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虞蒸蒸閉緊雙眸,屏住了呼吸,垂在身側手臂死死繃緊。
她心中暗暗期盼向逢可以下手利索一些,免得一刀沒砍死她還要補刀。
不知過了多久,預想中劇痛卻并未襲來,聖靈殿中爆發出聲聲驚呼。
“是綠光!木靈根綠光!”
“天啊!木靈根怎麽會有靈力?!”
“我沒有看錯吧?一千多年了,她還是第一個木靈根擁有靈力修士!”
她怔怔睜開雙眸,恍惚間看到了靈蘊珠上盈盈琉光,那是淺到極致綠色光芒,象征着木靈根靈力。
山水高興笑了:“我就說,蒸蒸姑娘才不需要作弊,她就是陽屬性木靈根。”
一旁禦靈派姐妹神色急促道:“明明她是木靈根,可她剛剛卻是測出來了火靈根,定然是她偷了那鱗翅天蠶絲手繩,才會令靈蘊珠顯示異常。”
老妪雖然對此十分訝異,面上卻沒有表現出分毫:“她們說有理,或許是她偷走了她妹妹手繩。”
虞蒸蒸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按捺住激動到想360度旋轉上天劈叉心情,緩聲道:“我沒偷她手繩。”
禦靈派姐妹冷笑一聲:“你靈力低下,肯定是眼紅你妹妹有鱗翅天蠶絲手繩,才會做出這種下三濫事情。”
老妪記恨方才向逢落她面子之事,此刻自然是向着她們說話:“不管怎麽說,她舞弊屬實,又是偷雞摸狗之輩,此次考核自然不能讓她通過……”
向逢打斷老妪:“不是她。”
“她身上白袍,是王上衣物。”他嗓音淡淡,輕描淡寫解釋道:“此袍乃鱗翅天蠶絲所織,全身所需上萬根蠶絲,而那女子手繩卻僅用四根天蠶絲。”
說到這裏,接下來話便也不用挑明了。
她身上穿着上萬根鱗翅天蠶絲所制衣袍,怎麽可能看得上虞江江四根蠶絲手繩?
聖靈殿再次轟動起來,剛剛嘲諷過她人,此刻紛紛轉了風向,他們看着她身上白袍,仿佛看到了一個會行走移動靈石基站。
上萬根鱗翅天蠶絲,這是什麽概念?
整個修仙界所有門派家底加在一起,怕是都不如虞蒸蒸身上穿這一身白袍值錢……
羨慕吸氣聲此起彼伏,此時衆人都在歡快恭維着虞蒸蒸,恨不得當場給她磕個頭,與她結拜個姐妹才好。
虞蒸蒸脾氣很好笑了笑:“妹妹手繩丢了,我又是和妹妹唯一接觸過人,妹妹認定是我偷也不奇怪。”
“既然現在證明了我清白,我還是要幫妹妹找一找手繩,畢竟那是父親三年前,挪用了清晌殿公款買來手繩……”
剛一說罷,虞蒸蒸便驀地捂住了嘴,做出一副說錯了話模樣。
近年修仙飛升人越來越少,踏入修仙界人也随之減少,各大門派入不敷出,苦不堪言。
天界為了鼓勵更多人進入修仙行列,專門建立了一個清晌殿,每年給修仙界各大門派撥公款培養人才。
管理清晌殿職責,原本是落在了修仙界第一大派禦靈派掌門頭上,但禦靈派掌門為了避嫌,将這管理權推給了蓬萊山掌門。
她那個渣爹可是沒少挪用公款,買鱗翅天蠶絲手繩靈石自然也是從中挪用,後來天界發現錢庫靈石少了很多,渣爹便推脫說清晌殿進了賊。
原書中渣爹是在幾年後被人揭發了罪行,虞江江這個女主為了救渣爹,原本已經逃出了大師兄魔爪,無奈之下又帶球跑了回來,求大師兄幫渣爹度過難關。
今日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非是在場修士們此刻出不了鬼宗門,定然立馬要将此事禀告于門派之中。
三年前清晌殿失竊,丢了一萬多極品靈石,害得各大門派這兩年多,都是勒緊了褲腰帶生活,甚至有不少修士還因為此事耽誤了飛升。
結果到頭來卻是蓬萊山掌門監守自盜,挪用公款給自家女兒買修仙寶器,簡直是無恥至極!
