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蕭玉清挽起衣袖,微微屈身,将碎碗茬子從地上撿起來,歸攏到了一旁。21

他一邊撿,還不忘細心叮囑道:“虞姑娘走時小心些,別紮到腳了,地上許是還有細小的碎瓷片。”

虞蒸蒸怔了怔,她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只是下意識的朝着他的臂彎處看去。

他的手臂溫白如玉,光滑的像是剛剝了殼的嫩雞蛋,金燦燦的陽光打下來,手臂幹淨的連一根細小的絨毛都看不到,更別提什麽紅痣了。

看起來,是她誤會他了?

虞蒸蒸有些愧疚,但不管怎麽說,她的心裏也稍稍松了口氣。

蕭玉清幫過她不少忙,說到底她也是不希望他和安寧扯上什麽關系的。

虞蒸蒸蹲下去,伸手撿起一塊碎瓷片:“謝謝你,蕭大哥。”

這話卻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蕭玉清依舊溫笑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覆在她的掌背上:“女孩子不要碰這些,萬一割傷了手指,留疤就不好了。”

虞蒸蒸快要被他的話暖化了,這簡直就是溫暖陽光的鄰家大哥哥,行為舉止間都透露着溫柔與體貼。

特別是和鬼王這種動不動就給她甩臉子,不是拎她後衣領子,就是掐她脖子的狗男人比起來,蕭玉清簡直就是沙漠裏的綠洲,久旱後的甘露。

他覆在她掌背上的指尖帶着些溫度,這個動作看起來平平無奇,可放在溫潤守禮的蕭玉清身上,似乎就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虞蒸蒸看他的臉頰有些紅,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麽好臉紅的,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也配合配合他,做出個羞澀的模樣。

她沒有抽走手臂,而是故作矜持的緩緩垂首,似羞非羞的朝着他看了一眼。

蕭玉清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覆在她手面上的大掌卻是忘記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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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蒸蒸也就是逗逗他,她見好就收,正想将手收回來,眸光卻不經意間掃到了他臂肘處的一塊淤青。

她愣住了。

這淤青瞧着面積還不小,他是怎麽弄到胳膊肘上的?

蕭玉清見她半晌沒說話,又把頭扭了回來,一轉過來便瞧見她微微失神的模樣。

他順着她的眸光看向了自己的臂肘,面色如常的溫笑着:“許是昏迷時被他們綁來,途中撞到了哪裏,無妨的。”

虞蒸蒸點點頭:“蕭大哥這撞得不輕,記得塗些藥,若不然過兩日可是要酸痛不止的。”

說罷,不等蕭玉清再說什麽,她就起身往回走去。

她離開的步伐略顯僵硬,面上的笑容也消失無影。

那日躲在安寧竹屋衣櫃裏的男人,便是用臂肘沖破衣櫃和牆壁才逃走的。

而且那男人用的是右臂,蕭玉清淤青的臂肘也是右臂。

難道這只是個巧合?

不,蕭玉清剛剛的動作太過反常。

他向來沉穩,怎麽會連一碗水都拿不穩?

就算真的失手了,按照他以往溫文爾雅的性子,自然做不出在一個女子面前挽起衣袖,露出大半截手臂這種失禮的事情。

這看起來就好像是在故意露出手臂,以此證明自己的清白似的。

虞蒸蒸失魂落魄的坐回木桌,耳邊響起淡淡的譏笑聲:“真是郎情妾意,一出好戲。”

她怔怔的擡起頭,循着那聲源看去。

容上嘴角在笑,眸光卻冰冷刺骨,猶如臘月寒霜,哪有半分笑意。

虞蒸蒸消化了半晌,才反應過這個‘郎情妾意’指的是她和蕭玉清。

她下意識的解釋道:“你別誤會,他就是給我送一碗水漱口……”

容上輕嗤一聲:“送水送的手都疊在一起了?”

虞蒸蒸:“……”

他在這陰陽怪氣什麽?

