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竹悠谷,翠竹挺拔,溪水嘩然,一眼望去皆是一片綠意,靜谧環境鮮少雜音,唯有那汩汩流淌的溪水擊石清冽之聲和竹葉被吹動的咧然聲符。
竹林之中一處空曠之地,但見一個小小身影持劍揮舞,劍光閃爍,直指飄落葉片。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犀利有勁。
沈然生收回長劍,一張小臉之上盡是漠然,擡頭看了一下雲霄,發現已是正午時分,心道該回去了。
劍收回劍鞘,拂去臉上汗水,沈然生便擡腳離開。
走在熟悉的竹中小徑之上,穿過了竹林之中,來到了鵝卵石衆多的溪水邊,想要躍起輕功跨過這無路可走的小溪時,餘光一瞥,便瞧見一個樸衣小孩昏迷于溪邊。
這裏向來寂寥,尋常之人更是無法踏進半步,也不知這人是如何進來的。
沈然生冷着臉,心中的思緒萬千。
但是腳步還是一頓,走向了那昏迷之人的身旁。
死了?
見人身形短小,理應年紀不大,渾身濕漉漉,臉朝地下,無聲無息。
沈然生拿起身側的長劍将人一挑,便看見一張慘白無血的小臉,整個人都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白色,唇色更是烏青,看來是泡在水中有些時間的人。
但是微微起伏的胸膛與還在呼吸的狀況證明着對方還有生命的特征。
沈然生将放在對方鼻翼的手收回,然後站了起來,看了兩眼地上的人,沉思了幾秒。
最後他木着臉,再次蹲下來,将人背了起來,身上幹燥的衣裳被對方的水給浸濕,背後一陣濕意。
因為背着一人,沈然生自是不能再次運起輕功飛過這條溪水,只能一步步的從溪水之中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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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感到有溫暖的物體在靠近自己,背上之人無意識的緊緊抱着沈然生,汲取更多暖意。
動了動被勒緊的脖子,沈然生艱難的呼吸,但是卻也沒有放手,任由對方如同稚兒般向長輩索取溫暖。
回到了閣樓之內,将人先放在了地上,沈然生可沒打算就讓一個渾身都是水的人放上自己的床榻之上。
雖是雌雄莫辨的臉,但是剛才背起這人之時便知曉了對方還是一個與自己性別相同的,所以沈然生自是不會有所顧忌了。
認命的将人身上所有濕掉的衣物換下,扔在一旁,看着對方光潔的身子,因為寒冷哆嗦了一下,他将人救回就沒想過讓對方自生自滅,尋來了一條幹燥的錦帕,将人擦淨。
最後彎腰将人抱起,感到手中一陣細膩,沈然生木然着臉上有些微妙,原來小孩子的肌膚都是這樣的嗎?
這下整個人都幹淨了,沈然生才将人放在自己的床榻之上,然後從櫥櫃之中拿出一張更厚實的被褥為其蓋上,看對方因為環境的溫暖臉上好了幾分,沈然生才不再關注對方。
看來今日的計劃要改變了。看了一眼自己渾身沒一處幹淨的地方和一旁對方的濕衣服,沈然生如是想。
傍晚時分,沈然生從閣樓外的廚房之中端來一碗湯藥,來到了自己的房中,便看見那個小孩已然醒來,如今睜着眼看着自己進來。
對方臉色還是蒼白一片,睜開的眼中也是一片虛弱,但是對方似乎沒有懼怕之意,也是這般看着與自己年紀相仿的沈然生。
“醒了。”沈然生開口,語調冷淡。
對方還是茫然,似乎很難動作,只能眨眨眼示意。
“喝藥吧。”沈然生也沒打算讓對方說話,畢竟看這人實在虛的很,想來也說不了什麽話來。
他把藥放到一旁,将人攙扶着起來之後,看到對方還是光着身子,有些怪異,便又從衣櫃之內拿出了自己的衣裳為其穿上,對方身形較之沈然生還是小了些,他的衣物穿在對方身上顯得寬敞了,但是兩人看起來都絲毫不在意。
将要做的都做好了,沈然生才又拿起了藥碗,打算喂藥。
他哪懂什麽藥理,無非都是從竹悠谷中老頑頭的住宿處看來的幾本藥書了解一些,采來的也只是一些驅寒,養身之物罷了。
老頑頭不知跑去何方,沈然生也沒打算靠那人,自己今日将衣物洗好之後便出去尋來了一些,然後熬藥給這人用下。
沈然生動作輕柔,喂藥之前還是吹了幾下,怕燙到了這人,才敢送去。
看着對方乖巧的喝着其實苦澀濃郁的藥,他一陣恍惚,想起了自己的那些玩伴。
但是那些掠殺與熊熊大火早就将那些生命給一一帶去,如今給他留下的也只有一些回憶了罷。
看到要送到自己嘴邊的湯勺停住到了半空,男孩有些呆愣的看着沈然生。
沈然生回神過來,便看見對方一直盯着自己,話不敢說,有些小心謹慎的模樣。
“抱歉”然後他才又繼續的喂這人藥。
藥水全部進胃之後,男孩才有了一些力氣,周身四肢充斥了暖意之後,他擡着純真無暇的雙眼看着沈然生,禮貌說道“謝謝。”
沈然生收着東西,頭也不擡,冷聲回道“不用。”
見對方性格冷淡,男孩也沒有感到尴尬,畢竟這人應該是外冷內熱之人,要不然也不會這般的照顧自己。
“再稍等些時刻,等一下我再拿些吃食進來。”将藥碗收拾好了之後,沈然生離開之際說了這句。
“好”
想到對方那瘦如柴骨的模樣,理應是許久沒有進食了,沈然生熬了一些清粥,想着這就是兩人的晚膳了,畢竟複雜的他也不會弄。
