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番外：從前，三金做貓的日子（中）

‘嘔——’朱鑫忍住了想要嘔吐的反胃感，他的爪子下面扣住了一只老鼠的屍體，這東西竟然敢出沒在他臨時居所附近，看到老鼠身體上面還有馊掉的菜葉子渣，朱鑫就更加惡心了。

老道已經離開，朱鑫也開始了過起了一只貓獨自流浪的生活。

一只流浪貓，聽上去有種別樣的情懷，其實日子過的很苦逼。雖然他用一年适應了貓的身體，也會有些屬于貓類的條件反射了，但是誰讓他做人做了将近三十年，而做貓才做了一年，熟練程度上總是力有不逮。特別是從這個屋頂跳到那個屋頂的高空平衡飛行問題上，他已經摔過很多次了。所以在法術的掌握中，治療法術他用得最熟練。

然而，各種不适應都接踵而至。為了躲避寒風或者大雨，朱鑫總要找個臨時的居所，有時候是狗洞邊上的小樹叢，有時候是堆滿落葉的枯井裏面，有時候是街巷死胡同的一角，最好就是趁人們沒有關緊柴房的門，他能躲到枯柴堆裏。

睡覺的問題還是小事，對于朱鑫來說最不習慣的是吃什麽。熟食基本不要想了，店鋪裏面的殘羹剩菜，他搶不過乞丐。而那些被混在一起掉到的食物，原諒他仍舊有高潔的胃，真的做不到咽下去混合了各種奇怪味道的東西，那已經脫離了食物的範疇。

所以對于朱鑫來說，用的第二好的，就是雷擊術與火焰術，前者可以幫助他打鳥，後者可以勉強幫他把食物烤熟了。

以前做人的時候，朱鑫吃的并非是山珍海味，老道的烹饪技術也就那樣，把食物燒熟了就行，但是他們選擇的品種多，上到天上巨鷹，下到深海老鼈，這些只要朱鑫想吃，老道都能抓到。因為食材不錯，味道自然很鮮美。

可是現在呢！

朱鑫有些意興闌珊地把老鼠屍體扔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頭望天感慨，世間最殘忍莫過美人遲暮、英雄末路、吃貨餓肚子。他也不管貓類擺出人類的坐姿，是種多麽驚悚的事情，長嘆了一口氣。

這兩天聽嘉定城裏面的百姓說，一年前京城的皇帝已經上吊死了，明朝已經完了，他想去皇宮吃燒雞的願望也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現在打入中原的這群滿人，他們吃燒雞嗎？或者他們會吃烤全羊？

對于朱鑫來說，這個願望有些遠。他現在一天自力更生後，最豐富的一頓就是，用雷擊術劈下一只麻雀，然後用它不算靈活的爪子處理幹淨，把握好火焰術的程度，把麻雀烤熟。值得表揚的是朱鑫的火焰術已經漸漸能做到讓麻雀裏嫩外焦了。這個時候，配上一把早上新摘的野菜，也算是一葷一素搭配得當，然後湊着喝兩口朝露，這一天就能飽了。

“傻貓，你還在啊？”一個男孩打斷了朱鑫的回味。

現在是晚上，朱鑫不清楚到底幾點了，但是月亮已經升到了天中，朱鑫目前栖身于一個大戶人家的柴房中，和他說話的是這家人家的小少爺。

小少爺看上去十一二歲的樣子，不過他已經有了少年老成的趨勢，一張臉就像冰塊似的，平時也不見到他笑。朱鑫剛被他在柴房發現時，做好了會被下達殺貓指令馬上就逃的打算，朱鑫裝作驚慌從柴堆上摔了下來，就打算用這樣的假動作迷惑敵人，然後出其不意地逃走，這一招已經騙過了很多人。

