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39·相認

林泉心情極度郁卒。

具體表現為——以戚以沫為圓心半米為直徑做圓周運動,期間不斷發送哀怨光波,幾次試圖用手背測量其額頭溫度,均被拍開。

他之所以堅持這一舉動,哪怕是在自己繞得頭暈眼花而戚以沫根本沒看他的情況下還不放棄,歸根結底是因為戚以沫做好事非但不留名甚至故意讓人頂包的傻瓜舉動。

原來戚以沫沒有任何僞裝跟梵洺上醫院不慎被有心人認出,無奈通知瑪奇朵來醫院處理他曝光的問題。不料瑪奇朵偶遇林泉,心急加上沒有過多防備,被他套了話,只得帶着林泉牌牛皮糖一齊奔赴醫院。

然後兩人眼睜睜地看着戚以沫利用演技完美應付警察,扭頭挂上雷鋒再世的和諧面貌辯解自己“只是路過的好心人,請千萬不要聲張。這是他的手機,請你們聯系他的親人。”讓醫院聯系【乖】和唐多煦,隐在暗處看着黎遙進病房才離開。

林泉對他聖母得閃瞎狗眼的行為是一百個不贊同。

戚以沫簡單描述了一下事情始末,聲稱自己只是不想和梵洺過多糾纏。林泉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痛心疾首的語氣,從梵洺的可見性危害一路談到珍愛生命遠離梵洺的一百個理由。

戚以沫表示這次事件純屬偶然,被林泉抨擊之,扣上“口是心非”“強詞奪理”“吃一塹不長一智”“死不悔改”等大帽子,聯合莊靖對他發動了喪心病狂的愛的教育。

隔天林泉要趕制唱片,抽不出空,他生怕戚以沫腦子不開竅跑去探病,還特意把莊靖請回家坐鎮。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聊了一通,達成了某種共識,齊齊扭頭沖戚以沫壞笑。

戚以沫:“……”

林泉前腳走,莊靖後腳就出了門:“我去做高遠的思想工作,你堅持要在歪脖子樹上吊死沒人攔得住你,未來怎麽走,自己掂量着辦。”

戚以沫無辜地眨眼睛,從始至終他都沒動過吃回頭草的念頭,他們窮緊張什麽?

當晚林泉踩着飯點回來,肆無忌憚的化身人形怨氣機,在他周圍轉悠制造陰影,以期從側面達到普渡他脫離苦海的效果。

“唉……”

戚以沫悠然翻過一頁雜志。

“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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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以沫掩嘴打了個呵欠,擡腕看了看時間。

“矮……”

戚以沫合上雜志,反手敲打酸痛的脖子,終于賞林泉一記正眼。

林泉被晾在一邊許久,乍然得到關注,激動之情難以言表,一聲“艾……”九曲十八彎。

戚以沫有心調侃:“你還唱起來了。”

林泉鼓着臉糟心地看向他,雙唇啓開一條縫,還沒說什麽,戚以沫就已經從氣流的變化摸到了他的話題核心,趕忙比劃休戰的手勢,“我真的真的只是一時腦抽,才追出去的。”

林泉狐疑道:“你怎麽知道他在哪兒?”

“第六感。”

“車子在你眼前爆炸,又有手臂做證物,你怎麽知道他沒死,還到橋上找人?”

“好奇心作祟,看看事發地點是人之常情吧。”

“你丫還陪他等救護車!等到了還一路陪着進醫院!還給他墊付醫療費!”

戚以沫舉白旗,再次重申:“醫療費是用他的銀行卡刷的,跟我沒有一毛錢關系。”

林泉抓住重點:“他昏着怎麽刷?你知道他的密碼?”

“嗯,密碼沒變。”還是兩人的生日組合。

林泉沉聲道:“還說不是舊情未了,密碼都記着呢!”

戚以沫忍不住扶額,開門見山道:“你不是愛胡攪蠻纏的人,你到底想證明什麽?”

