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節

步而往。

即墨親自為他掀簾,屏退所有人,然負屃開口将我留下,縱是不解,我亦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天有異象。有人背離天道,逆天而行。”不知為何,總覺得,負屃說這話時,目光是向着我的。

我做了什麽天誅地滅之事引得人神共憤了嗎?

手指暗暗絞在一起。莫非是因為即墨說我是祥瑞?畢竟我生來便被當做妖孽,自然并非祥瑞。這樣的事,要真龍降世這樣大費周章的警告嗎?

“究竟何事,可蔔吉兇?”即墨開口詢問。

負屃微微擡眸,目光清冷:“非天人不可知。此乃天之患,降為人禍,必定荼毒四野。”

“伏契之禍還是九臯之禍?”

不知怎的,他的目光,又一次看向我,只是蜻蜓點水般的一瞥,讓我周身一寒。

“皇上斷臂可醫。”他忽然這樣說着,沒有再理那伏契和九臯。

即墨的目光微閃,我知他将右臂看的怎樣的重,他的江山,他的戰争,都要靠着這只手維系。

“兩月了。”

“可醫。”負屃說的斬釘截鐵。

“如何?”

我記得負屃走前,為我治傷,只是手下輕輕一按,我的斷骨便已彌合。他若說即墨可醫,我信。

負屃終于将頭偏向我,微微擡袖,眼神中,看不清半分情緒離合:“将廖魇的魂魄給我,我便治你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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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生……這是何意?”

“她的魂魄,你留不起。”負屃一步步靠近。我定定的站在原地,思忖他話中意味。

旁人說來,幹幹脆脆說要我的命便可,他又何必非要說,要我的魂魄?

負屃擡手握住我的手腕,一片冰涼。

“不治了。”即墨大步上前,奪過我的手,霎時,溫熱滾燙。

“我還有左手,不勞先生大駕。”

“你這是拿天下在賭!”負屃的話,陰沉的讓人害怕,“天公不在你這一邊!留着她,你必敗無疑,死無全屍還要拉着這天下陪葬!”

“我即墨東離,信天命,也信人事。先生不必多言。她,我絕不會放。”

他們互不相讓,我卻只記得那一句,死無全屍還要拉着這天下陪葬。

頭腦裏,滿是亂音。他會死麽?因為我?是否我真的是不詳之物,只能帶來災禍和死亡?若是這樣,我寧願選擇離開,将自己的靈魂雙手奉上——倘我活過這近二十年來還有靈魂的話,那也是即墨給我的,如今,自當奉還。

“皇上,可否讓我與廖姑娘談一談。”負屃的口吻,平淡的驚人。

“朕……”

“單獨談談。”他補充道,截斷了即墨的話。

“徐先生今日當經歷長途跋涉,莫不如先歇息一日。”即墨的語氣,不可避免的冷漠,夾着僵硬的恭敬。

“長途跋涉未免太誇張了些。”負屃掃視着我的雙眼,仿佛在說,千萬裏于他也不過眨眼瞬息。

我明白,幾乎是篤信,他的确如此。

暗自扶了扶即墨的手,或許,我可以與負屃談一談,我需要明白,何謂魂魄。幾乎已經遺忘的曾經,他所說的直符靈動界,無法解釋的從未聽聞的話語,我該問個明白。

即墨蹙眉凝望,眸光深邃。我知他對徐先生已心懷芥蒂,身居高位者,難免越發多疑。這是七歲時他送我的書中便早已講明的淺顯道理。

我無法與他多說什麽,只是輕輕颌首表示無妨,他向來不會太過偏執,放手的有些灑脫,此刻,他卻牢牢握着我的手碗,遲遲沒有松開,仿佛一旦松手,便再也握不住了一般。

我搖了搖頭。無所謂握得住,握不住,是生是死,這是我的一生,無論如何,到此為止或是一直前行,對我,都無甚區別。

負屃的唇角,挂着一抹笑,霎時閃過。我看的清晰,卻沒有做聲。他很了解我的選擇,一如他早便清楚了一樣。我亦是同樣了解他的選擇。

“無妨。”我開口,聲音極輕,在那陰郁的帳子裏,疏忽消散,仿佛從未有人說過一般。

即墨的眼神,近乎怔愣。這也确乎無可厚非之事。我與他從未說過完完整整的一句話,若說無妨也算得上是一句話的話。

複又向他一點頭,提步走向負屃,掙的即墨不得不松手,回眸,他的雙眼如一片深潭,不見底,一片墨黑。

“我就在帳外。”他低語,神色莫辨。

負屃一揖首,讓出一條路來。我看着他的背影漸漸遠了,簾幕擡起又放下,冰冷的風灌進來,一瞬又不見了,只是在指尖留下一抹涼意。

“沒有時間了。”負屃的眉心,忽然間蹙起,仿佛方才的氣定神閑不過掩飾。

我靜靜的看着他,等着那一個解釋。

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思考該從何說起,終于開口:“東方事變,天帝心意傾軋,九臯不保,伏契即将卷土重來東山再起。此乃天意,凡人無法左右。”

