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情素暗生

宮月本來很安心地任他拉着瞧,現下一聽說他要走,登時激動地反拽他的手:“你要走?要去哪裏?”

“我......”和言初本來想說他要出去辦點事,只是一看到宮月緊張的神情,便又愣了起來,一雙眼睛只是盯着宮月瞅。

宮月被他看得臉上發燙,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連忙幹咳一聲松開手,好一會,才沉聲道:“你不是在地牢裏,誰準許你出來的?”

“小月!”和言初卻不理他沉下的臉孔,只是開心的抓着他一陣亂叫,也不管周圍數十雙眼睛奇怪地盯着他們看。

這人跟皇上什麽關系?不但在大庭廣衆之下對皇上拉拉扯扯,還毫不避諱地直呼皇上的名諱,此人未免放肆至極!但宮月不見怪,大臣們也不敢多說什麽,只得屏氣凝神地靜聽外面的情況。

而宮月被他叫得心懸意馬,掩飾似地甩開他的手,提劍往殿外走去。和言初也不覺得無趣,嬉笑着跟在宮月身後充當他的護花使者。

外面殺手大概有二十來個,看他們迫人的招式,便知個個都是身手了得之輩,只是面對越來越多的禁軍,終究是寡不敵衆,漸漸敗下陣來,死的死,傷的傷。

和言初見他們臉色愈來愈差的樣子,便知端倪,本來想叫禁軍們停手抓活的,卻已為時已晚,剩下的殺手們已經一個個不堪支撐地倒了下去,口吐黑血,這分明是毒發身亡的跡象。

“唉,我早該料到不成功便成仁,他們又怎麽會留活口呢?”和言初看着面前的慘狀,不禁抱怨。

“這事怪不得誰,要怪只能怪那些人太過狡猾。”此時的宮月早已恢複了常态,居高臨下地處理着眼前的混亂“在那些人身上仔細地搜搜,看有沒有遺留下什麽證據......”

和言初也不再說什麽,看着滿地都是皇宮裏的侍衛,好像也沒有自己插足的地方。而且宮月也已經安全了,他該去做自己的事了。

心裏這樣想着,腳下便已動了起來,臨出宮門時不忘往回看了一眼,看着那人兀自冷傲尊貴地指揮着衆人清理現場,如玉的臉龐在東升的旭日下更顯得俊俏無比。

不出片刻,喧嚣紊亂的敬德宮便已恢複了原樣,一直呆如木雞的大臣們也都慢慢回過神來,齊齊跪倒在大殿之下敬佩的大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宮月卻是敷衍地揮揮手示意他們起來。心裏奇怪,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呢?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微微鄒眉,想起那個人說要走,不禁心煩氣躁起來。

“來人!”宮月一聲低喝,旁邊的侍衛連忙跑了過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明白宮月為什麽會那麽生氣。

“就說朕累了,接下來的喪禮由太師和左丞相全權處理!”說罷,也不等那侍衛反應,便揮袖離開了。全然沒在意身後一雙惡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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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太上皇病逝,朝中元老極重臣都應該陪着皇上守靈七天的,但當今皇上仁慈,念太師東方欹年事已高,行動不便,便特準其在家戴孝,不必進宮。

等那侍衛宣完聖旨,百官跪禮完畢後,宮焱才慢慢的擡起頭,盯着宮月離開的方向,目光陰險,不屑的哼笑:這只不過是見面禮而已!

宮月一路走回彥晝宮,也無心坐辇,只一味地心煩意亂,察覺到辰仍步步緊随身後,臉色不禁沉了下來,冷聲道:“他人呢?”

辰不禁一愣,他本是怕宮月再遇偷襲,才緊緊跟在後面,以保安全的。這時,被宮月沒來由的這麽一問,他到糊塗了。擡眼見眼前人臉色愈來愈差,頓時驚慌了起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想到宮月問得是誰:“他......有,有人看見他出宮了,皇上!”

宮月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雖然早猜出了答案,但确定了,便更加心急如焚了起來,擡頭看見辰仍站在那裏,更是無比的暴躁:“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給朕去追!”

“是,是。”辰看他急成那樣,不敢再遲疑,轉身便退了下去。

宮月來回在殿裏踱着步,空氣都變得緊致了起來,宮人們都不敢上前,只遠遠地站在門外候着。

這樣煩躁了半天,宮月不禁迷茫了起來,想起剛才的失控,連自己都為之震驚。但又實在不願意那人就這麽走了,留下自己一個人在這空寂的深宮大院。

想着想着,不自覺得提腳往關押和言初的地牢走去,總希望他還沒走,影衛們只是看花了眼。

地牢,地牢,這裏無疑是整個皇宮最陰暗最潮濕的地方。聞着刺鼻的潮腥味,宮月皺着眉頭,不知道這幾天他是怎麽過的,還受了傷。

還受了傷!

宮月呆住,盯着面前一人高滿布鮮血的木樁,下意識的心慌起來,連忙招來行刑的獄官:“三天前那個喝醉酒的人打了多少鞭?”