還是老老實實的喂完那人之後,沈然生才解決自己的。
晚上洗漱之後,他便打來了一盤水,想着對方也要淨一下臉才好入睡。
擰幹了錦帕,沈然生便開始細細的為對方淨臉,他沒有照顧人的經驗,但是以前都是自己一個人幹完一切的,自是了解章程,便順着自己的方式照顧對方好了。
對方溫順乖巧,讓他幹嘛就幹嘛,絲毫沒有脾氣一樣。
将自己放松一躺,沈然生便也就着竹榻上睡了下來,他道,“這裏還未有多餘的床榻,今夜我們擠一擠。”
“嗯”男孩乖巧,然後還騰了位置給沈然生“那你過來些,小心摔着。”
對方聲線軟糯,十分乖巧可人的樣子。
“謝謝你救了我”
向他致謝嗎?他只是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已,更何況是對方年紀與自己的那些夥伴年紀還是如此的相像。
“你叫什麽?”見對方沒有回答自己,男孩繼續锲而不舍的追問。
“沈然生”
“那我叫什麽?”男孩滿臉不解問道。
“你不記得了?”沈然生猛然轉身,看向一臉茫然的對方。
被沈然生這個動作吓到的男孩蜷縮了一下,還是嚅嗫的說道“我記不清了。”
如今他的腦海一片空白,所有的記憶均是被沈然生帶回來時起的記憶,先前的一概不知。
沈然生覺得有些頭疼,他還想等這人好了一些便送出谷讓其出去尋早自己的家人。
“摔着了?”說完,就像往對方頭上探去,但是被對方一躲,避開了他伸出的手。
“我沒摔着。”
似乎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逾矩了,沈然生收回了手,回想起今日帶人回來的時候确實沒發現對方身上有其他傷口,也不知對方為何就是沒有以前的記憶。
算了,等對方好了再說吧。
“睡吧”沈然生沒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下去,轉正自己的身子就打算入睡,明日的計劃還要繼續趕上進程。
男孩看沈然生就這般躺着,有些不忍,小聲問道“你要不要蓋被子。”
畢竟自己占了對方的床和被子,實在不好意思見對方就這般幹躺着,然後說的時候還将自己蜷緊的被褥分離出來。
“不需要”天氣雖不炎熱,但是溫度适宜,對于沈然生來說被褥就是累贅。
見自己被拒絕,男孩只能恹恹的收回手,然後将自己蜷成一團,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沈然生自是沒有理會對方的情緒,閉上眼之後不久便沉睡了起來。
小孩子畢竟精力有限,一直強撐着不睡的男孩,最後敵不過一直打戰的上眼皮,也随着對方一起進入了睡夢之中。
早上,陽光普照,被強烈的日光照的灼熱的男孩實在受不了,便睜開了雙眼,摸了一下旁邊,發現早就人去榻空,身旁早就沒有人了。
他惺忪着坐起來,身子相較于昨天已經好了差不多,如今也有了力氣能夠起來。
旁邊還是一碗清粥,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因為時間原因,已經涼卻。
那人不見了?
沒有關注案臺上的早膳,他環視了一下四周也沒見沈然生,心中有些不安。
雛鳥情節都是這般,都會将初次見到的人視為心靈的依靠,他也不假,自是信任着沈然生,但是醒來不見對方,還是難免有些難過。
他就這般坐着,雙眼無神,形似木偶。
沈然生回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對方這副模樣,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的皺起眉來。
他來到對方的身邊,道“為何不用早飯?”
都涼了,虧他還想着這人身子未好特地煮了一個蛋給對方補補身子,但是見托盤上的東西絲毫未動就覺得自己一片好心都付諸東流了。
對方自是沒有過多的留意上面的東西,見到沈然生回來之後,那張精致的臉上終于有所表情,像是要哭了出來,語氣委屈“你、你不在。”
哦,然後呢?
“這就是你不吃東西的理由?”沈然生自是沒有理解對方的情緒,還在為對方沒有好好吃東西感到生氣。
聽到對方這般冷淡的對自己說話,男孩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像是金豆子一般,不值錢的滾落。
他抽抽噎噎“因、因為,你不在,所、所以我不吃。”
整個人看起來都委屈極了。
沈然生最終只能木着臉,将東西拿下,重新再弄了一份,然後當作午膳來吃了。
一口一口的喂着對方,破天荒的他感覺到自己一個小孩當了父親,還要照顧一個與他年紀相差不大的孩子。
但是不知為何,看着對方紅着眼睛,還在輕輕打着哭嗝,卻是乖順的吃着東西的樣子,沈然生竟然覺得還不算很差勁。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小的他們,我覺得很可愛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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