凡人無法左右。

我看着他,他也同樣看着我。

是的,凡人無法左右的事,他卻認準了我。

低頭看着自己蒼白的指尖,蒼白的長發,我确也并非凡人。

“我要你的魂魄回去,回到該回的地方,或許一切還有轉機。”他嘆了一口氣,頓一頓才說,“只是這轉機多大,要看你。”

我從不是關鍵那一環,我知道。然而他這樣說,只能讓我心生疑窦。

他上前一步,擡手為我繞開鬓邊一縷糾纏的發,我下意識側首躲開,他的笑意,自苦的寒涼。

“你從不知過去,從不想知曉過去,終會贻害天下。”

贻害天下?這話說來,當真輕巧。

“即墨東離的斷臂在哪兒?”他忽然說。

一個永遠不可能在續接的斷臂,誰又能好好的将之保存?

他驟然轉身,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找回來,必須找回來。”他忽然說,聲音滿是壓抑的惱火和咆哮,“來不及了,必須找回來!”

我凝眉看去,他從來都是氣定神閑的,今日卻發了瘋一般。沒有理由,沒有解釋,莫名的覺得他的話,必須要遵循。

看着我的眼神,他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扶了扶眉心,合眸說:“這不僅僅是天下大亂,你居然不會懂。”

的确,我不會懂,我的命,或者即墨東離的一條斷臂如何便能促成所謂“不僅僅是天下大亂”?任人聽來,都會覺得誇張和荒謬。

“廖……”他似乎很不習慣叫我的名字,最終還是說出了口,“廖魇,只要你還是凡人,我便什麽都不能告知。你只要去做,去找。”

他說的已經夠多了,毀天滅地的事都已經說出口,仿佛那便是既定的結局。我本不在乎我的結局如何,卻也從未想過,要将自己的終結和這天地關聯。

食指絞住一縷垂在胸前的發,洩露倉皇心跡。

“廖魇。”他最後深深看着我說,“你推辭不起。”

是,我推辭不起。

我一向對負屃深信不疑,此刻他的神情又全然不像說笑。因此,哪怕是聽來荒謬的事,我只有選擇相信和承受。

“找到他的斷臂,把你的魂魄給我。”

我點了點頭。

他似乎舒了一口氣,模樣一瞬松弛下來,卻仍舊沒有笑,說:“伏契如今得天助,叫即墨護好自己的命。今日所見龍影,是真的。”

我猛然擡頭看他——真龍降世?!

伏契皇族奢侈淫靡,如何能得天助!莫非這世道當真已經到了逆行倒施的地步,非要逼得這天下人背天而為嗎?

“你記住,輸不起的永遠都是凡人,眼下局勢,早些結束才好。即墨背離不過天命,斷臂不過是個警醒,你要多幫襯他,多幫襯自己。我不能多留,恐會找來禍端。找到他斷臂那日,你與他去青丘山,斬殺九尾狐,帶其九尾而來,我就在那兒。之後,你随我去丹穴山,可将你魂魄送還。”

青丘山,丹穴山,我從未聽說過。九尾狐,于我也不過是故事童謠中出現的妖獸。然而,他既如此說了,我不得不信。

“這樣,我便離開了,你多保重。”

我垂下頭,看着他的足尖一點點離開,消失在視野之中。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知誰,才能把握他的行蹤。

作者有話要說:

9、不叫你墳前紫菀搖曳 ...

即墨的斷臂,收斂在京師。

我沒有和他多說什麽,留書一封便奔馬離去。信裏,寫明了原委,寫清了負屃告知我的一切,只是将丹穴山一段略去,我交付魂魄之事,并不想讓他知道,省去幾多煩擾。到時,他怪我不辭而別也好,怪我薄情寡義也罷,我只要他續好斷臂,重整山河,哪怕是逆天而行,命途坎坷,再不要為我心憂便好。

我從未料到,命途坎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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