“證明你們已經分手了,但你心裏還惦記着他。”林泉手撐額頭,擺出沉思者的POSE,高深莫測道:“人性本賤,輕易得來的東西總是不屑。愚蠢的人類啊,你可知家養不如野生,野生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哪怕你想跟他和好,也得先吊他一段時間,讓他看得見吃不着,渴望得抓心撓肺,抛下臉面跟在你屁股後面跑,方能翻身把歌唱。”

戚以沫無語。

抓起雜志放回書架,進卧室,換衣服,林泉雙手插兜,沒骨頭似的貼在卧室門板上。

戚以沫毫不顧忌的甩掉睡衣睡褲,穿着CK的小褲衩,在衣櫥裏挑挑揀揀,選了一套和上輩子類似的短袖牛仔褲。

回身看見林泉一動不動,戚以沫問:“你不換衣服?”

林泉和莊靖都是聰明人,幾句交談下來,便知曉對方對司愔殼裏的裝的是誰心中有數,當即統一戰線成了盟友。莊靖将今晚飯局透露給他,明面上是為慶祝高遠成家,實則是給戚以沫扒皮露真身的機會,大家喝了這杯酒,一切從舊。

林泉清楚這場晚宴的意義,說不想去是騙人的。可戚以沫沒邀請,他也不好厚着臉皮提。

現在聽他的意思,是要帶他去?

林泉眼眸刷地亮了!

兩人提前半小時到了酒店包廂。

沒想到高遠早就到了,一雙眼巴巴的瞅着門,見兩人進來,不自然得把頭扭到一邊。

“你們來了,坐。”

莊靖招呼兩人坐下,一手翻着菜單,一手背到身後,偷偷比出一根手指。

戚以沫見高遠別扭的樣子,以為他難以接受,正糾結如何說服他,冷不丁看見莊靖的提示,心下立時一定。

原來高遠早一個小時就到了,他很想看見自己吧?微笑着望過去,正對上高遠偷偷飄過來的視線。

被捉包的高遠幹咳一聲,調轉視線。

戚以沫笑容更燦爛了,從包裏取出一包準備已久的香煙,親親熱熱地遞過去:“來根煙?”

高遠瞥了一眼——不是什麽好煙,抽起來很嗆,連普通煙一半的口感都趕不上。煙盒顏色土氣,豔俗的紅,捏在手裏軟塌塌的,五塊可以買一大盒。

他活了三十幾年,給他敬過煙的人多如過江之鲫,煙的品種五花八門,但這麽廉價的,卻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和戚以沫在玉門關拍戲,煙瘾上來了,偏偏戲場條件艱苦,方圓百裏人煙稀少,連個賣土煙的人都找不着。結果戚以沫當夜出去了一趟,早晨醒來枕頭邊上就多出了兩包煙。一打聽才知道,是戚以沫用自己收藏的稀罕物什跟村民你家幾根他家半包換來的——因為本地民風淳樸,自給自足,逢年過節村民難得弄兩根煙過過瘾,屬于自家私藏,給錢不換。

同樣的煙,同樣的笑容,不同的長相,相同的靈魂。

高遠堪稱粗暴地将煙盒搶了過去,撕開,抽出一根,抖着手點火,幾次沒點着。

莊靖見他實在抖得厲害,擔心他把自己給燙了,便接過打火機,一手虛攏着火苗,湊近那根煙。好不容易着了,高遠急切地将煙塞進嘴裏品吸它的味道,劣質煙草的土腥味充斥着鼻腔,沒吸兩口,他的眼圈就被缭繞的煙霧熏紅了:“好煙,好啊……”

戚以沫強撐笑容,接道:“煙再好,也得适度。二哥你不一直想要個孩子嗎?那就戒了吧,和嫂子努努力,生個健康的BABY。”

這聲二哥一叫出來,席面頓時靜了靜。

連一向冷靜自持示人的莊靖都失了面具,帶着複雜的情緒輕輕拍了下戚以沫的肩膀,“老幺你看看,想吃點什麽?”

眼神裏分明寫着:給高遠一點時間。

戚以沫點點頭,接過菜單,胳膊肘捅了下林泉:“你呢?跟以前一樣,木桶基圍蝦,果醬牛柳?還是換點別的?”