“回皇上,按照您的吩咐,那晚打了二百鞭那人才酒醒。”刑獄官一低頭,恭敬地回道。

“什麽?一百鞭?”宮月猛的回頭,嚴眼中的驚懼之色令得躬身站立着的刑獄官當場跪了下來,顫着聲音回道:“是。”

要知道,對普通人來說,大牢裏的二百鞭可是會要了他們的命!雖然,和言初武功高強,皮粗肉厚,但那樣狠毒的鞭子一下下打下,他也一定傷的不輕,想來也與血肉模糊差不多了,而他卻......卻還是忍着傷痛前去就他......宮月狠狠地咬住牙,他真想給自己兩巴掌,好讓自己清楚他有多麽可笑,多麽卑鄙!

刑獄官稍稍擡頭,看他寒着臉的模樣,便知那個人一定對他很重要。不禁心慌,有些話不說,日後讓他知道了,自己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遲疑了一陣,才試探性的叫道:“皇上?”

宮月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他這麽叫,便下意識地皺眉朝他看去。

刑獄官也不敢擡頭,只顫着聲道:“其實......其實那人沒醉,奴才聽‘侍衛們’說,那人似乎不是被他們抓來的,而是自己來的......還裝作喝醉酒的樣子任我們打......”

刑獄官陡然打住,不敢再說下去,只因為此時的宮月一聲不吭,連輕微的移動都沒有了,空氣慢慢空寂的可怕。

此時的時空仿佛被凍結了一般,宮月死死地抿住唇,随後便瘋了似地上前将跪下的人死命地按在地上,失控的咆哮:“你為什麽不停手?”

“皇上!皇上饒命!奴才刑完刑才知道的!之前全然不知情!”被按在地上的人萬萬沒有想到,只是那麽一句話,會讓宮月如此憤怒,當下吓得只剩下伏地求饒。

過了好久,久的空氣中充滿了刑獄官的惶恐與不安,以為自己快要性命不保之時,才感覺到宮月慢慢松開了手,站了起來。

“還有什麽話沒說?通通道來,朕繞你不死!”宮月背過身去,緩緩地下令,聲音死一般沉寂。

刑獄官看不見他的情緒,心裏更加冰冷一片。如今僥幸逃過一劫,他又怎能不努力回想?“他......被,被打過之後,便......有一個侍衛給他找了傷藥敷上了,之,之後兩人說了什麽......奴才确實不知,求皇上饒命!”

宮月也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暴跳如雷,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好一會,才低聲道“他,有什麽反應?”

“他,他沒說什麽話,只是等,等我們打完了,才低低笑了開來......”刑獄官戰戰兢兢地回話,感覺到宮月的身體明顯的一僵,便又吓得住了嘴,不敢再說了,空氣又一次凝如冰霜。

那天,宮月在地牢裏足足站了兩個時辰,宮女太監們也都不敢近前,只得陪着他一起站,出來的時候兩條腿酸的都不像自己的了,也不知道是怎麽走回來的。

金銮殿上,年輕天子兀自高高在上地坐在龍椅上,神情陰郁。

旁邊的太監望着緩緩起身的大臣,一聲高喝:“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新朝初定,天下一統,怎能無事?雖說太上皇喪事已過,但來京各方人馬皆需安撫,又加上如今恩科在即,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但左右大臣見宮月仍是這番郁郁寡歡陰沉着臉的摸樣,哪還敢出班奏事?已經七天了!太上皇的喪事也早已過了,要說是在喪事期間受了驚吓,倒也不像。當然更不可能是悲傷過度了,皇上和太上皇水火不容的關系根本是人盡皆知的。

猜不出他的心思,大臣便更加顧忌起來,也不敢吭聲,只是低頭屏息,靜觀其變。

“皇上,如今陽春三月,風光甚好,三年一次的恩科在即,正是為朝廷招攬人才的大好時機,安定人心。望皇上盡快決定恩科事宜。”一人出班,聲音蒼勁有力,不卑不亢,似完全未被冷肅的氣氛影響,只是穩穩奏報相關事宜。

宮月循聲望去,其實不用看也知道,能如此盡心負責,不畏強權的恐怕也只有一人了,太師兼右丞相——東方欹。

“先生說的極是,朕也正有此意呢。”宮月随即換上一副溫和的笑臉。不是他想整天板着臉,只是他的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尤其在想到那人身負重傷卻依然不顧性命地救他,更是五味雜陳。

宮月坐直了腰,讓自己顯得更有威嚴些,當下推掉這些可有可無的奏事要緊。“朕也是這個意思,但是朕年事尚輕,經驗不足,在這方面還是先生及各位大臣更有經驗些,這次恩科及其重要,可以說是新朝安募人心的最佳時期,各位大臣可要盡心盡力啊!”

頓了頓,環視一周,目光定在東方欹身上:“這樣吧,這事就由先生和殿閣大學士負責,各位愛卿可有異議?”閃閃的眸子透出滿滿的焦慮與期待。

東方欹動了動,似有話說,但和宮月四目相對的瞬間便又生生退了回去,似也明白皇上的心思全不在這裏。

過了片刻,宮月見無人出班,知道打鐵要趁熱,故意冷下聲音道:“此事就這麽定下了,退朝!”說着也不等大臣們作何反應,徑自甩袖離開了。

皇上都說退朝了,大臣們就算在有事奏,也不敢去攔皇上的駕,只得悻悻的退了出來,準備恩科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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