疊一起怎麽了?

她神色不解的看着他:“你怎麽知道我們疊一起了?”

容上一怔。

他是怎麽知道的?

當然是用眼睛看到的。

可他明明都轉過身去了,又是什麽時候轉身看向了他們?

他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自己一看過去,便瞧到兩人疊放在一起的手,以及她一臉含羞帶怯的表情。

容上沉默片刻,又恢複了雲淡風輕的模樣,他神色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們在聊什麽?聊得那麽開心。”

虞蒸蒸如實道:“什麽都沒聊。”

容上挑眉:“那你臉紅什麽?”

虞蒸蒸:“……”

她什麽時候臉紅了?

她耐着性子:“就是他不小心把碗摔碎了,我和他一起撿碎瓷片,可我并……”沒有臉紅。

話還未說完,容上便若有所思的将骨骼分明的手掌放在了桌面上。

他的臂彎微微用力,一股無形的氣波從他掌心中左右散開,只看到一層帶着淩厲之勢的白芒橫掃而過,器皿紛紛應聲炸裂開來。

整個長桌上的器皿都未能幸免于難,無一不被氣波殃及,陶瓷碎片混合着人肉掉了一地。

本來正在吃飯的野人們,見自己的晚飯不翼而飛,紛紛抓耳撓腮的蹿了起來,四處尋找着罪魁禍首。

可他們并不知道,也根本想不通,這到底是誰幹的。

而罪魁禍首正彎下腰,動作從容的撿着虞蒸蒸腳下的碎瓷片。

他撿了兩片,見她遲遲沒有動作,擡眸問道:“你怎麽不撿?”

虞蒸蒸:“……”我撿你妹啊!

她無語的看着長木桌上凝結的一層薄冰霜,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這是誰幹的了。

容上見她臉色古怪,有些不明所以。

她不是說臉紅是因為碗碎了一地,他們在一起撿碎瓷片嗎?

是他哪一步操作的有問題?

容上正失神,虞蒸蒸一擡頭就看到了朝他們兩人的方向,緩緩凝聚而來的野人們。

她愣了一下,而後在他身前的桌面上看到了一只深嵌其中的手掌印。

虞蒸蒸明白過來,野人們的晚飯都被他弄髒了,他們這是在找兇手呢。

望着野人手裏拿着的狼牙棒,她忍不住一個寒顫,仿佛那一根根尖刺已經紮在了她的腦袋上。

她也顧不得旁的了,連忙扯着他的手臂便往一旁的樹林中跑去。

容上手裏還握着一塊碎瓷片,他的腳步下意識的跟上了她,神色卻有些怔愣。

明明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被她指尖叩住的地方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體溫。

那炙熱的溫度,仿佛似曾相識。

他抿住薄唇,垂下的眸光緊緊的跟随她蔥白的指尖。

她的手指看起來很柔軟,不知摸起來是不是也一樣柔軟。

這樣想着,他忍不住朝她伸出了骨骼分明的大掌,似乎是想輕輕觸摸一下她。

可當他的指腹不經意觸碰到墜落的樹葉,那蔥綠的葉子在眨眼間化為灰燼後,他頓住了動作。

容上清醒過來。

他不能用手碰她,她會死的。

神一出生就站在山巅之頂,可神的一生也注定孤獨落寞。

神女為了能觸碰東皇三太子,不惜堕下神格,親手剝離了自己的神力。

多麽愚蠢的舉動。

他輕笑一聲,揮落了她叩在他手臂上的小手。

容上站住腳步,神色淡然:“跑什麽?”

虞蒸蒸跑得氣喘籲籲,她躬下身子指着樹林外的野人:“他,他們要找你麻煩……”

他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野人們手中拎着狼牙棒和斧頭,神色暴躁的指着那桌子比劃着什麽。

容上微微眯起長眸:“那又如何?”

虞蒸蒸愣了一下。

是了,他又不怕他們,便是再來一群野人,也不能是他的對手。

她幹嘛要拉着他跑?

