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51·浪花
短暫的怔愣過後,戚以沫不由莞爾,挑眉問:“何以見得?”
蘇哲點了點耳朵,又點了點心口,接着舒展身體四肢,伸了個懶腰,活像吃飽喝足惬意的在陽光裏曬肚皮的貓咪。
輕巧幾步,便将戚以沫遠遠的抛在了身後。
蘇哲的行為略古怪,戚以沫不及細想,就見瑪奇朵腳步匆匆,神色帶着慌張。直到他面前,臉色才好看些,明顯松了口氣:“總算找到你了。太陽這麽大,我們回車上休息。”
只消一眼,戚以沫就看出瑪奇朵不對勁,心想莫非是狗仔追來了?但也不至于把她急成這樣啊。嘴上卻沒多問,只應了聲。
兩人沉默地往外走。
他們的保姆車停在影視城的大道上。
若要回車上,必經過片場。
遙看片場人頭攢動,各色機器繞着一片宮裝麗人,莺聲燕語,演着另個朝代的悲歡離合。
尚未輪到戲份的三三兩兩躲在陰涼處閑聊,探班的戲迷被攔在警戒線外,興奮的朝心中的偶像揮手,只盼得到一顧。
瑪奇朵帶着他繞來繞去,專挑僻靜的地方走,如願躲開了守候的狗仔,不料撞見同劇組的兩個人正八卦,八卦話題不出意料還是他。戚以沫無聲的笑了笑,旋即停下腳步,他倒想聽聽,他們能講出什麽來。
瑪奇朵道:“沒什麽好聽的,我們走吧。”
戚以沫拍了拍她垂在身邊早已緊握成拳的手:“圖個樂子而已。”
也只能當個樂子。
兩人講得,正是他和某個男人翻雲覆雨的橋段,一個向另一個唾沫橫飛地轉述他當時穿着什麽樣的衣服,在什麽地方,床上用了什麽姿勢,做了多長時間……說得煞有其事,連他這個當事人都差點信以為真。
最後戚以沫評論道:“挺有天賦的,不當編劇反而跑龍套,屈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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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奇朵謹慎觀察着他的神色,“這些人也只能嚼嚼舌根打發打發時間,你千萬別在意。”
“沒什麽大不了的。”
除了私下裏過過嘴瘾,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再者,雙方除了這部戲,不會再有半點交集,無視就好了。
他想得開,不見得所有人都想得開。
時隔五日,在某些人的推動下,終于有人牽頭,把事捅到監制那裏去了。姿态很是大義凜然,自認占領了道德制高點,說戚以沫會給劇組帶來負面影響,還說跟同性戀一起工作,沒有安全感,覺得身心都不适應。
洛施齊兩手一攤,态度很明确:“那你拿個解決方案出來。或者,你認為誰品德更出衆,能勝任這個角色?給個人選啊?”
那人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眼睛悄悄往後瞟。
見狀,洛施齊冷笑一聲,“司愔,去後頭把衣服換下來。”
戚以沫從善若流,很快把戲服換了下來來,疊得整整齊齊的擱在道具臺上。
“有意見的站出來,當着大夥的面,把司愔之間那段戲份過一遍。你要有能耐演得比他好,我立馬換人。”人們交頭接耳躁動了一會兒,卻是在後退,洛施齊目光從衆人面上掃過:“剛剛不都挺能的嘛,現在熊了?小王,說身心不适的都記下沒有?結工資讓他們走人。”
小王自打聲讨開始,便捧着一本黑皮本子,往上飛快記着什麽,這時應聲道:“洛導,還有幾個戲份沒完的呢?”
“中國還缺人?”