“不用,這兩道百吃不厭。”他看了眼高遠,憋着氣試探的喊了聲:“……以沫,再點個西芹百合炒腰果。”

這頓飯的主題就是回歸,因此林泉叫出塵封的本名時,戚以沫淡然且迅速地接了口,“好。”

高遠一直沒開口,只在點單裏加了一道杏脯培根卷——戚以沫非常喜歡吃,是以前他們下館子的必點菜目。菜上桌時,他親手用公筷夾了一個到戚以沫碗中,忐忑地注視着他。

戚以沫将培根卷塞進嘴裏,囫囵咽了下去,吞咽地太快,其實什麽滋味都沒嘗出來,可他仍然露出了非常滿足的表情:“很好吃,謝謝二哥。”

高遠臉埋在碗裏,肩膀輕輕抽了抽,默默點頭。

林泉手掩住嘴,偷偷朝戚以沫比口型:“金剛芭比。”爺們體型少女心。

被莊靖和戚以沫齊瞪之。

這邊四人酒足飯飽,那邊瑪奇朵卻在饑腸辘辘的罰站。

說是罰站,也不準确,因為梵洺并沒有不讓她坐,反而端着一張萬年冰山臉,纡尊降貴地點了點沙發。

可董事長站着,誰敢坐着啊!除非她想回家吃自己!

于是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不動不說話。

氣氛太過詭異,直到換藥的小護士推門而入:“233號換藥啦!咦,你們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嗎?”

瑪奇朵往角落裏縮了縮,給小護士讓路,順便勒緊腰帶,防止胃部歌聲傳到董事長的耳朵裏。

她跟以沫來的時候,梵洺已送進病房,因此她并不清楚他的傷情,此刻趁着他解開上衣背對她們換藥的時機,目光肆無忌憚觀賞個遍。

背部線條寬闊矯健,覆一層精韌的肌肉,大面積擦傷淤血,反添淩虐的美感。流暢的線條在腰眼處猛地凹了下去,妥帖隐藏在腰部堆疊的病號服裏。

瑪奇朵跟了戚以沫近七年,對他和梵洺的隐秘情|事了如指掌,甚至幾次誤入現場。一眼過去,就發現梵洺瘦了很多,可依舊很有看頭啊啊啊啊……

捂臉,不怪她對他有想法,是個女人都對這種五官深邃立體、體毛少、體格英武高大偏向西方的美男子沒有抵抗力啊!而且她從來只腦補過過瘾,那個小護士直接動上手了喂,那裏沒有傷口啊你摸什麽!

梵洺顯然也察覺到了小護士吃豆腐的行為,“背上可以了。”

小護士臉紅紅:“啊,好。”

意外發生時梵洺用手護住了頭臉,因此手臂是重災區。小臂有衣服遮擋略做緩沖,完全暴露在外的手背就沒那麽好運了,活活蹭下一層皮,被左一層右一層裹得嚴嚴實實,拆開紗布慘不忍睹。

看得瑪奇朵直抽冷氣,

小護士換完藥出門,梵洺漫不經心地翻動着兩只粽子手,“你對司愔有什麽看法?”

瑪奇朵視線在他的腰腹游移,“人品佳,演技棒,眼界廣,手段好。”

“是不是很像以沫?”

瑪奇朵暗道:何止是像,某些方面簡直一模一樣。不過,梵董怎麽會過問這個……難道司愔有什麽問題?

梵洺言簡意赅:“他有潛力,值得培養。”

尤其在探問前來做筆錄的警察得知目擊者的身份之後……

豈止覺得值,哪怕要他賠上全副身家去捧,他也不會有一絲猶豫。

示意瑪奇朵打開筆記本,将一個U盤插進去。

跳出的視頻畫面被分成兩部分,都是人在彈鋼琴,面部做了處理,場景也不同。

“你能辨認出哪個是以沫嗎?”

瑪奇朵凝神分辨,食指一會兒指向左,一會兒擺向右,徘徊半晌,面上帶着被耍的不忿,确定道:“兩個都是啊。”

聞言,梵洺瞳孔微縮,整個人凝固了幾秒,像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連挺直的背脊都塌了下去,恹恹地擺手,帶着明顯的警告意味道:“今天你沒有來過這裏。”

瑪奇朵面上猶存疑惑,但梵董的心,海底針,要想在圈裏混,不該問的別問,明哲保身,于是點點頭道:“今天我在家睡了一天。”

說罷三步并作兩步出門。

留下梵洺獨自面對馬賽克糊成一團的人影,神色竟隐隐透出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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