不過，朱鑫倒是沒有想到冰塊少年看到自己從柴堆上摔下來的樣子，他竟然笑了，還給自己取名‘傻貓’，然後朱鑫有了一段比較安逸的生活，小孩每天都會抽時間來給他送點心。

不過，朱鑫長了心眼，他現在還沒有練就百毒不侵的身體，這些糕點都被他收在了儲藏袋裏。他不會告訴別人，一只貓會把價值千金的空間儲藏袋放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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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夏天，朱鑫不喜歡外面時而日頭直曬，時而磅礴大雨的氣候，他決定在這裏待到秋天，然後朝下一個地方出發。

就這樣，小少爺也給朱鑫來送糕點送了一個月。朱鑫每天還要聽小少爺說說煩心事，這讓朱鑫也知道了外面的形勢很不好。

今天小少爺來得有些晚，朱鑫擡擡眼皮，朝他喵了一聲，【小孩，你應該早點睡了，再不睡當心變成矮子。】

被詛咒可能變成矮子的小少爺，把糕點放到了朱鑫專用的小盤子上，那是一個破了一角的盤子。今天小少爺帶來的份有些多，平時只給他一塊，今天帶了三塊。“傻貓，明天就沒有你的份了。那群鞑子已經快要破城了，我們估計都要快死了。吃完這些，你也應該能扛住一兩天的餓，也就早點逃吧。一只貓的去留，那些鞑子們應該不會關心。”

朱鑫用前爪碰糕點的動作慢了半拍，他知道外面早就亂了，城破不過是時間問題，但也快了一些，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嘉定城也守不住了？

朱鑫一路經過多處，自然是知道鞑子的殘暴。屠。城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他們要殺死的不僅僅是活着的軀體，還有人的精神信仰。也許，在他們眼中漢人都不算是人吧。

老道說過這種王朝更替的殘。殺，在宋朝末年的時候也發生過。蒙軍殺入中原時，到處都是屍體，走在路上不知道何時就會被一具屍體絆倒。‘三金你要記住，修士的殘忍遠遠不及凡人，所以他們才能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雖有例外，但你一定要小心謹慎。’

在鞑子的眼中，漢人也就是非我族類吧。

小少爺還在說，“這些天有些人已經逃了，外面都在傳留發不留頭，可是如果連發也留不住，我們留着頭真的有意義嗎？人如果只為了活着而活着，到底有沒有意義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皇上斃了，就要輪到我們了。”

小少爺說着想要摸摸朱鑫，不過朱鑫偏過了頭，沒有讓他摸到，他不習慣讓不熟悉的人摸。小少爺的手摸了一空，也只是笑了一下，“你也聽不懂我說什麽，快點吃，吃完了就走吧，我就怕他們會連一只貓都不放過。”

小少爺說完就站了起來。昏黃的月色照入柴房，朱鑫扒拉着把三塊糕點收到了儲物袋中，他擡頭看着小少爺的背影，總覺得這樣的背影與月色将要融為一體。

朱鑫被老道教導的是天道之術，對于人類的争鬥，并沒有太多的觸動。王朝更替，興亡皆是百姓苦。老道說就是因為萬般皆苦，才要逆天修行。不過留發不留頭，真是一個殘酷的政策。

朱鑫無法感同身受小少爺心中的悲憤，但是如果把他這只貓的毛都剃光了，這他絕對是不能答應的！

就沖這一點，他就不喜歡鞑子。

可是，他只是一只小貓妖而已，連進入終南山的資格還沒有獲得。他會的雷擊術不過能殺一只麻雀，連一只老鷹都殺不了。此時此刻，朱鑫心中終于生出了一些妄念，他好希望自己是個大妖怪，像是能改朝換代的九尾狐那樣的大妖怪，或者像是窮奇那樣能吃人的大妖怪，一出現就能讓敵人盡數退卻。

可惜，他不是。這個世界上，也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妖怪。老道說就算有，他們也不會再幫助凡人了，這是為什麽呢？

朱鑫不明白，他發現今天自己不明白的事情有些多。