不,應該說她自己跑就好了,他能不能打過野人和她沒關系,會不會有危險更不該出現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虞蒸蒸對他笑了笑:“下次不會了。”

明明就是他先覺得她大題小做,可聽到她這話,容上卻有些不高興了:“為什麽不會了?”

虞蒸蒸沒明白他的意思:“因為你不需要。”

容上:“你怎麽知道孤不需要?”

虞蒸蒸:“可你剛剛說……”

容上:“孤什麽都沒說。”

虞蒸蒸:“……”神經病!

她吸了口氣,勉強的扯出一個微笑:“那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容上:“孤沒什麽意思。”

虞蒸蒸崩潰了,沒什麽意思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用最後一絲耐心,咬牙切齒的問道:“所以我下次該怎麽做,才能讓你滿意呢?”

容上沉默一瞬,緩緩開口:“方才如何做,往後照舊便是了。”

虞蒸蒸的笑容出現一絲裂痕,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猶如一個正值青春期的叛逆少年,說話又別扭又矛盾。

她用着老母親關愛智障的眼神看着他,緩慢而鄭重的點了點頭:“好,都按你說的辦。”

空氣安靜了一瞬,她忍不住問道:“那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這麽一會兒,天色都黑了下來。

這樹林裏四處都是害蟲毒蛇,既然他不害怕那些野人,說明他有十足的把握,那他們還在樹林裏待着幹嘛?

容上見她着急回去,以為她是急着想見蕭玉清,他嗓音冷淡:“你就這麽喜歡他?”

虞蒸蒸蹙起眉:“喜歡誰?”

看她還裝傻充愣,他的語氣冷了幾分:“蕭玉清。”

她微微一怔,神色略顯詫異。

鬼王怎麽會覺得她喜歡蕭玉清?

雖然蕭玉清的确長在了她的審美上,可光是長得好看有什麽用?

大師兄也好看,但她現在一想起來大師兄,就想把他扒皮抽骨,最好再拿着向逢的赤霄劍給大師兄的胸口補上一劍。

她剛想出口解釋,話到了嘴邊,卻又停了下來。

為什麽要跟他解釋?

就因為她名義上是他備用的爐鼎?

虞蒸蒸想指着他的鼻子,硬氣的質問他,關你屁事?!

可他陰鸷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千斤墜砸在她頭頂,逼得她生生将這個想法憋了回去。

虞蒸蒸撇了撇嘴:“我不喜歡他。”

她的語氣多少有些不快,聽到容上耳朵裏就成了不情不願。

他嘴角噙着冷笑:“不喜歡他?那你為何想偷看他更衣?”

便是剛剛他才想起來,更衣時是蕭玉清先進了那扇屏風,後來蕭玉清說荷包掉在外頭了,讓他們先進去換,他才去了那扇屏風裏。

若說虞蒸蒸是偷看,那也是想偷看蕭玉清。

一想到她差點偷看到蕭玉清的身體,他就莫名的想要捏碎蕭玉清的腦袋。

虞蒸蒸呆滞了一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她偷看蕭玉清,是想确定蕭玉清手臂上有沒有紅痣,到底是不是他操控安寧的傀儡。

這要是解釋起來,定然要牽扯道安寧是傀儡這件事。

可若是他問起她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難道她要告訴他,自己是用入夢術進到安寧夢境裏看到的?

這件事聽起來很扯淡。

雖然這本書是玄幻文設定,可入夢術卻從未在原文中出現過,她來這裏十幾年,更是沒聽聞過六界之中,有誰會入夢術。

便是撇去此事不談,她曾用入夢術進過他的夢境,他若是知道她有入夢術,怕是會察覺到異常。

上次她在他夢境中,曾與被關在鐵籠中的他對視過幾秒鐘,在他不知道入夢術的情況下,只會以為那是看錯了。

可他要是知道了入夢術,萬一想起了那日的事,她豈不是要腦袋搬家了?