方才還羨慕虞江江十八歲就突破金丹期衆人,此刻紛紛向虞江江投去鄙夷厭惡目光。
若非是虞江江那串手繩,他們這兩年便不用過如此拮據窘迫,現在手繩丢了,定然是遭報應了。
虞蒸蒸走到虞江江身旁,拉住她手:“妹妹快些找找,想來那手繩就在妹妹身上也說不準呢。”
虞江江臉色煞白,仿佛是被戳中了什麽心事,她手繩确沒有丢,而是被她自己藏了起來。
她就是想讓虞蒸蒸舞弊之事被發現,怎麽料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模樣。
即便到了現在,她也沒想明白,虞蒸蒸是怎麽知道這件事。
爹爹将此事做天衣無縫,除了她和娘知道,其他人根本不清楚此事。
現在好了,聖靈殿修士們肯定會給門派傳書回去,屆時此事一敗露,爹還不知道要被天界如何懲罰。
虞蒸蒸見差不多了,便也沒再繼續刺激虞江江,往後日子還長着,虞江江要是被她玩廢了,往後誰跟大師兄虐戀深情去?
她擡頭看向方才執着于殺她老妪:“我考核通過了嗎?”
老妪臉色不大好,似乎是還沒反應過來,她怔怔看着虞蒸蒸:“王上衣物,怎麽會……”
虞蒸蒸挑唇一笑:“栾殿太冷,鬼王怕我凍着。”
她說出來是一個意思,聽到衆人耳朵裏又成了另一個意思。
老妪連忙跪在地上,對着她磕了三個響頭:“愚婦有眼不識泰山,虞姑娘千萬不要和愚婦計較……”
虞蒸蒸自然不會真跟老妪較真,她今日能蒙混過關純屬意外,那綠光到底怎麽來,她心裏一點底氣都沒有。
說不準真和鬼王白袍有關,或許她脫了白袍,這靈蘊珠便沒有反應了。
她明白見好就收這個道理,溫笑着上前扶起了老妪:“都是誤會,你也是好心想幫我妹妹。”
這話有兩層意思,表面上是在給老妪臺階下,其實是想告訴老妪,若不是虞江江和禦靈派兩姐妹刻意挑唆,令老妪誤會,事情便也不會發展成這樣了。
老妪聽到這話,眸光果然變了變,眼底壓抑不住怒火,惡狠狠挖了一眼虞江江。
虞江江吓得小腿肚子一軟,差點沒一屁股癱在地上。
考核繼續下去,山水帶着他們考核完兩組,去了聖泉水天階。
向逢要留在聖靈殿繼續考核,便沒跟着他們一起去。
山水一路上都十分興奮:“蒸蒸姑娘好厲害,山水很久沒看到木靈根修士了。”
虞蒸蒸被誇得老臉一紅,若不是此刻在外頭不方便,她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打開儲物镯,取出她營養不良靈草看一看。
到現在她還迷迷瞪瞪,總覺得像是做夢似。
虞蒸蒸感激道:“今日多虧了山水姑娘,若不是你,我此刻怕是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說到這裏,她突然想起了什麽,遲疑了片刻後,忍不住開口詢問道:“不知山水姑娘是因何拜入鬼宗門下?”
鬼宗門內都是窮兇極惡之徒,山水看起來懵懂善良,怎麽也不像是個惡棍模樣。
山水指了指不遠處聖泉水天階:“從我有記憶起,便躺在那天階上,我原本是口棺材,我師父覺得我睡起來舒服,便将我撿回去當床榻用了。”
虞蒸蒸嘴角抽了抽,原來山水是棺材成精,所以那日山水說天色不早要回去和師父睡覺,其實是給向護法當床榻去了?
她和山水沒說幾句話,身邊便圍了一圈修士,他們面上都帶着小心翼翼奉承,一個個争搶着想和她做朋友。
虞蒸蒸一時間還有些難以消化,她在蓬萊山獨處慣了,平日根本沒人主動與她攀談,更別提有人願意做她朋友了。
反倒是虞江江往日人緣極好,但此刻就連禦靈派兩姐妹都不願意靠近她,顯然是被衆人刻意孤立了起來。
衆人在山水率領下,抵達了聖泉水天階。
天階聖泉水,作洗髓之用,要将修士們體內雜質逐日祛除,才可以更好發揮自身爐鼎之效。
虞蒸蒸擡頭看向天階,她本來以為聖泉水會像是溫泉一樣,一人一個坑泡進去洗髓。
事實上,天階就是層層疊疊石階,聖泉水從盡頭滑落,順着石階潺潺流淌而下,他們只要赤着腳登上頂端,便可以完成一次洗髓。
虞蒸蒸身旁一個男修士脫下鞋子,刺鼻酸臭味撲面迎來,便猶如隔夜塞進牙縫裏韭菜大蒜,味道刺激令她險些把腸子吐出來。
男修士剛扣完腳丫子,見她突然嘔吐,連忙殷勤上前扶住她:“虞姑娘莫不是有了鬼王子嗣?”
