,是他的事,他能給孟氏帶來什麽,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這麽說了一句,趙淩宇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滑了滑,接着道:你要相信我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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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反正他是你的人,怎麽用我才不管。”孟池朗對程楠的去留并不在意,又想起一遭來:“你以前給他開多少工資?先說好,要是太高,我可供不起啊。”
趙淩宇直笑,并沒有報數,只說:這就是財務部的事了,你啊,還是想想今天吃什麽。對了,傍晚會下一場陣雨,記得穿好衣服再出來。
孟池朗笑眯眯着點頭。
不日,程楠便正式走馬上任,他沒有多少特權,同其他從別的公司挖來的高管一樣需要一個月的試用期,而人事部例行公事,給他的合同年薪若是教他以前手底下的人看見了,恐怕要鄙視死孟氏不可。
會計年度進入年末,各項財務審核如期而至,孟池朗以前從未感覺年末是異常酷刑,當堆成山的報表不斷送過來要他審批的時候,孟池朗望而生畏,二話不說将東西全部打包回家并囑咐他爸爸的秘書以後來文件直接上家裏找他。
幸好家養一萬能人物,否則他都沒自信自己能活過這個冬天!
趙淩宇對他的要求從來不說二話,也沒有告訴他,這種時候,他名下的公司送來的報表比孟氏的只多不少,而趙氏他這些年所負責的項目相關賬目都需要他一一過目。
事實證明,時間是最公平的存在,二十四個小時一天,就是一秒也不會多給誰或是短了誰。
在這樣大的工作量下,就是趙淩宇也不得不熬夜才能争取更多的時間處理這些報表。捏了捏鼻梁骨,趙淩宇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他起身回卧室。
床上孟池朗睡得正酣,被強行矯正了近兩年的睡姿還是沒什麽長進,這時候沒有他在身邊給他折騰,被子就成了可憐的替代物,被揉成一條抱在懷裏,一腳大大咧咧地搭在上頭,那原本該是他腹部在的位置。
他小心地把被子抽出來,拿回來自己的位置。
他伸手将孟池朗抱着,閉着眼睛,很快就要睡着,驀地,卻又睜開眼睛。
他險些忘了,明天說好了要和孟池朗去吃這個冬天的第一頓火鍋,迎接寒歲,餐廳都定好了。
他在黑暗中極輕地深呼吸一次,摸了摸懷裏的人,才不甘不願地放開他。睡夢中的孟池朗卻不肯,摟着他唔唔不明地哼了兩聲,不得已,趙淩宇帶着一種複雜的心情,将那條被子重新塞回他手裏。
書房的燈亮了整夜。
第二天,孟池朗醒來的時候看時間已經是早上十點,趙淩宇在他身邊似乎還沒有醒呢,他搞怪地擡腳撐了撐被子,成功地讓他睜眼看自己後,一個鯉魚挺身從床上翻坐起來,心情大好地到衛生間裏解決了生理問題,一身輕松地拖着拖鞋回來。
那是趙淩宇的鞋,尺碼大他幾個size,他穿着稍微走幾步都能掉,他卻很高興,讓拖鞋發出重重地摩擦地板的邋遢聲,拉開窗簾瞧外頭的天氣。
“下雨了!昨天預報沒說啊。”
外頭确實在下雨,玻璃窗上打滿了水滴,透過這些看灰蒙蒙的天更顯得沒精神。
看來這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就是不知道傍晚的時候會不會停,本來他還打算趁下午的時候和趙淩宇出門去車行取他送去保養的一輛車呢!
他啦噠啦噠又拖着拖鞋跳回床上,徑自壓在趙淩宇身上。
“我不想出去了。”不說要或不要,只說不想,他已經太習慣什麽事都讓趙淩宇為自己做決定了,盡管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件小事。連語氣都像在撒嬌,語調拖得長長的,一字一字帶着氣音。
趙淩宇閉着眼睛都能找準他的嘴,親了一口,才睜開眼揉了揉他的頭,這麽抱着他在床上坐起來。
還睡不睡?
孟池朗幼稚地搖頭搖得像撥浪鼓。
趙淩宇笑,那先吃點粥壓壓胃,我們在家吃火鍋。
“你最好了!”孟池朗抱着他瞎蹭,被趙淩宇在臉上捏了一下,兩個人看着對方都笑了起來。
他簡直像個孩子,越養越幼稚了,罪魁禍首卻覺非常有成就感。
有一種親昵,就是血緣上至親的人都沒有這個機會得到,而孟池朗将這份依賴交付給了他。
既然決定在家煮火鍋,兩個人吃有情調氣氛卻淡了,孟池朗在可憐的只存了寥寥幾個號碼的通訊錄上翻了幾遍,他的朋友足夠約到家裏這樣情分的打着折扣也勉強只有常誠一人,可惜對方近日正和某上司出國度假去了。
他又拿過趙淩宇的手機,上面一如從前,除了他之外,沒有添任何一個人,更是沒有參考價值。于是,他看了幾遍白承安的名字,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這種時候單數總歸不好,肯定會有很多拘束,他不願給自己惹不痛快。
扔開手機,他又到廚房,幫着趙淩宇把火鍋用的食材準備好。兩人将餐桌移到落地玻璃窗前,雨打玻璃的聲音和沸騰的水聲交相呼應,入目的是蒸騰着的蒸汽和床上一股股滑下的水流,雨滴急了,如同落在宣紙上的墨水濺開的形狀,煞是別致。
孟池朗覺得今天在家吃飯的決定真是再正确不過了,興沖沖地到酒櫃裏拿了一瓶喝了三分之一的紅酒,各自倒上一杯。
他不急着喝酒,雙手巴着桌沿聞了聞香味,滿臉陶醉。
切成長條的白菜,甜味十足,吃在嘴裏還帶着最後的意思脆嫩,尤為可口。另一個麻辣鍋底上,趙淩宇正涮着牛肉,孟池朗貪心不足,一看熟了,啊地一張嘴就湊過來。
趙淩宇蘸好特別調制的醬汁,将牛肉片往他的方向遞了過去,幾次之後,故意把筷子往後縮回去,孟池朗站起來伸長脖子追過來,也不管牛肉片了咬着筷子不放,惡狠狠地看着趙淩宇。
鬧了一場,就是有趙淩宇看着,孟池朗也吃得肚子圓滾,攤在椅子上不想動彈。
趙淩宇關了火,才将桌子收拾到一半,他又拉着他在客廳裏走動幾圈權當散步,一面還對電視機上播放的娛樂快訊進行點播。
現在的人生活到底要有多悠閑,才有精力對別人的私生活這麽感興趣?不過也是,那到底是別人的職業,這些人還是很敬業的,被這樣說還能保持微笑。诶,這個是秦非?甩了一個天後,再換一個玉女?這些狗仔可真夠想象力豐富的啊。
他俨然一副專家的模樣,等說的差不多了,胃也舒服了,便拉着趙淩宇坐下來,打開影碟機看前不久一位朋友從國外寄回來的在非洲拍攝的自然紀錄片。
這還是沒有經過剪輯的母版,冗長卻又真實,壯觀的百獸遷徙場面,細致的剛被分娩出的小小的小獅子被母獸添遍渾身的場景。
他看得入神,待看到一個野豹襲擊獵物時的眼神時,只覺和趙淩宇生氣的時候很相似,轉過頭正要和他說,才發現——
不知什麽時候,趙淩宇已經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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