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4·習慣
“……”
電話那頭無人應答,只剩急促的呼吸聲。
十二見狀頓了頓:“您還好嗎?”
“繼續。”
十二拍拍十一肩膀,十一會意,往一邊讓了讓,露出監視畫面——他們在雲圖的公寓安置了針孔攝像機,配套□,并租下了雲圖對面的公寓,四個人輪流監視,務必保證雲圖一直處在他們的控制中。
監視畫面裏的雲圖正坐在餐桌前聚精會神地讀報紙。右手食指壓着一張紙片,中指撥弄着使其旋轉,把玩一會兒,就将紙片珍而重之的塞進錢包夾層裏。
十二初時對那張紙片很感興趣,弄了個觀察記錄,發現雲圖只在早餐時和晚餐後才會将紙片拿出來,平常碰也不碰。他想方設法拍到了紙片的正面——兩排格子,填着的數字早已模糊不清,看起來像發票的一部分,不知他從哪兒撕下來的。
十二将那張圖片連同雲圖的電話錄音一同發給梵洺,“雲圖和朱茵茵約好這周末見面,具體位置未知,我們會跟進。除此之外,我們還發現他很珍視一張紙片,目測是發票的一部分,已經發送到您郵箱。”
挂斷電話,梵洺迅速找袋子打包戚以沫的衣服,而後簡單洗涮一番,換了套西裝。拎着袋子走進砸得亂七八糟的辦公室,放在唯一完好的沙發上,緊接着開始滿地找筆記本。
兩人架打得匆忙,沒顧得上關筆記本,所以在玻璃渣裏找到它的時候,屏幕還在循環播放兩段錄像。梵洺看見那個男人就氣不打一處來,肉疼得很,二話不說點關閉,誰知電腦好死不死的卡住了,停在那個男人扭頭和小男孩說話,一手停在琴鍵上的時刻。
梵洺邊按ESC鍵,邊掃屏幕。
這段拿來做證據的視頻,他根本沒仔細看,現在不得不盯着打量,他倒真發現了點不同尋常的東西——那個男人放在琴鍵上的手。無名指按着低音部的“Do”鍵,其他四根手指放松搭在旁邊的琴鍵上。
閃電般回憶起戚以沫教他彈鋼琴時的二三事。
——蜂蜜,手放錯了,小指放在DO上,無名指放在Re上,中指放在Mi上……對,就是這樣,彈吧。
——你不是這樣放得。
——怎麽不是?嗯……你說結束時那個手勢嗎?那是我的個人習慣,我喜歡用DO拉長尾韻,然後無名指又比較順手。每個人的習慣都不一樣,你不用完全照着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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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習慣都不一樣……麽?
如果後期模仿呢?
心裏這麽想着,電話撥到負責教習新人樂器課的麥克那裏,詢問他這方面的習慣是否可以扭轉。
麥克爽朗道:“習慣跟性格有關,就像有的人嗜甜,有的人喜歡愛鹹鮮。你讓一個嗜甜的人愛上鹹菜?那是不可能的,就算長期潛移默化,也會很變扭。”
“就是說一模一樣不可能?”
“對,哪怕硬要模仿,他本身的小動作也不會消失。”
梵洺直直盯着屏幕,決意把它帶回去研究。
強制關機重啓,筆記本終于恢複運作。
梵洺登錄郵箱将雲圖和朱茵茵的通話調了出來。這通電話很短,全程除了朱茵茵的哭泣咒罵,和最後擲地有聲的一句“這周末我要見到100萬,不然別怪我不義,把你放我進門找姓戚小賤人的事抖出來!”梵洺找不到其他有價值的內容。
不過這一點點,也夠他推敲了。
他對雲圖的疑心始于他給的那封戚以沫的絕筆信。字跡是真的,口氣也挺像那麽回事,但他連着琢磨了三天,覺出一點不對勁來——稱呼。
分手那天,戚以沫說得清清楚楚,兩人好聚好散,從此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臨走跟他道別“梵先生不見”。而信裏卻稱呼他為梵洺,兩人在一起七年卻從未喊過的梵洺……
信是假的,那麽雲圖找到人的說辭必然也是謊言。他真真假假唱了這麽一出,又撈不到半點好處,是為什麽呢?
梵洺想不明白,故去C市前詐了他一把,沒想到雲圖主動找他請辭,說是他不想看到他為私事心神不寧耽擱公事,再者兩人業已分手,何苦還要互相折磨呢?
