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番外七·玩火

虞蒸蒸回過神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站在殿外的容上。

眠窕夫人的聲音不大,畢竟走後門這種事情,也不好太過張揚。

容上并沒有看着她,他垂首望着地面,就猶如沒有聽見眠窕夫人的話一般。

她不确定他有沒有聽見眠窕夫人的話,但如果他聽見了,還是這般無動于衷,那她倒是沒有之前那般篤定他沒有失憶了。

其實虞蒸蒸一直都沒搞明白,容上有這個必要跟她裝失憶嗎?

之前是因為她發現容上就是大師兄,一味想要逃離躲避他,他為了留住她才演了一出苦肉計。

可這一次,她并未再說要離開他,如果他沒有失憶,又是因為什麽原因跟她演戲?

虞蒸蒸不敢往下深想。

眠窕夫人見她垂眸不語,以為她是在猶豫如何拒絕,連忙添聲:“仙尊若是覺得全部留下不方便,那挑一兩個留下也是好的……”

虞蒸蒸打斷眠窕夫人:“不必了,全都留下。”

容上是個大醋缸子,就算他能忍得了周深的表白,她就不信他還能忍得了旁人在他腦袋上栽草坪。

她垂眸看向那為首的少年:“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微擡下颌,從容不迫的對上她的眸光:“眠矜。”

虞蒸蒸低笑一聲,眠窕夫人倒真是舍得,為了借她的力,助魏生津登上龍王之位,連眠家的嫡長子都能送給她當面首。

她側過身子,對着裴前吩咐道:“眠矜留下,将其他幾人先送去栾殿。”

裴前僵直着脊背,忍不住不斷吞咽着唾液:“仙尊,您要不然再考慮一下,栾殿只有五個寝殿,怕是不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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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蒸蒸挑了挑眉:“好說,以後眠矜與我同殿而住。”

裴前:“……”

她瞥了他一眼:“還不夠住?那讓其他幾個也和我……”

裴前面如土色,連忙應道:“夠了,夠了。”

他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這一嘴多的倒是好,原本只是名義上的面首,如今馬上就要轉為實際意義上的面首了。

這下好了,王上絕對會扒了他的皮,将他的屍體吊在山上風幹剁碎喂狗。

裴前不敢将情緒表露出來,只能先應了下來,命人帶着那五人先退出主殿等待。

虞蒸蒸安排好這幾人的歸宿,便讓裴前召弟子們進了大殿。

眠窕夫人自覺地退到一旁,一片黑壓壓的人頭湧入了殿內,她一眼掃過去,大多都是男弟子,幾乎沒有幾個女弟子。

裴前早就部署好了如何考核,但虞蒸蒸卻揮了揮手:“讓他們赤手空拳打上一架,勝出的二十人留下。”

裴前神色呆滞的掃了一眼殿內的幾百個黑衣弟子,這要是都打起來,不得把大殿都給掀了?

他心中苦不堪言,只得求助的看向王上,但王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他就是一團空氣。

無奈之下,他只好按照虞蒸蒸的話吩咐下去。

在接到考核內容之時,殿內寂靜了片刻,衆人都左看看右看看,遲遲下不去手。

畢竟他們都是有頭有臉之人,大家都在一起相處了不短的日子,讓他們直接拳腳相向,這倒是有些難為人了。

虞蒸蒸斜倚在尋龍玉椅上,望着容上的眸光微沉:“眠矜,你也一起參加考核。”

眠矜怔了一瞬,低聲應下,走進了殿內的黑衣弟子中。

她想了想,又添了一條規矩:“不得傷人性命,點到即止,不願參加考核的可自行離去。”

在場的衆人自然不願意離去,既然來都來了,哪裏還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寂靜的殿內,響起了驚呼聲,也不知是誰先捺不住動了手,有一個人動手,便會有人接着效仿。

一時間殿內亂做一團,方才還斯文有禮的弟子們,越打越紅眼,若是不小心被人揪打了頭發,那便要咬牙切齒的找到罪魁禍首,對着那人的鼻子來上兩拳。

殿下雞飛狗跳,有的人甚至已經忘記自己是在考核,仿佛對面是自己八輩子的仇家,不打得頭破血流都不算罷了。

虞蒸蒸的眸光透過搖曳的珠簾,緩緩落在那一道白衣之上,容上似乎是嫌他們太吵,獨自遠遠的走到角落裏。

眠矜應付了幾人後,便将視線移到了容上身上,他快步跟了上去,用胳膊肘朝着容上的後頸攻去。

虞蒸蒸的心跳一梗,差點沒忍住喊出聲來。

她只是想看容上會不會借此機會對眠矜下手,但并未想過讓容上因此而受傷。

不管怎麽說,容上失去了元神,又是被陸任賈續命才得以存活,身子怕是還未痊愈,哪裏會是眠家嫡長子的對手?