虞蒸蒸吐得更厲害了。
她艱難甩開他手,便聽到山水對衆人叮囑道:“天階可以預見未來,無論看到什麽都別激動,以免心緒不穩,被聖泉水燙傷。”
聖泉水冷暖,取決于人情緒變化。
如果心無雜念便是冷水,反之則會升溫,以前有人走天階時,便因為情緒激動,被聖泉水活活燙死了。
虞蒸蒸害怕那男修有腳氣,連忙三兩下竄上了天階,趕在男修之前疾步向上跑去。
她在前面跑,男修便如獵豹般在後面追,她崩潰看了看自己手,她手裏也沒有急支糖漿,他追她幹什麽?
就在她即将抵達天階盡頭時,她眼前出現了幻覺。
虞蒸蒸看到大師兄溫柔牽着‘她’手,‘她’挺着圓滾滾肚子,兩人一臉幸福往天階下走去。
她恍惚了,揉了三四遍眼睛,才确定大師兄手中牽着人,不是虞江江,而是她本人。
虞蒸蒸:“……”
原本冰涼聖泉水,驟然升溫,像是剛剛燒開熱水,燙她忍不住躍了起來。
想到山水叮囑,她努力控制住激動心,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僵硬着身子将剩下天階走完。
本想下去後詢問一番山水,可山水已經有事先走了,她只好穿上鞋子,随着大部隊先回了住處。
剛一回去,她便聽到天和苑外有人議論,道是向護法在聖靈殿當場留下了一個元嬰期女修,送去了栾殿伺候鬼王。
衆人都有些眼紅,誰都知道虞蒸蒸侍候鬼王一夜,便被鬼王賞賜了一件鱗翅天蠶絲所制白袍。
也不知這女修,又能從鬼王那裏拿到什麽極品法器。
虞蒸蒸沒有理會他們,他們是不知道鬼王有多可怕,她去過一次栾殿,此生便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進屋後,她取出靈草仔細觀察了半晌,靈草似乎長大了一些,可看起來又好像沒什麽變化。
澆過水後,她小心翼翼将靈草重新放回儲物镯中。
虞蒸蒸一宿沒睡,虞江江大半夜抱着青岩劍在榻邊盯着她看,她怕自己睡着就醒不過來了。
翌日一早,院子外便傳來哭聲,虞蒸蒸走過去才知道,昨晚送去栾殿女修,死了。
山水将屍體運送了回來,屍體上遮蓋着白布,死者露出一只結滿冰晶手臂,瞧着應該是凍死。
虞蒸蒸有些後怕,那日若非是鬼王扔給她這件白袍,她怕是也要和這女修一樣活活凍死。
她突然想起鬼王通信镯還在她手上,連忙将山水喊道一旁,把通信镯交給了山水。
山水有些為難:“王上今日好像不在栾殿,沒有王上命令,鬼宗門人不能私闖栾殿。”
她繼續道:“蒸蒸姑娘不是鬼宗門人,你若是想去,我可以陪你過去。”
虞蒸蒸聽出來山水也怕鬼王,她嘆了口氣,和山水一同朝着無川河走去。
無川河依舊白霧彌漫,這次她沒讓山水打頭陣,而是自己走在了前面。
一上獨木橋,大師兄幻影便随之而來。
他笑眯眯看着她,甜言蜜語妄圖哄騙她手中靈草。
虞蒸蒸有了一次經驗,這次走穩穩當當,擡手就将靈草砸在了大師兄腦袋上。
本以為幻影被燒幹淨便算完了,可沒走多遠,她卻又在獨木橋上看到了大師兄身影。
這一次,他負手而立,一身白衣立在獨木橋上。
虞蒸蒸看着他背影被氣笑了,原先他都是站在河裏,這次膽子大了,敢往橋上跑了?
她捧着靈草,低聲喊道:“大師兄。”
容上一怔,側過頭看向她。
他皺起眉頭,她怎麽會在這裏?
“你……”
虞蒸蒸微微一笑,以一百米沖刺速度沖向他,使出吃奶勁兒,對着他後腚飛起就是一腳。
只聽‘噗通’一聲,無川河裏泛起了一片巨大水花。
跟在她身後山水,煞白了小臉:“王,王上……”
虞蒸蒸笑眯眯轉過頭:“山水姑娘,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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