言下再無轉圜的餘地。
這個結果和當初預想的差了十萬八千裏,牽頭的男人一時愣住了,随即怒火中燒。他文化程度不高,口舌卻伶俐,十分愛出風頭,這是他被推為牽頭人的原因。瞅見衆人失望的眼神,再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争取的有臺詞的小角色就這麽被炮灰,只覺面上火辣辣的,活像被人兜頭扇了一巴掌,面子裏子丢了個徹底,不禁破口大罵:“媽了個巴子,你們……嘔,咳咳咳——!”
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一只黑色不明物徑直飛入男人大張的口中。男人臉漲得通紅,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手猛捶胸,趴那兒幹嘔。戚以沫順着物體軌跡往回看,只見桑止沖他揚了揚兩根手指,接着若無其事的埋頭,陪寶寶玩陀螺。
該不會把陀螺扔進去了吧?
再一看,得,還不如扔陀螺呢。
原來男人吐出了一只指節長的黑色甲蟲,殼上粘着亮晶晶的口水,觸角明顯少了一只,不知是本來就沒有,還是被男人吃下去了,一落地就搖搖晃晃地飛走了。男人惡心得夠嗆,趴那兒像是要把肺都吐出來。
前車之鑒在先,也沒人再當出頭鳥,人群很快就散了個幹淨。
洛施齊心情不善,提早結束了拍攝工作。
戚以沫卸完妝出來,見他背着手站在休息室門口,便知他有話要說,于是讓瑪奇朵先行回車裏等他。
桑止本抱着寶寶跟在戚以沫身後,見狀,便将寶寶交給瑪奇朵帶着,自己不知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洛施齊凝視他半晌,道:“陪我走走吧?”
戚以沫笑着點頭。
兩人沿着牆根慢悠悠散步。
影視城極大,除他們之外,還有好幾個劇組。路過,便停駐腳步觀賞片刻。這時洛施齊就會在旁評析演員的技巧,走位,跟戚以沫講電影,講劇本,講他們看到的一切東西,卻絕口不提今天的那場鬧劇。
兩人繞着影視城裏兜了個圈,最後拐回停車場。
瑪奇朵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探頭一瞧,日頭都偏西了,忍不住下車奔到影視城入口張望。
“喲,都等急了。”洛施齊朝瑪奇朵的方向努努嘴,扭頭笑眯眯地同戚以沫作別,“今天咱們繞了不少彎路,雖說花費的時間長了點,但總歸是走出來了,沿途欣賞了不少風景,還聽我講了不少話,跟我這個大導演打好了關系,心裏是不是覺得挺值……還笑呢,不知道這種事只能偷偷樂呵嗎?行,回去吧,好好養養精神,明天就到重頭戲了。”
洛施齊一番話看似平平無奇,戚以沫卻覺得他話裏有話,意味深長。目送他寬厚的背影消失在落日的餘晖中,再跟瑪奇朵彙合。
瑪奇朵朝他身後望:“桑子呢?”話音剛落,桑止憑空冒了出來,把她吓了一跳。桑止右手放在左肩上,沖瑪奇朵半躬身——這抱歉的方式也不知從哪裏學的,看起來不倫不類,他偏偏做得行雲流水。
一低頭,不知在哪糊了一腦袋樹葉的後腦勺便暴露在兩人眼前。戚以沫忍笑幫他把樹葉撣下來,“桑子,你是不是餓了?”留着樹葉做零嘴呢?