她并不覺得,鬼王會願意旁人趁他不知情的時候,潛入他夢境裏看到他悲慘不堪的過去。

做夢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別說是鬼王,便是換位思考一下,有人趁着她睡着潛入了她的夢境,她也會想弄死那個人。

她與鬼王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她只敢想一想殺人,他卻會直接動手殺人。

虞蒸蒸吸了口氣,神色認真道:“我不喜歡他,真的不喜歡,那件事是意外。”

“若你真的想聽解釋,過了今晚我就會告訴你。”

等她用沾着蕭玉清鮮血的匕首,刺入安寧的心口之中,那時候她便無需再解釋,他什麽都會明白了。

如今蕭玉清剛剛自證過清白,想來正是放松警惕之時。

今晚不是有什麽勇士大會?

若是拔刀相向,難免會出血。

就算蕭玉清沒有受傷,她也能想法子弄到他的血。

只是有一個小問題,到了夜裏她身上的毒性就會發作,屆時疼的要死要活,難免會耽誤掉她的正事。

虞蒸蒸擡起頭看向他,昨日便是他親了她之後,她就不再疼了。

就像是狐貍精為了修煉會故意勾搭書生上鈎,從書生嘴裏吸取陽氣,她覺得他嘴裏說不準也有陽氣。

可是她該怎麽做,才能親到他?

直接強吻他?

算了吧,她怕他一激動把她腦袋擰下來。

要不,和他商量一下?

虞蒸蒸心中忐忑,她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我能吸你一口陽氣嗎?”

容上愣住,神色驚詫的擡起頭:“你說什麽?”

陽氣乃男子精血,她想要吸陽氣,那便是要……等等,想必是他聽錯了。

虞蒸蒸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難以啓齒,畢竟昨日她才剛剛拒絕過他雙修的提議,可她也沒有辦法,那毒性發作時猶如成千上百只毒蠍子一起蟄她,疼的她恨不得當場去世。

不過只是親一口的話,他身為一個男人,倒也不算吃虧。

再者說他都活了十幾萬年了,肯定沒少跟別的女子親嘴,她昨日送出去的可是初吻,他應該算是賺了才是。

這樣想着,她态度誠懇的豎起一根手指:“就一口,我保證不多占你便宜。”

容上的身子有些僵硬,他活了十幾萬年,還真是第一次聽到有女子敢對他提出這種無禮的要求。

他搞不懂她到底想幹嘛,別說是吸一口,就是把他吸幹了,她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容上擡眸瞥了她一眼:“若是只為證明你不喜歡他,大可不必如此沖動。”

虞蒸蒸連忙擺手:“跟他沒關系,我也沒有沖動,我已經将此事深思熟慮一整天了。”

容上恍然大悟,難怪她方才說那件事是意外。

原來她偷窺的對象就是他,只不過她是想趁機對他做那檔子事,卻沒有成功罷了。

他繃直的脊背微微有些僵硬,本來是義正言辭的拒絕,說出口卻不知怎麽變了味道:“不行,外頭人多。”

虞蒸蒸看了一眼樹林幾十米外的野人們,有點搞不懂他害羞什麽,不過就是親一口而已,他難道還怕被人看見?

她想了想,嗓音帶上幾分哀求:“你背對着他們,他們看不到的。就這一次,我真的很急……”

如今趁着蕭玉清松懈,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機會,機會只有一次,可不能因為毒發而破壞了她的好事。

容上詞窮了,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他好像找不到什麽拒絕的理由。

她的态度如此誠懇,他也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人。

便看在她方才扯着他躲避野人的這份心意上,讓她一次便是了。

他将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眸光依舊雲淡風輕,嗓音卻輕不可聞的微微發顫:“下不為例。”

虞蒸蒸見他應下,喜笑顏開的點頭:“你可真是個……”好人。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見他擡手解開了腰間的玉帶,将衣袍往上掀了掀,露出了兩條潔白的褲管:“自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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