不說雲圖自作主張、陽奉陰違這一茬;也不說他的理由牽強,借口拙劣;光憑他在F.R工作這麽多年接觸到的機密,就不能放他離開。下放到新開的子公司,派偵探監視,果然有問題。
居然之前就和朱茵茵搭上了關系……
朱茵茵,是朱氏房産的千金。他父親朱志明收購地皮時被人擺了一道,幾乎賠出整副身家,眼看破産在即,朱志明大手一揮,将女兒連夜打包送到他床上。梵洺對那個女人沒有興趣,适逢被大伯窮追猛打的沒辦法,便把朱茵茵拉來做煙霧彈。利用了人家女兒,總得給個交代,便帶着朱志明做了幾個項目,令朱氏房産起死回生。
沒想到未滿一個月,就遇見了戚以沫,梵洺動心,當即回絕了朱茵茵。朱家明裏暗裏鬧了幾次,一致被他擋在門外,後來煩不勝煩,讓下面人把朱氏兼并了。
沒想到還是被朱茵茵鑽了空子……想到戚以沫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負了,心仿佛在熱油鍋裏滾過一遭,只恨自己無能。
其實那個叫司愔的說得對,錢再多,權再大有什麽用?護不了心愛的人一分一毫,說到底,他還是一個廢物。
被現實壓迫的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他不由迷戀上了藥物,顫顫巍巍從包間隔層,摸出一只新的注射器,一只管制玻璃瓶,按刻度抽滿,熟練地注射進靜脈。
熟悉的心悸,心跳失衡,快的時候似乎下一刻就會破胸而出,慢的時候又像下一秒就會永遠定格。
他無聲享受着這種瀕死的感覺,汗水涔涔從額頭淌下來,空氣變得稀薄,喉嚨像被人卡住,不由自主大口大口的喘氣,手指抽搐着,摸上胸口——空的。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氣,腦海裏走馬觀花地閃現和以沫去過的每一個地方,接過的吻,說過的話。
他很想他。
只是不知道,當他将針頭推進血肉的時候,可曾回想起他?
哪怕是以恨的方式。
哪怕只有一丁點。
不不,半點就夠,就足夠心滿意足。
等那陣幾欲卷碎身體的浪潮過去,梵洺癱在地上緩了緩,抹了把臉,搖搖欲墜的站起來。
他還不能倒下。
欠以沫的,總得有人去讨回來的。
誰也不能例外。
誰也不能。
戚以沫本着“在一天敬一天”的心态,将手頭的通告理了理,近一個月的留下,其他的通通回絕,也方便對方找人替補。
梵洺送來的那本《漢武舊夢》,他翻了翻,覺得韓嫣這一角色的脾性非常合他胃口,恣意疏狂,心有溝壑,深情之餘又不失傲骨,對演技是則非常大的考驗。
戚以沫想演這一角色,他連夜查資料,閱讀韓嫣相關的小說選段,務必将這個人物吃透。
關于梵洺可能施與的打擊手段,他一點都不擔心,他已經詳細列出了當年知悉的一些不算重要、但足夠讓梵洺自顧不暇的一些隐私,若他下絆子卡了他的角色,那些秘密就會傳遞到梵洺對手的手中。
林泉得知他和梵洺大打出手的消息後,先是大大贊揚了他該動手時就動手的勇敢和果斷,然後要求戚以沫繪聲繪色地将事件描繪了一遍,并對把人裹成蠶蛹用皮帶扣住的招數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罔顧戚以沫的意願當場練習了一遍。最後表示擔憂,畢竟梵洺不是吃素的,其睚眦必報的鬼性子兩人都清楚。
戚以沫隐晦地提了提手裏掌握的證據。
林泉正剝着橙子——他最近迷上了剝橙子花,用水果刀從橙子頂部劃到底部,然後順着紋路小心剝開,統一剝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停下,吃掉裏面的果肉,留下一朵完整的“花”。随着刀痕的增加,難度也越來越大,他今天挑戰的是十八瓣,眼看還剩最後一片就能功德圓滿,沒想到手顫了一下,一片“花瓣”頓時含恨而亡。
“雖說早就盼着你們分,但真鬧到這個地步……”
他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戚以沫懂他的黯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我用了,一定是深思熟慮過的結果。”
林泉勉強笑了笑。
林泉這幾天很累。
要出新的專輯,忙着錄歌,還得分神打聽那兩位的最新動向,阻止兩人見面的一切可能。
他深怕梵洺幹出什麽蠢事刺激戚以沫,雙方相看兩生厭鬧得魚死網破;又怕戚以沫情緒不穩定,一個想不開幹出點什麽事來。
每天踩着錄歌的間隙打電話陪戚以沫海扯,有關梵洺的消息他打聽的比誰都勤快,小百疑惑道:“這是你要和董事長和好的節奏嗎?”
林泉頂着一張發青的臉:“這是你主子我即将累死的節奏。”
當旁敲側擊出梵洺定了機票即将飛去Y市的消息時,林泉樂得一蹦三尺高,當場罷工,跑去告訴戚以沫這則好消息。
戚以沫用兩只手指撫着不知從哪兒撿來的一段枯樹枝,那表情溫柔地像在撫慰情人,“你說好,那便好。”
林泉:“……”他最近練習戲份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時而含情脈脈地對他笑,時而一臉肅殺地拿着紙片在他脖子邊比劃,吃飯切換成糙漢子模式,大口吃肉,笑聲張狂。
林泉經過一段時間的适應,已經很好地培養出了無視大法,便望着戚以沫頭頂道:“嗯,你繼續練習吧!到飯點我叫你。”
“你對我總是這般好。”
林泉:“……”求恢複本性!各種求!
也許老天聽到了他的祈禱,第二天一早,他發現戚以沫穿着一套正經的西裝,臉上帶着喜氣,要出門。
林泉:“幹什麽去?”
戚以沫再次對鏡理了理領結,“參加我二哥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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