桑止沒看出他在開玩笑,正兒八經的想了想,說:“該吃飯了。”
瑪奇朵和戚以沫樂不可支,桑止被兩人鬧得莫名其妙,無語地看了他們一眼,微微聳肩,找寶寶玩去了。
吃完飯,三個大人一手握着一個甜筒陪寶寶買玩具。
桑止覺得甜筒甜膩膩軟綿綿,口感怪異,說什麽都不肯吃,戚以沫勸了他半天,才勉為其難開金口,皺着眉頭一口一口吃幹淨。寶寶在旁垂涎半天,自告奮勇要幫粑粑解決,卻被戚以沫以“小朋友不能吃太冷的東西不然會拉肚子”的理由堵回來,傷心的掉了好幾顆金豆子,最終在戚以沫的甜筒上舔了一口。
趁瑪奇朵帶寶寶去結賬,桑止問戚以沫,要不要把鬧事的抓來逼問?他對刑訊頗有些心得,保證不留痕跡。戚以沫告訴他現在是法制社會,不到必要的時候,不要動用這些手段。
桑止不解:“信馬由缰,不是明智之舉。”
戚以沫勾唇一笑,卻無絲毫溫度,黑漆漆的透出凜凜寒意:“怎麽會?記總賬而已。”
“如果……”
“不會,鬧過這一場,最近應該沒什麽事了。”
如戚以沫所說,接下來幾天都很平靜。
蘇哲依舊不停吃NG,洛施齊依舊在蘇哲NG時跳腳摔劇本,李思語依舊熱情地招呼大家加入烤五毒小分隊,微生午依舊習慣在中午晚上過來蹭飯。和其他幾個主演,該怎麽相處,依舊怎麽相處,不來往的,依舊不來往。
似乎沒什麽不同,又好像有什麽悄然改變了。
這天午休,戚以沫正給寶寶講故事哄他午睡,忽然聽見隔壁休息室傳來茶杯落地的聲響。休息室皆是塑料泡沫板簡單組裝成的,根本不隔音,男人陰陽怪氣的譏諷中夾雜着蘇哲冷淡的嗓音不時鑽入耳朵。後來男人被激怒了,提高了嗓門:“被姜少操過多少回的爛貨了,給你錢是看得起你!個女表子還他媽的立牌坊!”
蘇哲聲音聽不出一點起伏,“哦,鴨子還有錢選嫖客呢,你我不接待。”
緊接着乒乒乓乓一通亂響,似乎是打起來了。
休息室是主演能用的,從片場過來,要五分鐘的路程,聲音傳不到那邊去。天氣悶熱,盒飯乏味,許多人選擇在外就餐休憩,休息室大多都空着,少數幾個在的跟蘇哲沒什麽交情,也不知男人什麽身份,索性縮在房間裏看好戲。一時竟沒有一個人勸架。
戚以沫沖桑止使了個眼色,桑止會意出門。不一會兒,只聽隔壁傳來一聲痛呼,戚以沫半敞的門前閃過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狼狽的身影,桑止跟在後頭進了門。
桑止言簡意赅:“澆了他一頭熱水,人沒事,衣服扯壞了。”
“那就行。”戚以沫摸摸寶寶的腦袋,繼續講故事。他沒有出面的打算,這時候過去探望,徒增尴尬而已。
下午拍戲,蘇哲沒出現,他的助理跑來說他不舒服,給請了半天假。
臨近收工,卻看見侮辱蘇哲的男人現身片場,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讓洛施齊“出來說話。”他縱是條狗,也是姜家的狗,洛施齊不看僧面看佛面,皮笑肉不笑地請他坐下,“還有一點就可以收尾了,您稍等。”
男人卻是不識擡舉,兀自走進鏡頭,輕佻的摸了把濃妝豔抹的李思語,擺明不讓他拍下去。大家不得不中斷拍攝,聽男人有何高見。男人狀似不經意地說了說自己跟姜家的關系,然後從包裏掏出請帖遞給洛施齊,那副嘴臉簡直跟宣讀聖旨狐假虎威的太監沒什麽兩樣,看得人牙癢癢,恨不得抽他一巴掌。
洛施齊看也不看地将請帖轉給助理,說了兩句奉承話,便要安排飯局。男人卻一擺手,傲慢得說:“小地方的菜我吃不慣。”
洛施齊愉快地表示下次見面,等人一轉身,陡然獰笑:“卧槽。”
他快速浏覽一遍請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将在場的主演招過來,“這幾天抓緊時間趕進度,卓寬、微生午、李思語……司愔,周末有事的,現在說,沒事的跟我去R市參加姜家的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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