虞蒸蒸正要暗中出手相助,卻見容上動作從容的向□□斜下腦袋,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輕易的躲過了眠矜的攻擊。

她僵住的脊背,終于緩緩松懈了下來。

容上神色懶散的斜倚着漆紅的柱子,他雙臂環胸,眸光中夾雜着淡淡的嘲諷:“不自量力。”

有風吹過柱子上的白色帷帳,那一層薄紗拂過他的面頰,将他低不可聞的嗓音吹的散了。

眠矜垂下的手臂繃緊,額間凸起道道青筋,似乎想将他撕扯成兩半,食他的骨髓,吞他的皮肉。

若非是因為容上殺了龍王,南海也不會亂成如今的模樣,他更不用被逼着學習容上的言行舉止,甚至還要被送到歸墟山來做一個女人的面首。

雖不知眼前之人是真是假,先拿來出出氣也是好的。

眠矜想要繼續進攻,可一擡頭卻發現,容上正朝着那珠簾後望去,冰冷的眸光似乎也沾染上了些溫度。

他眯起眸子,攥緊的拳頭緩緩松開,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呵,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這一場混戰,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之久,幾乎所有人臉上都挂了彩,唯有那倚在柱子旁的容上,依舊一身素白整潔。

裴前命人将昏倒的弟子們都擡了出去,只餘下獲勝的二十人,被留在殿內。

虞蒸蒸不喜血腥氣息,不過片刻便有人将大殿清掃幹淨,在雙耳鎏金爐中燃上了檀香。

她斜睨着殿下的二十人,有些意外的瞥見了一身狼狽的周深。

周深嘴角仍有血痕,眼底被錘出一片青紫,衣襟被人撕扯的淩亂不止,頗有些剛被人□□過的味道。

這一場考核,并不只是試探容上,也是想讓周深知難而退。

她不想讓周深在她身上再浪費時間。

可瞧周深這拼命的模樣,似乎是真的想要留下修仙?

虞蒸蒸的眸光只停留一瞬,便轉移開來,她掃了一眼容上,将準備留下的徒弟名單寫了下來。

裴前照着名單念道:“留眠矜,魏生津與鋼凜,其餘人由鬼宗門長老接手為徒。”

這個結果,似乎在容上的意料之內,他并未有什麽反應。

只是其他弟子離去之時,又聽虞蒸蒸開口道:“周深由裴護法接手。”

裴前一怔,看了看周深,垂首應道:“是。”

接下來,便是三叩九拜的拜師之禮。

虞蒸蒸端起茶杯,呷了口熱茶:“從今往後,眠矜為我座下大弟子,魏生津為二弟子,鋼凜為三弟子。”

她的心情難得不錯,還為他們賜了字:“為師給你三人賜字改名,便用喜、臨、門三字好了。”

眠矜微微俯身:“眠喜謝仙尊賜字。”

魏生津迫于眠窕夫人的淫威,只得不情不願道:“魏臨謝仙尊賜字。”

兩人叩拜過後,只餘下容上不言不語。

虞蒸蒸挑眉望着他:“鋼凜,你不喜歡我賜的字?”

容上抿住薄唇,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喜歡。鋼門……謝仙尊賜字。”

得到容上肯定的答案,虞蒸蒸心滿意足的帶着三人回了栾殿。

栾殿內只有五個寝殿,除卻主殿是她的住處,剩下的寝殿便讓裴前去安排了。

裴前本以為她說的是玩笑話,可當眠矜帶着自己的包袱登堂入室,他才知道虞蒸蒸是認真的。

他顫顫巍巍的走到她身邊,哭喪着臉道:“仙尊,若是王上恢複記憶,您怕是要……”

怕是要如何?

他也不知道她會如何,反正他的脖子大概是要涼涼了。

虞蒸蒸倚着美人榻上,神色漫不經心:“不是還未恢複嗎?”

裴前也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她話語間不着痕跡的試探。

他有些心肌梗塞,難怪她要把眠矜安排進主殿來,原來是為了刺激王上。

可她根本就不了解王上的性子。

她越是如此,王上便越不會做出反應。

若王上有了什麽反應,那将會成為她永生難忘的一日。

她這是在玩火。

玩火之人,必定***。

裴前埋下頭:“屬下只是擔憂。”

虞蒸蒸見他嘴比鴨子還硬,也不再試探:“下去吧,放些熱湯水,我要沐浴。”

裴前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收拾衣物的眠矜:“那屬下先讓他退避,待仙尊更衣過後,再喚他回來。”

她垂下眸子,斂住眸中的冷色:“不必了,殿內總要留個人侍候我。”

裴前還想做個臨死前的掙紮,可沒等他掙紮,便被虞蒸蒸趕了出去。

她并未理會眠矜審視的眸光,只是閉上雙眸,靜靜等待着容上來找她。

不出意料,容上的确是來了。

只不過,他來是為了給她送熱水。

容上左右手裏拎着兩桶熱水:“湯池放水的管道凍住了,裴護法叫我來送些熱水。”

虞蒸蒸看着他一趟又一趟的搬運着水桶,不知怎麽回事,心中莫名堅定,他根本沒有失憶了。

她死死咬住唇瓣,希望他能自己對她坦白。

不管是因為什麽,只要他主動說出來,她就原諒他了。

說吧,快說呀……

可他一趟趟搬運着熱水,直至将湯池填滿,終究是什麽都沒說。

容上提完最後一桶熱水,便上前準備請安告辭,他還沒走過去,便聽到虞蒸蒸略顯疲憊的嗓音:“眠喜,過來給為師更衣。”

他的腳步頓住,握住木桶提手的手掌驀地攥緊。

更衣?

她準備讓眠矜給她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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